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8节

  老土地道:“说,不知从何处得了消息,这里有个通体无垢的孩子出生,乃是了不得的存在,吃一口就可以免去几百年的修行,可,可以直接长生不老啊!若是把这孩子囫囵出了,更是可以直接长生不死!”
  齐无惑抬眸扫过精怪,询问道:
  “是谁传出来的消息?”
  佛门的某一脉?
  阿弥陀佛?
  还是说,长生大帝?
  一瞬间有好几个可能浮现在齐无惑的心底。
  土地公摇了摇头:“我也不知啊,只是救出来孩子就匆匆来此了。”
  齐无惑本欲要立刻询问,但是那边陈家夫妻已抱着孩子过来,于是暂且压下,抬眸看着那边的青年夫妇,还有他们怀中的孩子,那孩子双目安静者,不哭不闹,也没有表情,陈家妻子不好意思道:
  “也不知道为什么,我家孩子一出世就不喜欢哭,总是这一副安静的样子。”
  “是吗?”
  少年道人微微躬身看着那孩子,才出生十多天的孩子看着他。
  这个哪怕是在群兽环绕里面仍及安静的孩子。
  忽而笑起来了。
  周围的陈家夫妻都讶异怔住,少年道人也笑起来,孩子咿咿呀呀伸出小小的手掌,少年道人躬身,温和伸出手,阳光洒落下来,温暖而和煦,周围人都仿佛能感觉到了一种久远相合的氛围。
  初见时候,是枯瘦老者和小道人;
  而今,是道门的仙人和刚出生的孩子。
  仿佛一个轮回。
  是你见我,是我见你。
  是你知我,是我知你。
  小小手掌握住少年道人手指,孩子脸上浮现出亲昵欢快的微笑。
  如同拈花。
  少年神色温和,心中轻声道:
  “道友。”
  “许久不见……”
  第60章 诛仙剑阵
  少年道人和这才出生十几日的孩子相视而笑,自有一股说不出的神韵所在,那陈氏夫妻从未曾见到这个出生之后,不哭不闹不笑的孩子有这样的神态,少年道人微微呼出一口仙气,落在这孩子身上,于是这孩子出生之后还残留着的佛门神韵才缓缓内蕴散开,入了骸骨之中。
  眼睛里面多出了人的神韵,张了张口,忽而如【人之初诞】一般,哭了起来。
  陈氏夫妻连忙安慰孩子,少年道人收回手指,搭着拂尘清净自在,那边的年轻夫妻两个蒙此大恩,自是邀请这少年道人留下,要招待一番,好生款待感谢,齐无惑却是婉拒,那青年迟疑了下,忽而一咬牙,前趋而拜下,道:
  “仙人,小子冒昧胆大,您救回我家的孩子,已经是大恩大德了,本来不该有什么奢求,只是我家这孩子一出世就遇到这样的灾厄,仙人您神通广大,大发慈悲,不知可不可以收下我家孩子为徒?”
