胭脂痣(重生) 第34节
如此,云贞一个人在后面的隔间,这里是大娘平日歇息的地方,不大,有一张小木床,一柄油灯,以及一张小杌子。
云贞就坐在杌子上,她一会儿默念诗经,回顾所学,一会儿又思索,怎么处理红豆的事。
不知不觉,她打了个盹,等听到外头传来喧哗声,她忽的吓醒,原来是大娘说的镖客们。
他们操着五湖四海的口音,还有的在讲荤话,声音很大,云贞臊得脸都红了。
她忍不住,推开门口,走出隔间透透气。
雨停了,地面散发泥土的香气,茶馆后面,是一片光秃秃的树林,她不敢过去,就蹲在地上,用一根树枝写字,一边数着时辰。
忽的,她听到一声轻微的闷哼,不远不近的,就是从树林传来的。
她立刻躲回隔间,心里只道不管镖客们讲什么,她都不会出来。
大约小片刻后,她又在镖客的哈哈笑声中,听到外头,“噗”的一声,有什么重物倒地。
犹豫许久,云贞又想,前头镖客那么多,如果真是坏人,她也不用太怕,还是看清楚情况为重。
于是,她偷偷开了道门缝。
只看不远处,有一个男子倒在地上。
她心中一顿,便看那人撑着手臂站起来,他呼吸沉重,脚步蹒跚,显然受了重伤。
最叫云贞讶异的是,他居然是陆崇!
作者有话说:
以后更新时间只能调整到晚上11点了呜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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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章 帮他
◎告诉她一半,瞒她一半,◎
临近年关, 朝廷政务繁忙,往年, 陆崇就常夜宿衙署。
因此, 今年陆崇叫星天跟侯夫人递话,说是有好几日不能返家,没人觉得有何不妥,只当他在衙署。
却没曾想, 为秋海棠图的事, 陆崇奉密旨出京, 带侍卫蒲齐去了一趟四川。
回来的路上, 他在通州, 遭了曹万立那方的暗算,为转移他们的注意, 蒲齐与他兵分两路,他是疾马加鞭, 堪堪赶到京畿外, 浑身却炙火滚烫。
他撑着身体, 听闻一道开门声, 抬眼,只隐约见一个姑娘的身影, 她似是吓到了,立刻关门。
陆崇撑着佩剑,走到廊下,找了块干净的木板坐下。
他心腔疼痛,呼吸时有一种拉扯感, 除了因赶路带来的疲惫, 便是早些宿在客栈, 叫贼人烧了些软骨散,吸进鼻子里。
这种软骨散加了些腌臜玩意,会催动人的□□,陆崇少时,祖父便曾告诉过他,中了这些该如何处理。
最好是多喝点水,散去身体的灼热。
他刚坐好,却听里头那姑娘,声音轻轻软软:“你、你还好吧?”
隔着一道门,少女声音模糊,却叫他有一种熟悉感。
只是他脑中混沌,没有多想,说:“我没事,方才吓到姑娘了,我还得叨扰些许时候。”
少女露出几分焦急:“可要报官?”
陆崇:“不用,”他仔细听着前头镖客的哗声,又补了一句,“麻烦姑娘,不要告诉任何人。”
他不确定那些人会不会追上来,报官的话,他暗自出京的事就瞒不住,到时候打草惊蛇,朝廷中曹万立的靠山方阁老会立刻知道消息。
不报官,这个消息还能再瞒一天。
瞒一天也是瞒,便能改变许多的事情。
云贞坐在门后,她心中狂跳,方才她乍然见到他,总觉得不像没事。
星天他们呢?为什么不在?
她脑中诸多的疑问,听外头风声渐起,传来淅淅沥沥雨声,傍晚的雨,借着夜意三分凉,能够刺入人的骨头,再强壮的汉子,也得缩着臂膀走路。
可是相比前面哄堂的热闹,她身后的人,却没有半点气息。
不会晕过去了吧?
