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节

  “你现在帮我做一件事,我就给你减去二十年。”他认真的看着白小茶,俊美的脸颊又让花痴时期的少女深深吸了口气,一把推开他,“你你你、你离我远点,要不是被你这张臭脸骗了我也不会莫名其妙就把自己卖给你,还签了个一百年的卖身契,你、你不要以为你长得好看我就会帮你做任何事情,你要是想勾搭人家姑娘,你自己去,哼!”
  “减三十年。”他并不理会少女的嘀咕,耐心的讲着价。
  “三十年……”白小茶再度掰起了手指,念叨着,“白茶族一百岁成年,我现在已经七十了,我还欠他六十年,减去三十年……那我岂不是成了年就能摆脱这个臭家伙了?”
  “算清楚了吗?”他幽幽催促一声,目光仍是被那一袭水红色吸引,思绪万千。
  那是她最爱的颜色啊……她说昆仑峰顶严寒刺骨,放目望去只有无尽的雪峰,同僚们也爱身着蓝白色道服,无论她走到哪里,都是一样清淡的色泽,看的久了索然无味。
  后来她下山游历,来到飞垣孤岛,机缘巧合之下又来到了泣雪高原,在那同样一望无际只有白雪和蓝天的色泽下意外发现一朵水红色的小花,她惊艳于那一抹明媚,久久的不愿意离开,从此便也换上了同样色泽的长裙。
  那个时候他从一处流岛重返飞垣,或许是出于无聊,随便就接任了白教的教主,也随便的就封了一个中原女人做了自己的大司命。
  随后他的所有目光都被这个中原女人吸引了,那是他漫长的生命里从未体验过的特殊感觉,只要她在,哪怕她什么也不做什么也不说,都能让他感觉很舒服。
  他曾经以为那个女人就是可以厮守终生的人,他不顾教徒的反对执意娶她为妻,甚至为了她第一次厌恶自己的永生,可他所期待的幸福还没有到来就已经在现实面前支离破碎。
  真是可笑啊……他忽然讥笑,那张好看的脸也瞬间阴霾。
  不死鸟给的不仅仅是祝福,也是一种诅咒,他终于想起来族内的训言,灵凤一族为了保持灵凤之息的纯正,自和不死鸟签订契约的那一日开始,便只能同族成婚。
  他破了例,她病了,浑身烧的滚烫。
  那时候她已经身怀六甲,他知道是腹中孩子的原因,为了救下心爱的妻子,他想狠心杀掉还未出世的孩子,然而在他准备动手的时候,早已经神志不清的妻子本能的按住了他的手,死死地抓住他!
  这不是他的第一个孩子,也不知道妻子为什么会如此执着的保护这个没出世的孩子,他想尽了所有的办法去救她,甚至冒着被认出身份的风险带着她去了天域城,可是丹真宫那群家伙根本不理他,一口一个不为平民诊断,毫无商量余地的就把他们赶了出来。
  那时候如果不是因为妻子已经病入膏肓,他恨不得把整个天域城都翻个天!
  后来他就遇到了那个女人……叫什么来着,明、明玉?
  想起这个遥远的名字,他忽然怔住,眼色恍惚——她是皇家的公主吧?穿着华丽,举止傲气,总是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是她接待了自己,是整个天域城唯一搭理了他的人。
  愚蠢的女人啊……想到这里,他瞥了一眼身边的白小茶,若是以人类的年纪来看,明玉早就不是懵懂时期的花痴小姑娘了,作为最古老的灵凤一族,他自然知道明氏皇朝的起源,他假意示好,随便花言巧语了几句,就把那个女人骗的团团转,心甘情愿的答应可以把“沉月”借给他救命!
  他骗到了沉月之后,带着妻子连夜离开了天域城,至于那个蠢女人最后怎么样了,他一点也没有关心过。
  直到前不久他在祭星宫见到那个所谓的星圣女,即使对方一言不发,全身都缩在法袍里,他还是敏感的认出了她——那就是曾经的明玉长公主。
  他也没有细问到底发生了什么,只是感觉眼前的圣女只是一具行尸走肉。
  “秋水啊……”他忽然念出了这个魂牵梦绕的名字,苦笑着按住了额头。
  女人真是他搞不懂的奇怪生物,秋水在得到沉月之力后,病情也逐渐稳定下来,他不得已向妻子坦白了所有的事实,原以为妻子能体谅他的苦心,万万没想到,秋水像看陌生人一样看着他,脸上的表情从震惊到失望,再到愤怒的拍案而起!
