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你

  游船上舱内邀请了一支年轻的乐队驻唱，美妙悠扬的歌声与波动的琴弦相辅相成，架子鼓的敲击声让节奏感更甚。
  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香薰味，四周散射的灯光缤纷烂漫，座位也是贴心的二人座，仿佛是天生的浪漫约会之地。
  但他俩很倒霉，进来的时候船舱内人很多，座位几乎已经被占满。
  他俩无声对视了一眼，非常默契地从侧门走出了船舱，靠着围栏吹着江风，晚风拂过得很轻柔，江面上还反射着五光十色的霓虹灯光。
  颜若寒深谙打光的重要性，他连站姿都可以选好了角度，绚烂的江面反光照得他愈发五官深邃俊朗，那颗别致的火红泪痣在微弱光芒里愈发勾人心弦。
  活脱脱一个魅惑人心的男妖精。
  “你来这边之后……”林苏刚转眸，和他对视上时有种呼吸被掠夺的窒息感，要说的话直接卡壳。
  “什么？”颜若寒朝她那边稍稍靠近了些，身上清爽的柏木香顺着晚风飘进林苏的鼻间。
  她被这一抹清逸的柏香包裹住了，不知不觉间红了双耳心间有种分外异样的感觉，酥酥麻麻的，不太自在，但莫名的又一点都不反感。
  林苏连忙瞥开了眼，眼眸盯着湖面随便一团涟漪，继续说：“我是说，你来这边后现在是什么情况？”
  颜若寒笑了笑，清冽的声音配上船舱里传来的音乐正正好：“现在入籍了络云营的正式基础格斗运动员，之后重心会放在比赛上。”
  还有赚钱。这后半句他没说。
  林苏点点头，又想到什么，问：“你是魂穿，还是身穿？”
  “身穿。我刚来的时候什么也没有，活得像个原始人。”颜若寒哂笑了下，继续说，“你呢？”
  “魂穿。一来就是高中生的身份，顺便参加了个高考。下学期读大三。”
  颜若寒目光黯淡了几分，他忽然发现一个很狗的事实——现在的他是个连九年义务教育文凭都没有的文盲。
  他还得想办法把学历这一块补齐。
  要做的事情实在太多，但时间从来不等人。
  更何况是林苏这么优秀的人，如果他慢一点，是不是就给了别人可趁之机？
  倏地，他意识到，林苏现在是不是单身，他还不知道……
  “你现在，有男朋友吗？”颜若寒突然问。
  天知道他问出这句话时有多忐忑，他的双手抓着栏杆，圆杆上的铁皮都被他抠下来了好几块。
  林苏被他这问题整得措手不及，他怎么话锋一转问这个？
  “没有……”林苏坦白道。
  追她的人从大一到现在都络绎不绝，帅的富的幽默的各种类型都有，但她压根没有谈恋爱的打算。
  因为她姐姐自从谈了恋爱后，去哪里都会有块狗皮膏药黏糊着问东问西，每天晚上还都要视频聊天，光是这么一听就觉得麻烦。
  虽然她姐似乎乐在其中。
  颜若寒在听到“没有”时紧绷的神经放松了不少，万幸，他来得不算晚。
  如果此刻林苏的回答是“有”，颜若寒想象了一下，那他也绝不会就此作罢。
  他不得不承认，自己在跟林苏有关的任何事上，很疯很疯。
  “你问这个干什么？”林苏余光瞥见他若有所思却一句话也没说，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颜若寒弹掉手上沾着的铁皮，转过身目光流连在她的侧脸上，字字似婉转跳跃的音符，悦耳又坚定：
  “我想追你。”
  林苏心跳猛然漏掉一拍，脚下的鞋就像和甲板钉死在一起，挪不动半分，头更是一动不动，连呼吸都缓慢了几分。
  甲板上有魔术师在表演，惹得一群小屁孩欢呼雀跃，蹦蹦跳跳的热闹非凡。
  这会儿有两三个小男孩被魔术师逗得哈哈大笑，你追我赶跑来跑去，还不看路到处乱蹿。
  而林苏正分着神，完全没注意跑过来的小孩，猝不及防地被撞了一下，整个人往前倾。
  虽然小孩冲撞过来的力量不大，但林苏还是整个人往前倾斜。