云贞抬手摸摸额间。
她犹豫小片刻,剪下自己一截袖子,又用桌上的绳子绑好,遮在脸上,几乎遮住一半眼睛。
要不是知道“过犹不及”的道理,她都想再剪一截布,套住自己头发。
她检查身上,摘下所有首饰,撇下所有能让陆崇认出自己的东西,憋着一股劲,小心翼翼地打开门。
这回,她看仔细了。
陆崇一身玄青色水波纹直裰,向来一丝不苟的头发,从鬓角掉落些许,屋檐太短,雨丝洒了他半身。
几缕发丝顺着他流畅的骨相,贴在他颊边,昏昏的光线中,更显他眉目清冷,肤色苍白,较往常的冷肃,兀自多了几分脆弱。
饶是如此,他警惕十足,察觉她的目光,倏而抬眼。
云贞忍住将门合上的冲动,她知道,他的目光定在她额间。
她的心几乎跳到嗓子眼,陆崇挪开目光时,她才找回声音,说:“公子,要不要进来休息?”
陆崇半边身子湿润,他看向青白的天,冷灰远山,道:“不必了。”
若非迫不得已,他不会与一个妙龄少女同居一室。
尤其是,她额间一点红痣。
世上有此红痣的人,竟如此之多,能让他半年就遇到两次么?
他直觉巧合。
不待多想,身上的不适,让陆崇有点晃神,他低头,拍掉肩膀上的雨水,问:“麻烦姑娘,这里有水么?”
云贞晓得他向来克制自持,不会逾矩,才会问出方才的话,听到他拒绝,自是松一口气,忙去后面倒了一碗水,放在门外。
陆崇拿走水,又道了声谢。
他对谁,都是这般礼数周到的。
她又关上门,不消片刻,只听碗被拿回来,磕在地上的声音。
可惜天公不作美,只不过稍倾,外头天色昏暗,雨声越来越大,那些跑镖的在骂鬼天气,只怕一时半会儿没法走。
云贞想起小翠,也不知道呆娃娃有没有找个地方避雨,这种冷雨,要是淋下来,只怕要生一场病的。
而外头,也有一人在淋冷雨。
云贞犹豫再三,终是又打开门缝。
果然,陆崇已经站起身,靠着墙角,以此躲雨,只是风雨无情,还是往他身上洒,雨水顺着他的脸庞头发,落到他的肩膀,濡湿一片。
他脸色也不复方才的冷静白皙,双颊泛红,呼吸也沉重,好似发了热。
听到声音,他侧侧身,不叫外人看到自己狼狈的模样。
云贞刻意压低嗓音:“公子,不若进来躲躲?”
陆崇指头一蜷。
半晌,权衡完目前的情况,他道了声:“多谢。”
云贞忙推开门,在地上铺着几张隔间有的布,供陆崇踩掉脚上的雨水,做了这些,她后退到隔间最左边,陆崇则是在最右边。
他屈起一条腿,靠在墙壁间坐下。
门关上,阻了外头的风雨,天色暗,隔间更暗,陆崇又不是会盯着人瞧的登徒子,可云贞只感觉脸颊滚烫,喉头发紧。
除了被他认出来的紧张外,还有别的紧张。
他们之间,隔至少四五步的距离,很奇怪,往常比这个距离更近的时候,也不是没有。
唯有今天,听着外头风雨,前头镖客谈话声,明明这么热闹,他们这个隔间,却与世隔绝般。
只有她和陆崇。
她想,或许是因为,自己是与一个男人共处一室。
不是陆崇惯有的长辈模样,不是侯府贵公子,不是朝廷命官。
而是他自己。
他的呼吸声有点重,压过风雨与喧闹,云贞抬手搓了搓耳朵,想说点什么,打破这种无声的静谧,又怕暴露了声音。
须臾,却听到陆崇问:“有绳子么?”
他的声音闷闷的。
云贞不明所以,还是拿起中间桌子的绳子,丢给他。
便看,陆崇圈着他自己的双手,又用牙齿咬住绳子一端,用力一拉。
他绑起他自己。
云贞心中一顿,方才发觉他的不对劲,可他如此隐忍克制,除了略重的呼吸,她几乎什么都瞧不出来。
她有了梦里的记忆,也知事晓事,但到底从没真的遇到过,便呆呆地挪开视线,两颊也犹如火烧。
他这种情况,只有可能是中了一些不好的药。
云贞信他不用绳子,也能不会越了规矩,只是,对一个女子来说,和陌生男人独处一室,总是担忧的。
他怕她会害怕。
可比起害怕他会对自己做什么,云贞更怕他身体出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