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节

  莫非把木船弄坏了?
  “我完成任务了,找察验匠吏。”
  完成了?邢匠吏的眼睛瞪大一圈。他疑惑拿起木船,第一眼就看到木船的舵板上开了十二个小孔。
  王葛开始胡编,解释这样做的灵感:“我是觉得……”
  “不必说了!此任务过,把过所竹牌给我。”他不单是木匠师,还是船匠师。开若干水孔后有何利处,如此明显!还需要解释吗?
  这十二个小孔,不仅开在了舵上,还开在他周身,令他从腿往上,密密麻麻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不仅是激动!更有知晓制船史将要迎接一次重大变革的敬畏!而这种变革里,必会有此准匠师、也有他的姓名!
  偶然出的一道题,竟真的得到了解答。今早那声鹤鸣,当真吉祥啊!
  第191章 185 匠技相搏
  这时,有甑蒸好了麦饼,太烫了,王葛着急回去,就用俩胳膊来回颠倒的捧着饼往回走。
  围栏区域和木桥处仍有人不死心的寻找运气任务。唉,换她也一样,比起完不成任务,更接受不了找不到任务。
  王葛回至庭院时,邢匠吏一拍额头,终于想起还从哪听到过“王葛”了。她不止是头等匠工、会稽郡的班输童子,她还创制了“八槽舰模”。
  姚桥松就是根据王葛创制的八槽舰模,在踱衣县船肆制出了十槽战舰!姚桥松进入将作监后,很快便凭借此功晋升成宗匠师。
  十槽战舰的抗沉已经试水测过,倘若将尾舵全部更换为……就称其“开孔舵”吧,全更换为开孔舵,一定能再助战舰之威!
  再说回王葛。她自觉有多幸运,胡匠娘就自觉多倒霉。胡匠娘识字少,只能等天亮后,把任务竹简拿给一匠吏询问。
  匠吏解释完,她脸色大变,知道此任务很可能完不成了。
  按要求,胡匠娘可随意选择急训营一名准匠师作为对手,二人匠技相搏,三轮两胜。首轮由对手出考题。
  众人均是准匠师,都有自身擅长的匠技,所谓的三轮相搏,对手可出题两次,她只有一次。怎么赢?
  越到这种时候,越不能乱。与其随意择人(万一择到山阴县的咋整),不如择竹区五院的。别看胡匠娘厌恶王葛,目标对手第一个排除的就是王葛,又排除了年纪最长、匠技淳厚的孟娘子。
  徐娘子?苗娘子?陈小娘子?胡匠娘最终选择除王葛外,年纪最小的陈小娘子。
  按规则,陈小娘子必须应战。输了无罚,赢了可抵日常任务一次。
  首轮,陈小娘子出的题为“核雕”,材料为杏核。她见胡匠娘好似不明白啥叫核雕,就拿出自己随身带的,以前雕的方寸“核船”给对方看。
  小小的杏核上,不仅有船、有人物,摇橹栏杆、底部纷飞的波浪全都细致体现。
  胡匠娘气馁,她擅长草编、竹编,从未雕过杏核。认输。
  第二轮,胡匠娘出的题为篾竹条,盲篾。陈小娘子很干脆,直接认输。
  第三轮,陈小娘子出的题仍为核雕,材料为桃核。
  “你这不是耍赖吗?”胡匠娘急了。
  匠吏肃容而视,胡匠娘吓得噤声。
  匠吏说道:“杏核光洁,桃核布满纹路,都为核雕,材料不同。第三轮出题成立,胡准匠师,你可应战?”
  这种匠技相搏的任务,众人头回见,围在旁边观看者十余人。胡匠娘羞愤,嘴皮颤动,下巴的坑窝快赶上桃核的窝多了。
  “我认输。”她以袖遮脸挤出人群,这个任务让她体会到什么叫自取其辱!陈小娘子,此仇她记下了!