  “不求能修出什么,只求有个自保之力,往后不要再遇到这样的危险,被妖怪掳了去……仙长大发慈悲,大发慈悲……”
  他是咬牙下拜,抱着孩子的女子却是怔住,旋即不舍至极。
  青年忽而发现一股柔和的气机托举着自己,让自己拜不下去,微微怔住,抬起头看到那少年道人拂尘轻扫,微微躬身,双手把自己搀扶起来,那道人道:“不必行如此大礼,我来见他,但是我不能收他为徒。”
  “我和他之间,并无师徒的缘法。”
  青年黯然失色。
  齐无惑走到孩子身前,想了想,自手腕上把那佛珠摘了下来,此乃是药师琉璃光如来寂灭之宝,一身佛力灌注其中,纵然是血河剑这样的绝世凶器都可以压制得住,只是离开了齐无惑的手掌,这佛珠就化作了寻常朴素模样,而后放在了那孩子身边,温和道:
  “如此,算是物归原主了。”
  佛珠寻常,少年道人又嘱咐道:“这孩子往后该有大成就,两位却也不必在意,只如寻常那样养育他就可以,孩子百日宴的时候,贫道或许会来这里讨一杯酒水喝喝。”他伸出手逗弄了下这孩子,孩子又咯咯咯地笑起来。
  而在齐无惑的眼底,看到那佛珠遮掩住了孩子的气机,让他不再那么特殊。
  一身的醇厚佛性佛心存续,不会暴露出来,可以避免一定程度上的危险,但是少年道人隐隐有所感悟,这等遮掩之法,不是长久之态,时间渐长,佛珠总有一日会遮掩不住药师琉璃光如来的转世身特性,会暴露出来,那时候,诸佛菩萨必然会来接引他。
  只是,接引而去的,恐怕不是佛法的尽头。
  甚至于不是东方琉璃佛国。
  而是阿弥陀佛的西天极乐佛界。
  少年道人想了想,在这孩子的额头轻轻点了一下,就仿佛在眉心留了一颗红色的痣,这孩子出现什么危险的时候,他便可知了,陪着这孩子玩耍一会儿,孩子出生不久,精力不足,渐渐昏沉睡去了,齐无惑告辞,那陈家夫妻将他送出来。
  男子询问道:“仙长……我家孩子,可有仙缘?”
  那少年道人道:“若说是仙缘,该是有的。”
  男子道:“仙长,当真不能够收下他为弟子吗?”
  “他又该拜谁为师呢?”
  于是那道人却似乎是忍俊不禁,笑出声来,笑起来的时候眉眼温和,蓝色的道袍之上搭着拂尘,回答道:“缘法若是到来,则不必强求,他的话……”
  道人忽而抬起手指了指天,又指了指地,温和道:
  “当以天地万物为师!”
  青年听得出这一句话里面的广阔气魄,不由一惊,下意识看了看广阔无边的天空,远远看到了天空之中,日光澄澈如琉璃般覆盖了东方天际,灿烂绝美,不由失神,忽而惊醒觉悟,急急收回视线,却已不见了那树下道人,回身不见了那土地公,也不见了那以一根发丝牵住的诸多精怪。
  一切如旧,恍然若梦。
  ……
  “上仙,上仙……”
  “不,不对,是在下咸祥村土地,见过后土皇地祇亲敕泰山大帝君!”
  在山上,那位身材矮小的土地公忙不迭前趋下拜,大多地祇都认得出齐无惑身上的气息,决计不会认错,这土地公随着其齐无惑出来,一阵寒暄之后,便是用力一拉,那些個山中精怪们给这一根头发扯着,如滚地葫芦也似落了一地。
  土地公道:“就是这些了,我方才救那孩子时候,入山中将他们全抓了来。”
  这些精怪皆是面色仓惶,隐隐知道有大危险,想要挣扎,可那一根细细的头发丝却仿佛是比起精钢打造的锁链还要来得坚实,动一下更有雷霆之力流转变化,打得身躯都剧痛,知是遇到了大麻烦,听闻那制住了自己的土地公下拜口称帝君,当场面色惨白一片。
  好几个直接抽了抽,吓得晕厥过去。
  齐无惑摇了摇头,回那土地公道:“只成仙而已。”
  复又看向诸精怪,道:“我听土地公说,你们抓那孩子,是要吃他的肉,求一个长生不老?”这一句话轻飘飘的,却将几个精怪又是吓了一遭子,又有几个精怪昏厥过去,只剩了几个还清醒,结结巴巴道:“是,是如此。”
  “你们从何处知道的消息?”
  那精怪一怔,道:“我,我也不知道,是有天做梦,梦中有谁说的。”
  少年道人询问道:“嗯?只是梦中所见,你们就相信了?”
  这一句话问出,如同是点破了某种无形的屏障,精怪身上忽而有一道流光上消散不见了,他呆滞住,自己也开始怀疑自己:“嗯?对,对啊,我们为什么会相信梦里的话?!还真的破戒去找他的?”
