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0章

  芈族第一代族长,邬梵天,甚至明韫冰……
  不问……朴璺,璺不是玉碎的意思吗?怎么会有人取这种名字?这就跟人叫必死一样神经。
  徐念恩冷不防睁眼,被明媚的天光晃了一下。
  他竟然躺在荒废的南桥别院里。
  此时降真已经出世,但不知为何,直到殉魔时他才来了流渡,此前一直没有造访,只在九州乱游除魔。
  这房舍很久没有人居住,灯台都散发出孤寂的气息,落灰严重,但床铺还一尘不染,可能是被打扫过。
  徐念恩运气两刻,感觉到一股异样,二话不说,冲出门去。
  当年他们引湖水入岛,岛上还有一湖,朴素质要试的小轮回就在设那个湖上,徐念恩冲过去,还没到,就知道成功了。
  湖心竟然平地起了一座三阶的琉璃塔,三层幻影,第一层是水族百介,第二层是飞禽走兽,第三层则是人。不过幻影越往上越淡,效果并不很好。
  以琉璃塔为中心,就像一块布满黑垢的旧玻璃被擦了那一点,光华如彩澜般铺开,水面泛出了明艳的芳菲色,岸芷汀兰都格外漂亮。
  朴素质正在琉璃塔前,凌波而立,一身白衣,简直犹如一朵遗世水仙。
  徐念恩看见了,心想:“故意的。”
  水面上嗖然划过几道驳痕,徐念恩转眼已到他身边。正想伸手,就见朴素质手边还飘着个蓬乱的鸟窝,里面有几坨黑色的不明物体。
  徐倏的手上下犹豫,不知道该放哪里好。
  朴素质从其中取了一坨黑色物体,送进琉璃塔,只见那玩意在第三层洗去了污秽,露出焦黑的羽茬和皮肉,原来是一只烧焦的黄雀。飞升到第二层,黑炭似的皮肤复归娇嫩,毛茸茸的幼羽重新长出来,及至第一层,完整的黄雀又变小变嫩,坚硬的鸟喙蜷缩起来,缩回一团暖黄里,到最后——竟然变成了一颗蛋!
  那颗蛋从第一层飘回朴素质手中,正想仔细端详,就被抓住了肩膀,强行转过去。
  “有事?”朴素质问。
  徐念恩和善道:“我请问,你对往我脑门上插剑,这种暴行有什么解释?”
  “哦,那是我们祖传的灵剑,拜师仪式上都是要插给徒弟的呀。”朴素质温柔蔼如地摸了摸“徒弟”的狗头,“乖,叫师父。”
  徐倏扯下他的手,学他的语气:“你是不是听不懂人话呀,没听到人家说‘等等’吗?”
  “哈哈哈——”朴素质假笑,“谁叫你要在我入定的时候侵入我的意识,又狂性大发做那些事呢?那就是我们开始拜师仪式的第一步啊。”
  徐倏表情微微扭曲:“是吗。”
  “是啊,度化都不用了。因为族长的徒弟就是下一代族长,可以生死予夺的。你倒是会给我省事,谢谢!”朴素质打发道,“好啦,不想死就快滚。别来烦我。”
  徐倏神色一冷,伸手逮他的前一刻水波弹出几轮,朴素质闪到了几尺之外。
  “……”他不动了,隔了一段距离,似乎在盘算什么。
  朴素质善于来无影去无踪,反制他是很难的一件事。此人看似有情实则无情,堪称软硬不吃,打感情牌和武力制服都不切实际。乍一看,几乎是没有缝隙的。
  死缠烂打显然也没用,凭他的性子,估计会点他几下,白吃痛无成就。
  但要是想就这么摆他一道拍拍屁股就走,就太美了。
  徐念恩于是按兵不动。
  这一按,就是不知道多少年。
  朴素质再见他,就是在跟随梁昭起兵的那年。
  距离两个人结约,已经过去了很久,他早就忘了还有这么个人。长年累月的芜杂俗事是如山的碎纸,没有人能在里面捡到一首诗。
  朴素质当时算出大新朝的国运,是将那次辅佐当做最后一次入世来做的。他原本打算在梁昭称帝以后隐退,但坏就坏在,徐念恩又出现了。
  并且这次出现的非常剑走偏锋。
  朴素质当时已经是高深莫测的军师,在民间颇有声名,关于他的行迹还被写在风月小报上供广大群众茶余饭后谈资。
  他常去的地方是酒馆,结交了几位酒友,有时候兴起,喝醉了会免费给别人算卦——就因为这个,那家小破酒馆一到月中就挤满了人。老板又愁又喜。
  那年七月,中元节。
  朴素质听酒友说,附近有户人家收养了一个有阴阳眼的神童,一朝飞升暴富,结果不久后,那孩子狂性大发,把个全家都杀了。
  这奇闻引得朴军师多问了几嘴:“是人是鬼?”
  “人,绝对是人!”酒友道,“有影子,能念书。”
  朴素质近来想归隐,不由得留意起接班人选,听见这种事别人第一反应总是如何如何可怜、如何如何惨痛,他想的倒是——这孩子能接我的班吗?
  似乎可以?哪天抽空看一看吧。
  正想着,另一位酒友又道:“你们还不知道吧?那小疯子被抓到阱楼多宝会竞拍去了!”
  多宝会乃一收藏协会,以广罗奇珍著名。拍卖多为引人注目的噱头,但拍人倒是头一遭。
  “啊?什么时候?”
  “就在今晚!”
  几个人都是逃难的世家公子,钱多没处花,都想去凑热闹。朴素质本来也想看看这人的材质,便真的去了。
  一到阱楼,上了雅阁,便看见那金笼上钩索与黄符密布,押送的壮汉全都严阵以待,好像里面是个什么洪水猛兽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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