  胡匠娘狼狈跑进庭院,没想到王葛比她还早回来。
  “哼。”王葛冷笑。
  “你笑什么?”她停住,怒问。
  “笑我不但完成了日常任务,禽兽难题也有了着落。”
  胡匠娘气的眼前发黑,明知竖婢在讽刺她,却没法还口。她绷着脸进来屋舍,屋内无人。路过窗口,她掀开草帘一隙,盯着王葛发恨。
  越想越憋屈、越恨!
  对方简直是她的灾星。没错,今早她是耍诈了,抢走王葛的运气任务,可谁让王葛运气好呢?像自己这种缺运的人,为了留在急训营,耍点小聪明、占些小利有错吗?况且她是头一回干这种事,心里并不好受,抢来的任务,她也有愧啊。
  现在不必有愧了,应该王葛有愧才对,是王葛占了她的利,抢了她的运!
  仔细想想,倘若今早她没咋呼那一声、或咋呼晚了,现在王葛就会因连续失败被逐出急训营了。该死的禽兽解题任务也救不了这竖婢!
  不对,王葛昨天还称此难题任务叫“兽禽”,怎么刚才称……竖婢就是故意的!
  院里,王葛继续雕刻第一个四首二足禽。
  大体制式,与六首四足兽相似。
  四首区域,顶端留出榫卯拼接的位置后,挖槽,形成四块凸起的正方形小块。排列为上二、下二。左竖二与右竖二的间距,必须跟兽模板左竖三、右竖三的间距相同(因为要挖竖槽,卡立杆)。四个正方形小块最外侧的顶端,倾斜雕刻禽翅。如此便是上、下各一对禽翅。
  四个正方小块的横截面分别刻字:加、减、乘、除。
  模板下方的二足区域,挖槽,形成两块凸起的长方形小块。左边的小块、左侧一半,以及右边小块、右侧一半均雕刻禽爪。左爪、右爪的筋路都要充满怒张霸气之势。
  它们的空白位置,分别刻字:等、于。
  加、减、乘、除、等、于……以此六字提醒孩童,此算板的作用,就是算术!
  刻完这些后,沿模板正中凿竖槽,切“凵”形小木块,剩余过程与兽模板一致,不必细述。
  辰正时刻。贾舍村。
  去贾地主家吊唁完,出来村东,王翁跟三郎说:“天不好,我们这就回苇亭,回去后你莫要训阿竹。”
  “阿父,我还有桩事,有桩事想……”
  都分了户,怎么三郎说话行事仍不爽快。王翁不愿当着孩子们的面损三郎,忍着不耐,叫他到一边,低声问:“啥事?快说。”
  “贾太公没病时,我见过贾大郎君和他儿郎贾蔚一次。贾蔚十三,念了些书,识字、识礼,到了相看年纪了。贾大郎君听说了咱家小女娘的贤名,托我问问阿父。没寻思贾太公突然病了,现在又……这种事,最少也得耽搁一年,可私下里不都得两家有数么。”
  “真是贾大郎君主动问的你?”
  “儿哪敢撒这谎。成或不成,阿父说了算,反正过段时间贾大郎君再问,儿有话回复他就行。”
  王翁叹口气,这事提的确实不是时候,但三郎受托在前,贾太公生病在后,他心里再不得劲,也没法责备三郎。说句难听话,贾地主家的人,他见了都不自在,心里多多少少还是生畏的。三郎这种性子,或许跟贾大郎君说句话都得结巴,更别提被嘱托办事了。
  “贾大郎君不再问你也就算了,再问的时候,你就跟他说,阿葛还要考匠师,考上匠师后还要……”
  王三郎赶忙摇头:“不是阿葛。贾家问的是阿菽。”
  第192章 186 基本功退步了
  晋朝是盛行早婚,可对于普通农户来说,那得小郎、女娘岁数差不多才行。贾蔚十三了,阿菽才八岁,阿菽老实木讷,声名能传至贾地主家?