  他永远记得那一天的情景,盛怒之下的秋水拔剑刺向自己,出手就是昆仑山绝学!那种决然,不像夫妻,更像仇人!
  他原以为秋水也就是和以前一样闹闹脾气,过两天哄一下也就好了,谁料当晚秋水不告而别,孤身一人返回了昆仑山。
  秋水只留下一封书信,上面只有令他毕生不忘的八个字:从今以往,勿复相思。
  她再也没有回来,他也不曾去找过她,果然人类的感情是最无趣的,根本经不起一点波澜。
  然而,他还是会被那种明媚的水红色吸引,一遍又一遍的想起那段过去。
  “叔、叔?”白小茶用力摇晃着他,终于把他的思绪从杂乱的过去了喊了回来,“你说话算话啊,你想我帮你做什么?”
  “嗯,算话的。”他指了指不远处的云潇,“你把那姑娘弄到我这来买一个面具,我就给你减三十年。”
  “就这?”白小茶吃惊的看着他,天上掉馅饼了?这么点小事就能把她的卖身契减去整整三十年?
  “你你你、你等着,千万说话算数啊!”白小茶蹦蹦跳跳的跑开,还远远的冲他做了个鬼脸。
  他轻轻点头,等白小茶走远,忽然眼神一紧,对着身旁几家小摊贩道:“你们,挪开一点,还有这个面具摊,我要了。”
  “你谁啊?”周围的人显然并不买账,他也不着急,伸出食指按在其中一人的额头上,忽然,他的指尖火焰一闪,那是一束极其冰凉的火焰,瞬间就让小贩呆在了原地!
  “要摊子还是要命?”他低声追问了一句,指尖的火光又是一亮。
  “灵、灵凤之息……”小摊贩瞬间脸色惨白,直勾勾的看着他,吓的不敢动弹。
  “滚。”
  “快跑、快跑啊……”众人连地摊上的货物都来不及收拾,连滚带爬的一哄而散。
  “跑就跑,干嘛还打翻东西……”他皱着眉,弯腰捡起地上散落的货物,一件件把它们整理好,挂在一旁的架子上。
  第二十六章:凤九卿
  白小茶兴冲冲的朝云潇那边跑去,还没想要好怎么搭讪就赫然发现了她身边还站着一个男人。
  “呀!”她赶忙停下来,躲到一个小摊子后面,探出脑袋暗中观察。
  他们牵着手哎!
  “这可怎么办……”她心底犯了难,小声嘀咕起来,“老牛吃嫩草就算了,还是别人家的草,我要是帮了那臭大叔,不就是害了这小姑娘?我可不能这么做!”
  然而她才想回去,一转身就想起了臭大叔刚刚的话——减三十年。
  “啊啊啊啊啊!可恶!”白小茶懊恼的跺着脚,要不是当年被他那张脸迷了心智,自己也不至于神差鬼使的签了那张一百年的卖身契!
  那一年她意外被人拐进海市成了商品,在即将被拍卖之前,人贩子在楼内的赌坊里跟人吵了起来,那个人面容姣好,虽然是个男人,但看着可真漂亮!
  那个人笑嘻嘻的,看起来一副弱不禁风的模样,几下子就把人贩子放倒在地,她动了歪心思,反正自己也是要被当成商品卖了,不如就赖上他,于是她自作聪明要拿自己赔罪,人贩子也想息事宁人算了,索性就把她卖给了那人,两人握手言和。
  她就这样乐滋滋的签了一份为期一百年的卖身契,还做着美梦能和这么好看的人一起出去了,万万没想到,那家伙转手就把自己又抵给了海市蜃楼,虽然不再是等着拍卖的商品,但是也就成了个跑腿打杂的丫头,还是一点酬劳都没有的那种苦力!
  她就这样在海市里打杂了四十年,直到去年老楼主意外死于海难,这家伙才不知道从哪里又冒了出来,把她接回了身边。
  他还是那么好看,四十年了一点都没有变老,还自称自己是灵凤族,活了几千年。
  那张骗人的嘴她是再也不敢相信了,可是相处一年以来,她渐渐的发现那个家伙好像真的没有骗自己,他的眼里真的有灵凤族才有的特殊火焰!
