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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自深渊来 第92节

  李瓒搓着烟丝,若有所思:“故意把我架在火上烤?”
  不止。
  有人造势,有人删帖,营造一手操控舆论的硬背景,还有章熙临死前托孤式的请求,在群众面前塑造正义的警察形象。
  先鲜花着锦的铺路,送他直上青云,到最声名最鼎盛的时候,前期的造势、死者的发声、烈士子女的优待以及东城区昔年不堪的名声都变成作秀、特权、官三代、滥用公信力和公权力等等,直接送他一个烈火烹油的结局。
  王:“老大,你得罪谁了?”
  李瓒表情凝重的思索,连带影响氛围,王的心高高吊到嗓子眼。
  半晌后,李瓒长舒一口气,严肃的说道:“那可多了!”他掰着手指数:“新上任的程局,咱伟大的老父亲佟局,除了东城刑侦办可亲可爱的同志们,其他分区的同志们做梦都想掐死我……我数不过来。”
  王:“……”
  王盯着电脑屏幕,移动鼠标点右上角的‘x’,心想他为什么想不开去担忧李瓒?这祸害就让他被开除不好吗?说不定搞走他还能讨上头欢心,上头一高兴,什么刀片式、大容量、最新型服务器不说给就给?
  越想越兴奋,王的眼里开始冒绿光。
  牺牲李队一人,造福整个刑侦办!
  划算!!
  李瓒打了个喷嚏,知道有人在远方热情的思念他。他敲了敲桌,跟王要走一些电子设备,简单说了一些事就离开公安分局。
  他回公寓,和江蘅吃了晚餐。
  晚餐结束,江蘅到客厅,盘腿坐在地毯上,搬过手提电脑向李瓒科普公海地址、信号通讯以及游轮规模,包括这种宴会需要注意的小细节。
  江蘅:“一,在目的未达到前,不要多管闲事。二、盛宴的规矩可以破,只要你钱砸得够多。三、轮船的基本规矩不能踩。”
  李瓒皱眉:“二和三的区别在哪里?”
  江蘅:“游戏规则可以随便玩,动摇根本的基础规则不能践踏。”他想了想说道:“以你的聪明,你去了就会明白。”
  李瓒瞟他一眼,这见缝插针的夸赞还真……令人身心舒坦。
  两人在夜灯下就着星海盛宴做好科普和提前准备,当十点半的闹铃‘嗡嗡’响起,两人换了身着装便出发,开车驱往北田港第10号码头。
  码头停着巨大的白色游轮,仰头数着层数,不算舱底的话大概是13层,靠岸一面的游轮船壁用蓝色漆喷了两只嬉戏的海豚,旁边是加英文写着游轮名:海豚一号。
  江蘅和李瓒一前一后上去,递上特殊订制的邀请函,游轮楼梯入口处站着两个制服笔挺的船员,他们接过邀请函,在夜色下按了按,摸到一串电子代码,然后扫码查证订单推荐号码,确认无误后便由女船员领路。
  李瓒看了眼江蘅,镇定心神,迈步前行。
  江蘅嘴唇动了动,“零点起航,日出时,游轮会在公海漂流。重点节目会在夜幕降临时出现。”
  李瓒微微点头,表示知道。
  二人被安排在距离相近的船舱,头一次干这种事的李瓒不太放心,等女船员一走,他就溜进江蘅的房间。后者悠闲悠哉,倒是适应良好,准备来说,是过分良好了。
  李瓒挑眉,江蘅招手让他到舱内吧台:“放松点。这种地方越紧张越危险。”
  李瓒过去,接过江蘅倒来的白酒,抿了两口,眯起眼睛,神经放松,这酒味道够劲。
  见李瓒不怕醉的喝酒方式,江蘅本来想阻止,劝他喝一两口馋个味道就行,结果一看到李瓒瞪过来不满的眼神,泠泠黑瞳里似燃烧着小火苗,他一下就色迷心窍,撒手任李瓒夺去酒瓶还陪着人喝。
  偌大的海平面无风无浪,是最适合出海的天气。天空星子密布,一轮弯月在厚厚的云层里含羞带臊似的半遮半掩,墨蓝色的夜幕和海面融成一片,仿佛一个幕天席地天然而成的舞台。浪花与水声涛涛是布景,浅海生物是轮番登场的主演,而看似庞大的游轮不过是广褒天地里不起眼的点缀。
  灯光点亮一扇扇船舱窗户,远眺却不过一豆大。一尾鱼跃出水面,白色的水花溅起、高高落下,‘滴答’一声震得水面涟漪层层荡开,茶梗随着涟漪荡到了杯壁处,黏在瓷白的茶杯杯壁停驻。
  新洲支局的程为平接到定时发送来的邮件,先是不以为意的阅读内容,再是因内容而瞳孔紧缩、脸部肌肉抽搐,手微微痉挛,最后深呼吸一口气,咬牙切齿发出深情的呼唤:“李!瓒!”