  王翁已非昔日普通农翁,眼皮一垂、一抬间,基本琢磨明白。贾家好算计啊,一定是打听过阿葛了,既知晓阿葛有本事,也知晓自家长房、次房的关系好。
  现在的贾蔚已经配不上阿葛,贾家过了孝期,阿葛很可能是匠师了,更配不上。所以,贾家索性向阿菽求亲,以后阿葛有本事了,还能不管阿菽、不管贾蔚?
  王翁:“你以后少去村东,别主动往贾大郎君、他儿郎跟前凑。对方要是惦记着这事,问你、或托旁人问你,你都说……阿菽已有许意的人家。”
  “阿……”王三郎重把嗓门降下来,惊问:“阿菽咋能有许意的人家?谁家啊?啥时候的事?”
  “这你就别操心了,只管把阿父教你的话跟贾大郎君说,你不明白,他肯定明白。”王翁不再理三郎,关怀阿竹两句,坐到阿禾驱的牛车上,后头是二郎赶车,一家人离村。
  天不好,得紧着赶路。
  出来村口,王二郎回头瞅着野山,乌青的山影显得那么厚重。唯有他知道,多年以后的某处背阴竹林,藏着许多铜钱。这辈子没鼠大郎了,还会被人发现吗?
  遥远天际隐有雷音。
  他拧转身,高喊:“都把稳了坐好。”然后扬鞭杆,虚抽一旁,牛蹄甩开了劲,越过王禾那辆车。
  王蓬急的尖叫:“禾从兄,追呀。”
  “坐好!”王翁在孙儿腚上揍一巴掌,小家伙老实了。
  再说王三,目送家人离远,脸色堪比阴云。
  父子俩又恢复以前的样子,前后拉开丈远,都低着头。
  渐渐的,王三郎慢下来。“阿竹,以后你去苇亭,想啥时候去就啥时候去,阿父不拦,但是得提前跟我说一声。”
  “是。”
  “到那后,少跟阿蓬、阿艾在一起。他们已经过继给长房,你和他们说多了,你伯父能不多想么?”
  “嗯。”
  “阿禾嘴碎,要是数落你,你就跟你大父母说,别受他气。”
  “是。”
  “唉,还是阿菽老实啊。对了,早先你不是想学编织手艺么?以后去苇亭,跟着你菽从姊学,她肯定愿意教你。”
  “我现在不想学了。”
  “你是不是蠢?多个手艺将来就能多挣口饭吃!”
  “是。”
  “刚才你大父说,阿菽有许亲的人家了,你是她从弟,该问的就得问问。她才比你年长俩月,有些话不好意思跟长辈说,兴许愿意跟你说。你可别说是阿父让你问的,就说不小心听到你大父提了一嘴,你才问的。竖子,我跟你说话你听不见是吧?”
  “听见了,知道了。”
  巳正时刻。
  风卷着豆大的雨点,由南至北,将整个山阴县吞入雨腹。
  各材料区还有没完成日常任务的准匠师。匠吏倒是提前在棚顶加了油布,三侧垂下,压紧在地面。但潮冷随着雨水加剧,很快浸透人的身体。
  竹区五院里,王葛赶忙收拾材料、工具,计划被打乱,兽禽算板今日没法制了。
  进来屋舍,她拿起贴墙根放的泥布袋,去门口接了点雨水,和湿后,把窗缝漏风的地方全抹上。
  “妙啊,这都能提前想到。”孟娘子夸赞。
  “昨晚我的草席上多了些石头粒,兴许是窗缝太大了,啥样的灰都能吹进来,所以还是早堵上好。”
  孟娘子愣住,窗洞直冲的是自己的草席,有灰也是落到自己席子上,咋还偏着落?
  “哼,”她冷笑扬声,满室匠娘皆能听到:“有的人,真是心比灰脏!可别让我逮着,不然我能撕破她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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