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节

  她当然知道丞相府最近一片阴森恐怖,就是因为三小姐要为自己和娘亲报仇,而让那几个人犹如在地狱中走了一遭,令人闻之欲呕。
  杨妈不堪当众与人合欢的羞辱,清醒过来之后就立刻悬梁自尽,德成被割舌,也因为伤重不治,几天后身亡。
  安怀海则被北堂轩鹤赶出丞相府,永远不准再踏进府门一步,至于易梅,听说在青楼日日都要被十几个男人蹂躏,已是人不人,鬼不鬼,估计也活不了多久了吧。
  “想好了没有?”夕月踢了她一脚,“周妈,不用想拖延时间,没人会来救你。”
  依着她的功夫,要不惊动其他人,把周妈带到这里,小事一桩。
  “我……”
  “杀。”紫凝眼神一寒,吐出一个字。
  “不要!”周妈大叫,都快哭出来,“我、我说,我说!”
  夕月无声冷笑:早晚还不是这样的结果,不吃好味。
  “我……”周妈犹豫着,忽然发狠般道,“不是郡主指使我,是我看不惯三小姐跟震王在一起,惹郡主伤心,所以才想嫁祸三小姐,就是这样!”
  就算她说出是受苏落雪指使,紫凝放她一条活路,可被郡主知道,一样是个死,毕竟她受了靖阳王十几年的恩德,多少也要分出个亲疏来才行。
  紫凝脸容一冷,“周妈,机会只有一次,你可想清楚了。”
  只要周妈亲口承认,她就可直接上靖阳王府要个说法,不把事情闹大不算完。
  “我说的都是真的!”周妈讨好般拼命笑,“我知道错了,三小姐,可我也是为了我家郡主好,再说你、你那般厉害,根本没事,您大人有大量,饶、饶了我吧?”
  紫凝咬牙,冷笑。
  “啊!”周妈忽地想起什么,更大声地叫,“我知道一个秘密,是关于三小姐你的,只要你答应不杀我,我就告诉你!”
  果然要说了吗?
  紫凝坐正身体,丝毫没有表示有兴趣知道,眼神依旧冷冰而平静。
  周妈慌了,方才她咬牙不说实话,就是想用这个秘密来换自己一命,没想到紫凝居然没有跟她预料的一般急着问,这个三小姐,果然不负当年的痴傻啊!
  “是真的!三小姐,这个秘密对别人来说无关紧要,对你却是件天大的事,你相信我!”
  紫凝眉头轻皱,似乎在考虑。
  周妈紧张得心都要停跳,眼看就要扛不住这种压力,说出实话了。
  “好,”紫凝一副勉为其难的样子,“那你说说看,你若敢胡说,就想一想德成的下场。”
  “我不敢!”周妈猛打个哆嗦,稍稍松了口气,“三小姐,我没进靖阳王府之前,是个稳婆,每年经我手接生的婴儿,没一千,也有八百……”
  “少说废话!”夕月不客气地又踹了她一脚,“说正事!”
  “我不正说呢么,”周妈好不委屈,“十几年前,丞相府大夫人,也就是三小姐你的娘亲十月怀胎,到了临产的时候,就将我找了去。”
  那时候,二夫人、三夫人都已分别生了女儿,大夫人自然急于有个孩子,免得被二夫人、三夫人夺了家产去,自己也没有好日子过。所以,她对肚子里这个孩子有多重视,可想而知。
  “大夫人生的时候是难产,就连我也束手无策,”想起那时大夫人的痛苦,和那满屋的血腥,周妈还心有余悸,“后来折腾了一天一夜,大夫人九死一生,终于把孩子生了下来。”
  夕月皱眉:这算什么秘密?
  周妈赶紧道,“我还没说到紧要的呢,大夫人原本很高兴,可谁知道孩子在大夫人肚子里太久,给闷死了,所以大夫人生下来的,是个死胎。”
  夕月一愣,跟着脸色大变:“死胎?!”
  那、那小姐……
  ☆、卷一 以彼之道 还施彼身 032 儿子变女儿
  紫凝轻抖衣袖,居然还是镇定如常,“周妈,你知不知道,如果你说的是子虚乌有,我很快就可以查出来,而后果是什么,用不用我亲口告诉你?”