  两个人此时的距离很近，颜若寒眼疾手快地去扶她，双手揽住她的手臂。
  然而与此同时，他的嘴角碰到软绵绵的触感，很轻很柔，带着夜晚独有的微凉。
  这触感很短暂，像羽毛轻飘飘刮过，留下的痒意却绵绵长长。
  两人瞬间呼吸一滞，他低眸，她抬眸，近在咫尺的距离双眸对视。
  不明的气息在二人之间窜动，就这么默默注视了好几秒，林苏才恍然惊醒般站直了身子，后退几步。
  颜若寒也后知后觉第松开了手，嘴角处的酥麻感未散，他强忍着抬手触碰的念头。
  “我……”
  “你……”
  两人同时开口，又同时停顿，同为冷白皮的他们此刻脸颊上粉红泛滥，耳尖更是红的滴血，即使徐徐吹来的凉风也吹不散灼热的温度。
  “我刚刚是，有两个小孩撞了过来。我才……”林苏无措地解释道，“才……才那样的。”
  颜若寒也很紧张：“我……我知道。你没事吧？”
  “没事。”林苏低着头，不敢看他。
  由于他们俩颜值过于亮眼，在船上吹风的人里，已经陆陆续续不少人朝他投来惊艳的目光。
  还有几个人在小声议论：“那个男生像不像今天爆火的格斗运动员？”
  “那个女生我瞅着也眼熟，好像在电视上看到过。”
  “女生不清楚，但男生真的很像屠榜热搜的格斗运动员颜若寒，真的很像！”
  “真的假的，这光线有点暗，别看错了吧？”
  “不知道哇，要不咱们假装走到那边，去看看是不是？”
  “好！要真是的话，咱们可就太幸运了！”
  林苏耳尖，听到她们在议论，仿佛遇到了救星，连忙说：“那边有人好像认出你了，再待下去可能会被人拍。要不然先走？”
  颜若寒也觉得这几人来得及时，他立即点头：“好。从侧门走吧。”
  两人步调一致，很快越过魔术师，从侧门进了船舱。
  几个想去确认的游客顿时泄了气，互相郁闷地怪同伴：
  “就你说话太大声了，被他们听见了！”
  “是你太大声了吧。”
  “你俩声音都太大！我还没看清楚脸呢，哎呀好可惜。”
  “……”
  *
  躲进船舱后，林苏提醒他：“你要不戴个口罩？你现在挺火的，很容易被人认出来。”
  “好。”颜若寒听到她这么说，心中喜悦泛滥，这是不是说明她也在关注他？
  戴好口罩后，颜若寒看了一眼时间，每轮游船的时间有限，这一轮离游船到岸仅剩五分钟。
  他们背靠着船体，相互间隔了有一米，方才那个因偶然发生的触碰让两个人都有些尴尬，一时间不如何面对，便纷纷一言不发，默默等着船到岸。
  短暂的五分钟在这时候显得尤为漫长。
  终于熬到了船到岸，颜若寒让林苏先上岸，自己则紧随其后。
  但船上的小孩子总是喜欢争先抢后，连上岸都是喜欢比赛的那种，几个小屁孩横冲直撞，险些又要撞到人。
  “小心。”
  颜若寒想把一个不长眼的毛孩子往旁边拉，却没想到那小孩太矮了，一个错位他抓到了林苏的手上……
  林苏低头看向突如其来握住自己的那只骨节分明的手，动也不是，不动也不是。
  “你们两个上不上去啊？要牵手，上岸牵不行吗？”
  后面有人不耐烦地催促道。
  颜若寒连忙松了手，手上的余温存在感极其强烈，好不容易平复的心跳再一次紊乱。
  上了岸后，四处的灯光亮了不少，他能清晰地看见林苏脸上红了一片。
  “我不是故意的。”颜若寒怕她误会，迫不及待地解释，“我怕刚刚那小孩走路没长眼，又撞到你。”
  林苏顺着人流往前走，和他错开些距离，说：“噢，没事。”
  经历这两遭，两个人之间的氛围变得很奇怪。
  在回去的出租车上，两人还是像来的时候一样，各自坐在两边，同样的心跳很快很响。
  不同的是，这次林苏的耳畔一直在回响着颜若寒在游船上对她说的那句话——“我想追你”。
  我想追你。
  想追你。
  追你。
  这几个字像魔咒似的在她脑海里来回游荡，以至于她全程无暇看手机。
