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我二十块钱打车

  钱正跳楼了,咽气的时候作为他班主任的陈慧欣就在旁边。
  那位始作俑者从头到尾都在暗处看着发生的一切。
  以前,陈慧欣的胆子比颗花生米都小,怕任何惊悚吓人的东西。例如:鬼魂,长的丑陋的怪兽和马杰家的殡葬用品店。
  现在,她不怕那些东西……她怕的只是长街里任何一个活着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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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慧欣打了无数个电话给钱正的父母,都是无人接听的状态。
  “别打了,陈老师。”略有点尖声尖气的男声在阴暗处响起。“钱正是孤儿,家里早就没什么人了。”马杰强调。
  她不死心,红着眼睛继续拨打电话,电话没有长长的嘟嘟音,一股肉眼看不见的东西直接把电话凭空挂断。陈慧欣放弃了,她有点不想管了,甚至还觉得很累,就像有一只透明的手穿过她的肉身使劲捏住了她的心脏让她难以呼吸。
  像马杰说的那样,钱正是孤儿是没人要的孩子,反正人不是她杀的,警察查不到她身上去,她可以狠着自己的良心把他的尸体晾在这里谁爱管谁管。
  但无数个“你不可以这样”在她脑子里来回冲撞,逼出她善良的本性。最终,她没有狠下心来把那个带了两年的学生撂在冷冰冰的停尸房。
  钱正很乖,学习成绩很好,他安安静静的,不似班里其他学生那样叛逆,不成方圆不受学校的约束。不对,应该说是不受她这个班主任的约束,在奇怪的人群中混入一个正常的他很难不引人注意。
  陈慧欣的教学生涯里接手过的班级没一个听话的,以往的学生都是一群打死都不听话的一群牛犊子,动不动就冲她出口成脏。严重的上升到对她人格的侮辱,她私下向前辈们讨论,前辈们都只笑笑说:“只有你这样吧,我们都没遇到过这种情况,是不是你管理方面有什么问题。”
  长街高中的人都很怪很怪,似乎都在有意无意的针对她的到来,包括共事的老师,包括学生家长,还有这个叫长街的地方。
  她办理入职后任教的科目是学校新开设的一个艺术类班级,带艺术生的同时兼当起一个理科班的班主任,做班主任以来她也没有不尽职尽责,关心学生努力树立自己好老师的形象换来的却是他们的排斥。她坚信她没有问题,有问题的应该是这个地方的人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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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每个月一万多的工资通通上交给了马家,用来还欠他家的巨额债务。缴纳完380块钱的火化费,一贫如洗的她连马杰家一个作废掉骨灰盒都买不起。
  用鞋盒装也太寒碜了,还不如用自己的托特包装,好歹是价值一两万的路易威登。
  找火葬场的工作人员要了一个黑色的垃圾袋,把挎包里的小物件装了进去。她留的最后一个名牌包包就这样奉献出去了,彻底沦为一只别人得不到也不想得到的限量版。
  马杰熬着夜陪她到现在,就是在等她开口向自己示弱求他送一个骨灰盒来装自己的学生。哪怕她开口求人的话是趾高气昂的他都愿意帮她。可是,这个大小姐她并没有,她都不愿意跟他低一次头,就这样固执的按自己的想法行事。
  他拉高脖子上的拉链抵御灌进衣服里的寒风,转身问她:“陈慧欣,你就不希望我能帮你做点什么?”
  “不希望。”陈慧欣提着钱正,治愈人心的俏脸上带着一丝不苟的微笑,像一朵绝艳芳华的白色茉莉,。
  “为什么?”他又问。
  “因为你根本就不想帮我。”这是真真正正的实话,她看清了,马杰只是想看她在窘迫状态下朝他低头的样子罢了。
  马杰眼珠子左右扫了一下转身离开。
  哭了一顿的陈慧欣心情突然有些豁朗了,跑着追上前面的人主动挽住他的胳膊,摊开手掌,“你借我二十块钱打车,下个月发了工资就还你。”E罩杯的奶子故意去蹭着他人的胳膊肘,越抱越紧,侧脸贴在他的臂膀。这还是她第一次跟比自己年龄小的小孩子借钱。有点丢脸可那也是没办法的事。
  马杰板着个脸,抬手一巴掌拍在她的手心,“不借,自己走回去。”
  这一巴掌对他来说不重,对手无缚鸡之力的陈慧欣来说有点疼,手心烫烫的,麻麻的。她五指并拢捏了捏被打痛的手。“那我从小路走,你先回家记得别锁门。”她抬头迅速看他一眼,在不远的一处菜地拐弯走进长满荆棘的小路。
  马杰得逞的笑着,冲她的背影冷不丁的补了一句,“你拿着骨灰谁敢让你进去啊,在外面过夜吧。”
  他对她的好被奚落的太多太多,对大小姐能不能喜欢上自己已经不抱希望,还不如恶语相向来的痛快。
  怼完人,马杰心情舒畅,看小路上没什么动静,他随手拦了一辆出租车头也不回的走了。
  躲在荆棘丛里的人抱着包包,自嘲似的难过一笑,“那我应该去哪?”她在问自己也在问包包里的人。打开手机,屏幕弹跳出一条欠费信息,她这个月连话费都交不起,大半夜的,她谁也求助不了。
  手里都抱着一个死人了,也没有什么东西能够再吓到她,求不到别人她也不想再回陈家,熬过了今晚算她命大熬不过大不了命丧野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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