  “我说的都是真的!”周妈又开始冒冷汗,急得不行,“当时屋子里只有我一个给大夫人接生,丫环们都出去忙了,孩子出生就全身发紫,早已死去多时,真的是个死胎!而且、而且大夫人生的,是个男婴!”
  夕月又是一愣,饶是她一惯冷静,也不禁有点发晕:男婴?
  也就是说,无论大夫人生的是死胎,或者生的是男婴,这两点只要有一点属实,小姐就都不是大夫人的孩子?
  “当时大夫人虽然很虚弱,却并没有晕过去,而是将自己的孩子抱在怀里,”周妈拼命回忆当时的情景,“我因为怕大夫人会责罚我,所以就匆匆离开了。”
  紫凝眼神忽然锐利,“你却没想到,大夫人非但没有因此而失宠,反而大肆庆祝女儿的出生、满月、百岁,并一直得北堂轩鹤的宠爱,是吗?”
  后来的事,沈娘说过一些,她也多少有些印象,记得父亲很喜欢自己,也很宠爱娘亲,在她幼年的记忆里,除了这些,最多的就是二夫人、三夫人怨恨的神情和两个姐姐妒忌的表情了。
  也难怪后来她因为娘亲的事变得痴傻,所有人就都开始拼命欺侮她,让她过着猪不狗不如的生活了。
  “是,”周妈擦了下头上的冷汗,“当时我就觉得奇怪,我不可能看错,可三小姐你又是活生生的,让我好生不解。”
  “既然如此,你为什么不对丞相说清楚?”夕月喝问一句,心里很不安。
  小姐的身世居然还有此等变故,如果是真的,那……小姐的亲生父母又是谁?
  “我怎么敢呢,”周妈苦笑,“丞相位高权重,我只是个稳婆,我说的话谁会信?一个不好,还会招来杀身之祸,而且……”她偷偷看了紫凝一眼,没敢说下去。
  “而且,旁人是儿子是女儿,是死是活,也跟你没有关系。”紫凝替她把话接下去,“如此说来,我从何处来,你也不知道了?”
  “不知道,”周妈赶紧摇头,“当年我离开的时候,大夫人还抱着自己的亲生儿子,后来的事我就不知道了。”
  当时她虽然觉得奇怪,但也知道自己人微言轻,何必去找那麻烦,就没跟任何人说。后来才又进了靖阳王府,做了苏落雪的奶娘,也就渐渐忘了这件事,如果不是今天为了救自己的老命,她也不会说出来。
  “如此说来,知道这件事的,只有你一个人了?”紫凝忽地一笑,艳绝天下,“为了引起不必要的麻烦,我不得不杀你。周妈,只有死人才会保守秘密,你说是吗?”
  “你……”周妈骇然,欲哭无泪,“你答应不杀我的……”
  “我答应过你吗?”紫凝嘲讽冷笑,“我只说要你说说看,并未说你只要说出来,我就不杀你。”
  周妈一愣,惨白着脸,说不出话来。
  “夕月,”紫凝冷声叫,“看在她忠心护主的份上,也算有可取之处,小惩大戒。”
  啊?这就是不杀我吗?周妈又惊又喜,激动得浑身发抖。
  “是,小姐。”夕月凶狠地瞪了周妈一眼,依着她的意思,是杀之而后快。
  “多谢三小姐!多谢三小姐!”周妈连连叩头,侥幸捡回一条命,不容易啊!
  夕月从旁边的药箱里拿出一个小瓶,递给周妈,“喝了它。”
  周妈才舒开的脸登时又皱了起来,“这……是什么?毒、毒药?”
  “废话少说!”夕月将瓶子塞进她手里,“小姐说不杀你,就会留你一条狗命,你啰嗦什么!”
  周妈不敢不从,抖抖索索接过来,万分为难地喝了下去。
  谁知道这闻起来香甜的药水入喉,却如同沸水流过一般,痛得她想要大声叫,却发觉自己一点声音都发不出!
  怎么会这样!难道她、她被毒哑了吗?
  “这只是对你的小小惩罚,”夕月松手,冷声道,“关于小姐的身世,你最好让它烂在肚子里,否则的话,你知道后果是什么。现在,马上走!”