  等出租车抵达酒店的停车位时，林苏才看见大门口有个人一会儿焦急地看手机，一会儿抬头东张西望。
  在出租车停下后，林苏和颜若寒从两边各自下了车，大门口那人注意到这边的动静，立刻跑着过来了。
  是赵思瑶。
  “林苏你吓死我了，你怎么不回消息呀！我差点以为你出事了！”赵思瑶急匆匆跑来，满脸焦急。
  林苏很是歉疚：“不好意思，我一直没来得及看消息。”
  “没事就好，呼~”赵思瑶心里的石头落地，这下才注意到跟林苏同行的还有个男生。
  即使男生戴着口罩，但露出来的那双眼眸妖冶透亮，下眼睑那颗红色泪痣更是极具个人特色，赵思瑶几乎是一瞬间就认出了他。
  “你！你！你是颜若寒？！”赵思瑶震惊到无以复加，转而又看向林苏，“你俩认识？”
  赵思瑶那眼珠子快转得冒烟了，一直在他俩身上来回转。
  林苏被她看得尴尬极了，轻咳一声，说：“思瑶，我们先回酒店再说吧，现在有点晚了。”
  “行行行。”赵思瑶又看了颜若寒好几眼，还是惊讶得难以置信。
  今天下午还只能对着视频犯花痴的人，此刻居然就出现在了眼前！
  “我先回去了。”林苏看向颜若寒，却没直视他的眼睛。
  颜若寒笑了笑：“好。晚安。”
  林苏愣了下，拘谨地回：“晚、安。”
  旁边的赵思瑶正拼命憋笑，掐得大腿都疼死了。
  很快，颜若寒走向了马路对面，林苏则和赵思瑶一起回了酒店。
  *
  刚进房间，林苏就被赵思瑶缠着问来问去，问题多得不行。
  她哭笑不得：“你问题太多了吧，回答起来很累。”
  “那我就问一个！好不好嘛？”赵思瑶眼睛亮晶晶的，像极了讨糖吃的小朋友。
  林苏无奈：“你问。”
  “你俩是什么关系？”赵思瑶一瞬不瞬地盯着她。
  林苏闻言一愣，用一种很奇怪的反问语气说：“朋友？”
  “普通朋友？”赵思瑶不信。
  林苏没回答，反倒问起她：“你觉得不像吗？”
  赵思瑶狂摇头：“不像，一点都不像普通朋友。”
  “哪里不像？”林苏心头异样，都说当局者迷旁观者清，此刻自己竟有一丝期待赵思瑶的看法。
  赵思瑶思考片刻，中肯地说：“气场不像，他看你的眼神也不像，哪哪都不像！你们真的是普通朋友吗，你没骗我吧？”
  林苏低眸，似在回答她，又似在回答自己心底的疑惑：“目前暂时是吧，以后不知道。”
  “我靠靠靠靠！！！”
  要不是现在太晚，赵思瑶简直想放声尖叫，她激动地说：“我就知道你下午看比赛的时候是假淡定！你看你现在的脸，红成什么样了！”
  林苏闻言双手捂住自己的脸颊，果然感受到比平时高了好几度的温热，窘迫地说：“天气太热了。”
  “哈哈哈你最好是！”赵思瑶无情嘲笑。
  她还想再问些问题，林苏打断道：“说好只问一个问题的？”
  “行吧行吧。”赵思瑶咯咯笑了几声，“这次放过你。”
  深夜。
  林苏躺在宽敞的大床上，房间的空调开得很低，理应是偏冷的温度，但她却依然感觉身上弥散着一股挥之不去的焦热。
  眼前又浮现出游船上的一幕幕，耳畔回荡着颜若寒说的那句话，就连紧闭的双唇都叛逆地帮她回想起了，不小心被撞时亲到他唇角的感觉。
  炽热，又带有一丝冰凉，短暂，却记忆犹新。
  林苏意识到自己刚刚在回味的是什么时，立刻害羞地捂住了脸。
  “啊——我在干什么？”她就着被子翻来翻去，脸越来越红，羞赧到想给自己来两巴掌。
  “不要再想了，已经半夜两点了，睡觉！”
  林苏深呼吸几口，命令自己感觉清空所有杂念，尽力进入睡眠状态。
  可漫漫长夜偏是不让她如愿，即使入睡，也有梦境困住她。
  梦里，她再次见到了那张熟悉的俊美面庞，这次她往前倾倒时角度很巧，正正亲到了他唇上。
  林苏猛地惊醒，一看手机才凌晨五点，这是她睡得最不安稳的一个夜晚。
  但莫名的，她竟也没怎么气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