  他连夜拨通驻守粤江市海面的海警,请求支援,协助破获人贩在公海贩卖中国人口案件。
  在公海贩卖中国人口必须得严肃处理!海警负责人立即以严肃态度对待,应下程为平的请求之后,向上级汇报并等待调遣。
  只毕竟是在公海出警,他们还需要等待李瓒的主动配合。
  联系完海警,程为平拨通佟局的电话,把李瓒出公海这事儿分享给佟局,听佟局爆完粗口,他心情意外的好了起来。
  “现在不是发泄情绪的时候,海警现在在等待截获李瓒发过来的通讯信号,以便随时掌控情况先发制人。”程为平琢磨了会儿,还是没乌鸦嘴的说出其他不太好的可能。
  佟局挂断电话,抱着脑袋陷入自闭。
  时间回到夜晚8点49分。
  永和丘陵漫山遍野都是灯光和驳杂的脚步声,阴森的山坟在人多势众的情况下也多了几分阳气,所谓的养殖场被控制,里面跑了几个人,往丘陵深处藏去了。
  警方在养殖场里找到平时囚禁受害女性的地方,设施齐全但四周围全是高墙电网,出路被封得死死的。
  唯一能出入养殖场的车是辆冷藏车,平时运载受害者就用它。一般人不会怀疑冷藏车藏人,所以小镇一直没有人怀疑过。
  警犬记住受害者和嫌疑犯的气息,带着民警漫山遍野的寻找,最后在一处老坟遍布、阴气森森和野草丛生的三角地区停下,对着长到半人高的野草丛狂吠。
  民警拨开野草丛见里面是个废弃的防空洞,洞里黑黝黝且不知深浅,他对着对讲机通知:“曾队,这里有动静。”
  不一会,其他几处搜寻的民警也都陆续发现有问题的地方,距离最近的民警在指挥下向标记地点靠拢。
  第84章
  没人能想到永和丘陵竟然藏了一个废弃已久的防空洞!
  听到汇报情况的老曾、季成岭等人简直要佩服这群人的脑子和七扭八歪的花花肠子, 季成岭冷笑:“把这心思放正事上,说不定就是下一个马爸爸。”
  老曾检查枪支,确认无误后向前走:“有这心思没那本事, 否则也不会铤而走险干违法的事。”
  两人一前一后, 带领几十民警深入防空洞。防空洞几个入口都被民警堵住,探照灯让黝黑深长的隧道亮如白昼, 警犬停下嗅闻气息, 几秒后一阵风似的飞奔,隧道里脚步声纷乱、人影驳杂。过了一会, 防空洞深处传来激烈的动静, 犬吠、尖叫、怒喝和疾风骤雨似的枪击, 仿佛经历一个昼夜的战争实则不过短短几分钟就结束。
  结束后,静默半晌, 烟雾弹效果散去, 看守受害女性的人贩被逮捕,由女警组成的民警在防空洞里救出三十几个受害者。
  受害者大半是女性,还有几个男童和少年。
  防空洞内部经过改造, 所有受害者都被独自关押在一个个十来平方的囚房里, 每天除了接受调教就是作为商品送出去。
  陈婕统计结束,总结说道:“受害者一共十人是中国户籍, 基本来自边境城镇, 是被别国人贩以介绍高收益工作为由欺骗出去, 再转手卖出。另外二十四人,分别来自东南亚各国,也是被同样的理由欺骗出去。”顿了顿, 她皱眉说道:“……多是东南亚中转,有些人是金三角居民。”
  东南亚是世界公认的人口贩卖中转站, 而金三角是三不管地带,出现什么犯罪贸易都不会让人感到惊奇。
  老曾思索片刻说道:“先安置受害者,其他以后再说。”
  永和丘陵灯火通明到深夜,整个防空洞和养殖场都被掘地三尺、翻个底朝天,直到确定没有更多发现,民警才陆陆续续离开,只留守一些人收拾线索。
  受害者先送医院检查,之后再录口供作安排,剩下其他罪犯则就近扭送东城分局,漫山遍野找人找得满头大汗、浑身汗臭味的刑警们没空洗澡换衣,回来后亮着灯抓着嫌疑犯连夜审问其他共犯。
  季成岭订外卖叫了两百多份冰绿豆汤,请分局以及支局所有人喝。
  问出结果回来的陈婕接过送来的冰绿豆汤,揭开盖子舀一勺子吃下去,从干热的嘴巴到火舌灼过的喉咙、再到干瘪瘪的胃,一路舒爽冰凉,她喟叹道:“真他妈舒服!”