  她苦着脸抓着自己的手,看着手腕上那个火焰标记,那是刻在骨血灵魂上的咒印,一旦她想要逃脱就会有蚀骨之痛。
  “就骗过去买个面具而已,应该没什么大问题吧?”白小茶只能自我安慰着,用力咳了几声为自己壮胆,然后假装一头撞了上去!
  “呀……”下一刻,白小茶赫然换了一副姿态,装出楚楚可怜的样子摸了摸额头,瞬间眼睛就红了,她变戏法一样出背后拿出一朵白茶花,高高的举起来,可怜巴巴的说道,“哥哥,给姐姐买束花吧!这是我们族的白茶花,你把他送给喜欢的女孩子,就会得到最好的爱情!”
  萧千夜直勾勾的看着这个一头撞在他怀里的小女孩,一眼就认出了这是白茶族。
  “你喊我哥哥?我看你可是比我大的多吧?”他接过白小茶手上的花,果然看见她脸上尴尬的抽了一下,连忙解释道,“那、那不能这么算的!按照我们白茶族的年龄,我还真的没有成年呢!可按照你们人族的年龄,你两都是成年人了呀,我喊你哥哥,喊她姐姐是没错的呀!”
  “白茶族?”云潇弯下腰,白小茶赶紧拉住她的手,“姐姐,你就让哥哥给你买一朵吧,我可以帮你把花包起来,几个月都不会凋谢的!”
  随后她从萧千夜手上抢过那朵白茶花,口中念念有词的,只见花朵周围荡起一股水波,不一会儿就围成了一个水球。
  “看!这样用水球术包起来就可以了!”她托着那朵花,骄傲的说着。
  云潇的脸色微微迟疑,不由得伸手碰了碰那个球——是同一种法术,虽然弱了很多,但它确实和困住那条人鱼的法术如出一辙!
  “我没有骗你的。”看她好像不相信的样子,白小茶急了,“你别看这只是一种很普通的水球术,其实它有三层,第一层隔光,第二层隔声,第三层隔温,所以花儿在里面可以开好久呢!这是我家臭大叔教我的,我试过很多次了,货真价实,保证不会坑你!”
  “你们家那位臭大叔也会这种水球术吗?”云潇顺藤摸瓜,不动神色的询问,见她上钩,白小茶赶紧点头,拽着她的衣袖往一边指过去,“你要是不信我可以带你去找他,他可厉害了,会好多好多奇怪的法术呢!”
  云潇和萧千夜互换了眼神,“我也很喜欢法术,你能带我去见见他吗?”
  这么容易就上钩了?白小茶暗暗咋舌,这也太顺利了吧,这是老天爷终于开了眼要给她减三十年呀!
  “当然,我家臭大叔可喜欢你这样的小姑娘了,嘿嘿。”她不怀好意的一笑,引着两人往回走,只见臭大叔早就赶走了身边的摊贩,自己有模有样的坐在一个面具摊前,还真的挺像个商人。
  “咳咳,叔,有人想找你。”
  萧千夜一直在观察着她,她挤眉弄眼的样子一看就是另有目的。
  “行了小茶,你先回去吧,一会舞池该开放了,回去好好干活。”他摆摆手就想把白小茶支开,只见她眼睛一瞪,直接坐在了地上赖着不肯走,“你、你说好了这次要带上我的,别想我再回去打杂了,我都在里面白干了四十年的活了,就靠有钱人大发慈悲没事赏点零花钱……我不走,你要赶我走,我就……”
  她看了一眼云潇,暗暗给他施压。
  “先生,我是有个问题想要跟您讨教。”云潇显然已经看出来两人的关系,但是她还是更关心方才那个水球术,问道,“我曾经在城里见过类似的法术,它将一条人鱼困在了里面,那条人鱼和正常人差不多大,可那水球术竟将它缩的像一个玻璃球大小,那人鱼现在意外落在了我的手上,不知道先生可有办法帮我救她出来?”
  她一开口,凤九卿的心猛然一沉,雪亮的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她胸口。
  “喂,叔,你在看什么呢?”白小茶尴尬的拉开他,“你往哪里看呢!这么多人你注意点啊!”