  这一团法术灵光未曾彻底消散,竟然化作了一道流光,直接朝着齐无惑扑来。
  光明变化灿烂,化作一佛门僧人模样。
  隐隐然有经文诵唱之声音,澄澈安宁,直按眉心。
  内部蕴含有要将齐无惑洗脑成佛门狂信者的力量。
  明明如此霸道,却又表现得风轻云淡,缥缈无尽,齐无惑眉头抬起,拂尘只随意一扫,却如出剑,直接将这佛僧外相打成了个粉碎,隐隐然传来了一声怒喝:“何妨道士,胆敢在此地,坏我神通!!!”
  声音未落,就化作了一声惊呼。
  少年道人拂尘一扫,直接起手劫剑扫过去,一股肃杀之剑意顺着这神韵就反向劈斩过去,远处寺庙之中,因皇帝崇佛,而寺庙香火鼎盛,一慈悲老僧盘膝坐在莲花台上,为信众讲述佛法,讲得是天花乱坠,地涌金莲,信众听得如痴如醉,只道是当真真佛。
  更在香火盒子里面塞了诸多银钱,后面的许愿水池里面的银子,每日都要有僧人下水打捞去了,只剩下那些铜板懒得去看,反倒是越积越多。
  求子观音堂也是极为灵验,常有人来。
  只是这时,那在众信徒面前讲述佛法的慈悲老僧却忽而睁开眼睛,面色骤变,忽而惨厉大喊:“上清劫剑?!!”
  “啊啊啊啊啊!!!”
  “上仙饶命!”
  诸信徒皆是吃惊,抬起头,如见天边云气逸散,一道拂尘扫来,众人惊呼躲避,那拂尘扫过,却连一片砖瓦都未曾伤了,只是那老僧却是吃了结结实实,惨叫一声,直接倒下,浑身染血,不再动弹,已是进气少,出气多了。
  而在少年道人处。
  那按向齐无惑眉心的佛僧化形一声惨叫,佛门神韵散开不见,显而易见对面就算是没死也被重创打残——教唆清修的精怪去做吃人婴儿的举动,堪称魔道,少年道人这一道劫剑含怒而发,并未曾留情,心中实在震怒。
  齐无惑看着那散开的法术灵光,心中自语:
  “……这是,佛门的手段?”
  “【点化】?”
  “本该是开启万物灵性的慈悲手段,竟然转而是将自己的意志烙印在被点化的生灵神识之上,不知不觉改变苍生的意念,名为点化,实则洗脑,当今佛祖不存,佛陀转世,佛门一十六脉争斗不堪,却也忽略了自身的法脉和教义。”
  “可叹莲台之上,几多妖,几多魔。”
  “希望你可以正本清源吧。”
  那些个精怪身上有诸多的手段,道人袖袍一扫,皆给破去了,心中一动念,却也知道,那老僧怕是偶尔发现了这孩子,以其手段根基,怕也是不知道这乃是药师琉璃光如来的转世,做这样的事情,怕是打算要以群妖裹挟孩子,而后自己在关键时候出现,收这孩子为徒。
  只是未曾想到,这孩子特殊,群妖不敢近身,不敢伤害,留下的手段就没能有发挥的余地,让他始终不曾找到机会,但是这也代表着一种危险,今日是这僧人,明日可能是那妖,再有一日,或许是一十七脉的某位菩萨。
  该如何保护他们……
  少年道人心中微有想法,忽而想起了上清灵宝大道君施展的一种手段,双眸隐隐泛起金色流光,气机瞬间变得越发苍茫高远,缓缓伸出手,五指微握,金色流光自袖袍之中飞出,道人手指虚空画了个圈儿,金色气机落在地上,直接把整个村子都遮住了。
  群妖莫近,诸邪不侵。
  复又想到若是诸佛脉菩萨要带走药师的话,这等手段,怕是不够。
  想了想,道:“罢了……希望不会用到这一招的时候。”
  土地公茫然不解:“嗯?”
  轰!!!
  忽而一声轰鸣,齐无惑的袖袍一扫,一条血河自袖袍之中翻涌流动出来,这血河倾泻而出,刹那之间几乎要盈满天地,化作了一条血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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