  周妈掐着喉咙,怨恨地咬紧嘴唇,不敢在此时逞强,起身踉呛着出去。
  紫凝脸色有些异样苍白,似乎不太舒服。
  “小姐,”夕月担心不已,“小姐别往多处想,周妈的话未必可信,你怎么可能是——”
  “是与不是,一试便知。”紫凝摆手,示意自己没事。
  “试?”夕月茫然,“试谁?”
  “北堂轩鹤。”
  夕月恍然明白过来:对呀,小姐到底是不是大夫人的女儿,丞相应该最清楚,是应该找他问个清楚。
  ——
  二夫人、三夫人自从救了自己的女儿之后,脸上的伤便一直不见起色,夜夜痛到翻滚哀嚎,偏偏又无人理会,这份罪简直不是人受的。
  北堂轩鹤对她两个已是万分嫌弃,自然不可能替她们请大夫,还是秦弘盛心肠软,偷偷找了大夫来替她们医治,至于能不能好起来,就看她们的造化了——而且他始终没想明白,三小姐什么时候也毁了二夫人和三夫人的脸,她这报复起来,怎么还没个头了?
  菱华皇后生辰就快到了,各国前来祝贺的太子、皇子们也都前后来到大月国京城,住进驿馆。为防他们趁机作乱,武昭帝吩咐萧寻和司明远守护好京城安全,以防不测。
  这天一大早,慕容冽就堂而皇之来到丞相府,亲自送上请帖,可算是给足了北堂轩鹤面子。
  “有劳王爷亲自送请帖,臣惶恐!”北堂轩鹤脸色发黄,一看就是气出来的病。
  “无妨,”慕容冽摆手,假装随意地喝了茶,问,“紫凝这几日可好?”
  最近他也听说了紫凝对付人的手段,她的狠辣决绝和果断倒是真合他的脾性,这种人不留在身边,为己所用,真是浪费。何况她若帮了旁人来对付他,那将是一大麻烦。
  “那个孽障,不提也罢。”北堂轩鹤登时冷下脸来,现在他最不愿意提起这个女儿,这对他而言,就是种耻辱。
  慕容冽哈哈一笑,“丞相大人何出此言!本王现在倒是觉得,紫凝冷静睿智果敢,是个难得的人才,若是相助本王,本王必定是如虎添翼,将来局势大定,本王也会记丞相首功!”
  北堂轩鹤暗里一惊,没想到慕容冽对自己女儿的态度居然发生了如此大的转变,真是莫名其妙。“王爷错爱,臣不敢当,这……”
  “丞相大人客气了,”慕容冽折扇一收,站起身来,“母后生辰之日,还望丞相大人和几位小姐入宫赴宴,本王先行告辞。”
  “恭送王爷。”
  ☆、卷一 以彼之道 还施彼身 033 他应该不知情
  送走慕容冽,北堂轩鹤略一沉思,黑着脸道,“把三小姐叫来。”
  秦弘盛应了一声,赶紧去叫人。
  不大会儿,紫凝缓步而来,淡然道,“找我何事?”
  北堂轩鹤冷冷看她一眼,“七日后是皇后生辰,震王之意想你入宫,我不好回绝,到时你便对王爷说,你身体不适,入宫之事只能作罢。”
  这个女儿如今嚣张跋扈不说,还冷酷狠厉,毫无人情味,他可拿不出手。万一在宫宴上出个什么差错,谁担当得起。
  “凭什么?”紫凝冷然一笑,“父亲的意思,我比你那两个没有人性的庶女还要见不得人?”
  “到底是谁没有人性,你说清楚!”北堂轩鹤给她这一气,胸膛又开始隐隐做痛,“北堂紫凝,你别太过分,你真以为我这做父亲的教训不了你吗?!”
  “做父亲的?”紫凝眼中闪过一抹精光,“北堂轩鹤,你是我父亲吗,你管得着我吗?”
  “我倒宁愿没你这么个不孝不仁不义的女儿!”北堂轩鹤怒喝,“我真是想不明白,绮烟那般温柔娴淑的女子,怎么会生出你这样的不孝女!”
  紫凝冷眼旁观,见他神情间虽然愤怒、鄙夷、失望,却并无半点惊慌之意,足见他并不知道自己不是他女儿这件事——或者说他太擅于伪装,连她都看不透。
  见她不言语,北堂轩鹤还当她怕了,冷哼一声道,“回去老实待着,别再生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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