  他仿佛丢了魂,下意识的伸手,想要摘下她脸上的面具。
  “先生。”萧千夜拦下他,另一只手俨然已经按在了衣下的剑灵上。
  “别别别……别生气,我家臭大叔就、就是好色,你们千万别生气!”白小茶连忙出来打圆场,拦在了中间,好声好气的劝道,“我家臭大叔是个、是个卖面具的,他一定是看你们戴的面具太普通了想让你们买他的!哎,手艺人嘛都这怪毛病,总觉得自己做的就是最好的,你们别生气,这样吧,这摊子上的面具你们随便挑一个,就当给二位赔罪了!”
  萧千夜那双眼睛如同一把恐怖的利刃,吓的白小茶无语伦次,只能胡编乱邹。
  “我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吗?”云潇温柔的拉回萧千夜,再看凤九卿,他依然在原地一动不动,又长久的沉默着,仿佛陷入了某种回忆。
  是秋水的孩子吗?那一年她不告而别,自己原以为她会放弃腹中的胎儿,没想到她竟然真的生下了那个孩子?
  这个孩子……还活着,长这么大了,他从来都不知道,自己还有一个这么大的女儿。
  “呵……让我看看那条人鱼吧。”凤九卿转眼就清醒过来,眼眸也终于有了神采,白小茶这才松了口气,拍着胸脯坐到了一边,心有余悸的喘着气。
  “就是这条。”云潇取出从小秦楼得到的水球递给他,凤九卿接过,在手心晃了几下,“确实是水球术,我听说有专门捕猎人鱼为生的人贩子,抓到之后就会卖到各大酒楼里,或者卖给一些有特殊癖好的商人,一年可是能赚不少银子,人鱼族生活在海中,大多数又没有陆地生活的能力,这才用水球术困着,方便买卖。”
  “专门的人鱼贩子?”云潇压低了声音,有些焦急,“这种法术只有他们能解除吗?”
  “那倒不是。”凤九卿笑了笑,“这人鱼和你什么关系?救她不难,但也要稍微费点心思,你倒是没必要为了个不相干的人大费周章啊。”
  “关系……我和这人鱼姑娘并不认识,只是机缘巧合下意外得到了她。”云潇并不隐瞒,听到这样的回答,凤九卿丝毫也不意外,甚至有些在他预料之中——是和秋水一样爱多管闲事的性子,就是不知道这张面具下的脸,是像他多些,还是像秋水多些。
  “需要些什么特别的东西吗?”
  凤九卿点点头:“五行相克,土克水,这种特殊的水球术需要一种名为连金泥的东西,只要撒上去自然就化开了。”
  “连金泥?”萧千夜接下话来,“是阳川那边的东西,据说当年大湮城修建太阳神殿的时候用的就是那种泥。”
  “哦?你竟然这么清楚?”凤九卿微微惊讶,这才注意到云潇身边刚刚拦住了自己的男子,眼眸赫然亮起,嘴角的笑意也顿时收敛了许多。
  就算他带着面具,他还是一眼就认出了这个人,这是帝都军阁的阁主,萧千夜!
  确实,萧千夜师承中原昆仑山,他和云潇是同门。
  只是他此刻出现在这里,是这么快就发现了灵音族的踪迹了吗?不会吧,按照那位大人的推算,帝都起码也要半年后才能找到两个逃犯,这才过去仅仅一个月就露出了马脚?
  凤九卿不动声色,继续方才的话题:“确实,连金泥是阳川独有的东西,在西面的落日沙漠里,倒也不算特别罕见,就是提取要费些功夫,不过也不要紧,你们若是想救这条人鱼,一会舞池开了之后,往北走找一个叫长乐坊的地方,那里的老板娘跟我是熟人,以前也是在阳川那块做生意的,她那应该就有……
  “长乐坊……又是长乐坊!”白小茶激动的跳起来,一把拽住云潇,警惕的瞪着凤九卿,“你可千万别信他,我就是在那被他骗了,签了一张一百年的卖身契,到现在还没还清!那是个黑店,你可千万别去!”
  “白小茶,你给他们带路。”凤九卿完全不理她,反而自顾自的命令了一声。
  “我不去,要去你自己去!”
  “再减十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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