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2章

  恰如今日。
  凤凰奋力扇动翅膀才能承得起戴沐白和朱竹清的重量，魂力耗干了，内腑供养神火，被烧灼到一片狼藉，他如果短时间内再想做些什么，付出的代价可能是残破躯体的全面崩溃。
  可作为目前史莱克七怪中仅剩的战魂师，唯一的飞行系，他将是保护这个团队的最后防线。
  唐三还有八蛛矛，还有海神之心，深海魔鲸再一次聚集攻击，他挡了，大家可能会死，他不挡，大家一定会死。
  奥斯卡的蘑菇肠已经分钟再分钟，小舞和荣荣全靠他一个人支撑。
  所以，唐三断后，凤凰开路。
  他想要他活，是理智中的私情；他不得不活，是私情中的理智。
  分别和牺牲不可避免。这是最好的打算，也是唯一的打算。
  天平两端分别是爱人和五个兄弟姐妹，凤凰就是中间的杠杆横梁，唐三替他做了选择，极端理智，极端残忍。
  命运回转，马红俊终究还是走上了曾经的路。
  在魔鲸的领海，凤凰没有赴死的权利，因为他可以漠视自己的生命，但不能漠视别人的生命。
  一点令人永恒眷恋的蓝回首远去，凤凰凌乱的发丝飞扬在视线里尽情扭曲，通红的凤眸里没有眼泪，极端冲突快要将一切都扯碎。
  怎么能这样狠绝…
  僵死在半空中挪动一下都无能为力，只能看着，看着深墨海奔涌潮流，逐渐扩展的蓝莹光从微末起源，膨胀为通天之柱。
  六道华彩从耳边擦过，琉璃光点亮暗夜。
  七宝琉璃宗毁身的禁忌技，和着小公主的鲜血投射到八蛛矛催化的毒，以及爆发的魂骨。
  以损耗武魂、消减生命力为代价，释放和自身魂环数相等的某一增幅，作用于同一队友连续叠加——
  超远距离释放，
  增幅魂力，十五倍。
  一往无前！
  巨浪触云雾，涡流卷长风，魔鲸的低吟声波震碎浪底，光柱如同在大洋之下穿透一色天海，波诡云谲，无与伦比。
  茫茫然一片通透，强光穿透血肉印出阴影轮廓，凤凰怔然望着风暴的中心点，木偶一般从扭动脚步开始转身。
  目光是最后离开的，奥斯卡面临无量海的海啸冲击还等在原地，他看到平静如一汪小湖的凤凰，嘴唇蠕动几下，一个字也没能吐出来。
  幸存者踏上航船，借着身后毁天灭地的动荡劈波斩浪，远赴汪洋。
  …
  人生在世呢，在倒霉的时候喝凉水都塞牙缝。
  魂导器游艇体量远不及出海的小螺号，只适合平时风和日丽的时候周游浅海，如遇大风浪，不能潜水前进，那就只有翻船一个结果。马红俊绝不承认是他没考虑周到，七艘魂导器具有潜水功能的仅一个龙渊艇，需要消耗魂力不说，最主要的是龙渊艇在失踪的唐三身上。
  奥斯卡全部的魂力都用来制作恢复大香肠，这是七怪仅有的治疗手段，聊胜于无。
  马红俊则负责照料航船，虽然他对无量海的航图两眼一抹黑，唯独海神岛附近的九星海岛屿星罗棋布，有了参照物还能勉强胜任。
  所以，当他们的小舢板遭遇两团海洋风暴，凤凰沉默着把自己绑在了舰船之首。
  伤重昏迷的众人被妥善安排在内舱，奥斯卡掌舵，面对山峦波峰和决口天河，马红俊说了自离开魔鲸战场后的第一句话：
  “船头迎浪。”
  暴雷雨鞭抽打着船体，舱室内抬头看去根本望不到海浪顶点，自然巨力不亚于一只十万年魂兽的翻江倒海，甚至犹有过之。
  雨瀑里，船头的炽火是奥斯卡唯一的标准，山峦崩摧，一座城盛水倾倒而下，铺天盖地。
  马红俊靠着桅柱，整只船开足马力上冲到极点，几乎垂直的角度，深碧蓝色即将翻卷而下的瞬间，凤凰仰着头，面目被水幕袭击，眼底平淡到古井无波。
  抬手，燃火。
  火幕通开厚重青澜，簌簌白烟升腾，水汽隔绝在外。
  浪里的世界是青黛色，舰船在海浪内部滑行，四周流动的水阻隔风雨，可以清晰见到水纹状似停滞的模样，短短一瞬，通道另一端米粒微光猛然放大，白色流线形舰艇飞跃高空，再次回到颠倒世界的大雨里。
  眼前还有另一重浪。
  整片海鼎沸躁动，一颗小小航船顶着明光火炬穿梭于此，征程永无止境。
  无量海果真是大洋中最变幻莫测的海域，来路上美景与安宁伪装出一帆风顺的假象，结果等待着他们的狰狞面目恶狠狠割开一条鲜血淋漓的伤口。
  好在第三天的清晨，雨过天晴。
  传说中的十级以上海洋风暴，奥斯卡天翻地覆地晕了一回，他实在吐到昏厥的时候，凤凰一个人支撑了近五个小时。
  无法控制航行方向，凤凰火的输出呈几何倍数增加，突变的洋流需要消除，歪曲的船体需要扶正。
  马红俊苦中作乐地想着：又忙又累没空思考什么过去未来和身体情况，开源节流的技巧倒是妙到毫巅。
  转眼一个浪头拍过来，落汤鸡抓紧干活。
  直到云开雨霁，奥斯卡惨白着脸蹒跚跑出船舱，来到船头。半高桅帆折断剩一截底座，双目微阖靠在一侧的凤凰浑身湿透，皮肤在阳光下白得透明，若非胸口微微起伏，老二哥险些以为史莱克七怪又要减员一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