  刑副支队在旁问她:“你叫陈婕?”
  陈婕:“啊,您认识我?”
  刑副支队:“多少有点了解。”有背景的基本都要过目,记下来反正没差,说不准哪天这人就到手底下干活了。
  刑副支队三两口喝完绿豆汤,看了眼黑漆漆的队长办公室,随口一问:“你们李队哪去了?”
  陈婕:“不知道。”她问季成岭:“你知道李队去哪了吗?”
  季成岭和老曾都不知道,他们愣了下,回头看向绿萝后面阴森森的王。
  王:“李队去抓王新雨,顺便要是能捣毁人口买卖途径就顺便捣毁了。”
  什么叫‘顺便捣毁’?这事儿有那么容易吗?
  陈婕愣愣的问:“王新雨去哪了?李队到哪捣毁人口买卖?”
  王看了眼时间:“现在应该出专属经济区,到公海了。”
  ‘啪’一声,陈婕手里的塑料小勺子掉绿豆汤里,反应特别大的怪叫:“李队单枪匹马跑公海去了?!疯了吧――他是刑警又不是武装特警,容易出人命的啊!!佟局没管?”
  王:“先斩后奏。”
  季成岭:“是李队的行事作风。”
  老曾:“别担心,他可能有分寸。”
  陈婕:“曾队,你这回多说了‘可能’两个字。”
  老曾耸肩:“我也被隐瞒了。”
  一群人里就刑副支队最淡定,他说:“又不是第一次,有过经验再干类似的事情就会谨慎些,要真能捣毁人口贩卖也是大功一件、好事一桩。”
  季成岭机灵的抓住八卦的小尾巴:“什么叫有过经验?”
  陈婕等人精神抖擞的看向刑副支队,等他说起那些年的故事,谁知刑副支队摆出高深莫测的表情抽了一支烟后,对他们说:“聊他没意思,都是些臭屁小孩中二病过度的破事,不如我跟你们说说叔当年徒手拆炸弹、千里秒毒贩的故事,保证精彩绝伦、无人能及……”
  “噫!”
  众人嫌弃散开,刑副支队表演了个寂寞。
  ***
  海豚一号。
  凌晨三点,客房里寂静无声,隐蔽角落有一红点在闪烁,冰冷的监控镜头幕后人员已经观察了三个小时,他们无聊的打着哈欠,眼皮惺忪,心里已经排除居住在这个客房里的客人的威胁。
  监控人员记下房间号、客户号,打勾做标记:“暂时排除威胁。换下一个。”
  同伴操纵操控台,屏幕立即换到游轮其他区域的监控。
  被判断没有威胁的客房隐蔽角落里,红点闪烁两下,逐渐熄灭。
  本该拼酒喝醉的李瓒从黑暗中醒来,打开灯,踢了踢江蘅的脚:“没动静了。”
  江蘅含糊的应了声,长指揉按着隐隐作痛的额头,皱眉站起,踢开地上扔得乱七八糟的酒瓶,拉出行李箱,打开电脑和通讯器,连上卫星信号,再对信号进行加密。
  江蘅在键盘上十指如飞,筑起信息加密防火墙,接着说道:“游轮只有卫星信号,容易被截取。趁现在可以发送定位信息,不过到了晚间拍卖进行时,他们会过滤筛选信号。”
  茫茫公海又是夜间,信号加固后就很难定位,不过对于军用战舰安置的军用雷达而言,只要在500公里内的范围就足够侦察到位置所在。
  “像这种游轮一般也会安装先进的军用雷达进行反侦察,通常是用来避免被黑吃黑的情况。”电脑上一朵小菊花在转悠,江蘅停下敲键盘的动作说道:“公海拍卖视情况而定,一般犯罪量刑大的拍卖如军火、人口贩卖,背后或多或少都有官方和军方的影子。”
  小菊花消失,信号连接上了,保护的防火墙也筑好了。
  江蘅让开位置,“警方只能以抓捕王新雨或游轮涉嫌贩卖中国人口为由对这艘游轮出手,需要先确定游轮主办方犯法,否则很容易被反咬一口。”
  到时就是国际纠纷的大事。
  李瓒对此很了解,他很快编辑位置信息发送到驻北田港海警处,等待对方接收并回应的过程中,他屈起腿,手肘搭在膝盖上同江蘅说话:“王新雨会以什么身份出现在游轮里?”
  江蘅:“客人,员工和周博学的情人,三种身份其中之一。客人和员工都需要特殊渠道或经内部人介绍,除非他能找到这种渠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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