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怕自己上一句话里有什么不妥的地方触及到辛如练的伤心处, 宋砚清在脑中迅速过了一遍,又重复道。
  “从现在开始, 你可以只做辛如练,完完整整地做你自己, 你要做什么我都不会阻拦,我只求你能善待自己。”
  “不是这句。”辛如练摇了摇头,有些无力。
  宋砚清不解。
  他之前说的最后一句就是这个,一字不差,没有别的。
  不是这句,难道是上一句?
  宋砚清试着回想,丝毫没有不耐烦的情绪:“你先是你自己,再是我的妻……”
  “不是。”
  没等他说完,辛如练开口打断,反手抓住宋砚清的手臂,直逼视他的眼眸。
  “宋砚清,告诉我,你到底是谁。”
  是文丛润。
  还是宋三公子。
  她的眼神清澄如明,认真,期待,求证,还有一丝倔强。
  倔强地等一个答案。
  听得这一句问,宋砚清非但没有逃避,反握住她的手,给予她最大的安慰。
  江书改在施针时就告诉他,辛如练没有求生的意识。
  医者只能治病救伤,能不能醒过来还得看辛如练自己。
  宋砚清明白这一点,便日夜守在辛如练身边。
  他不厌其烦地讲述他和她的相遇,从雨中邂逅,到春日嫁娶,一遍又一遍,企图用这样的方式唤醒她对人世间的眷恋。
  昏迷前辛如练曾抚上他眼角的泪痣,说了一句对不起。
  他知道,这句道歉不是给宋砚清说的,是对文丛润说的。
  练儿性子冷心也冷,却自始至终都还对战场上捅了他一剑的事耿耿于怀。
  他还没告诉她,他不怪她,她并没有做错什么。
  他只恨自己没来得及告知练儿他的部署,让她在战场上九死一生,丢了军职和武功,还留她一人和谢景谙在大殿内对峙。
  他做错了这么多,都还没祈求她原谅,自己又怎么会怨怪她刺向自己的那一剑。
  他想,只要辛如练能够醒来,他一定会把自己的事和盘托出。
  他也这么说了,在辛如练的耳畔,一遍又一遍地重复。
  “我还有好多话要给你说,练儿你醒过来好不好。”
  “练儿,你回来吧,只要你回来,我把一切都告诉你。”
  见辛如练始终没有什么反应,体温也随着时间一点一点凉下去,宋砚清慌了。
  想到文丛润的生死对她的影响极大,便在后面补了一句。
  “练儿,你看看我,是我,我是文丛润,我回来了。”
  或许练儿真听见了他的呼唤,说完这一句后,他的练儿当真醒了。
  这次的事让他很是后怕,所以他没给辛如练说话的机会,一股脑地说了很多,希望他的练儿能够好好的,不要再做傻事。
  现在辛如练突然问起这个,想必是昏迷时听到了他所说的。
  其实就算辛如练不问,他也会主动讲。
  他说过,只要她醒来,就把一切都告诉她。
  文丛润,宋砚清,大御太子,只要是有关自己的,通通告诉她。
  经此一事,他还有什么好瞒着她的。
  宋砚清温和一笑,捧着辛如练的手放到唇边轻轻吻了吻,小心翼翼地像是对待珍宝一样。
  这些天一直未得到休息,宋砚清溢满柔情的笑意里多了几分憔悴,发髻松散看起来有些不修边幅,就连唇边也长了些许青葱胡茬,碰触的那一刻有些扎手。
  辛如练任由他动作,等着他的下文。
  吻完,宋砚清又托着她的手将其按到他的脸颊上。
  此刻他脸上尚易着容,呈现出来的依旧是宋砚清的容貌,声音做了处理,也是宋砚清的。
  “夫人,是我。”
  说着,宋砚清带着辛如练的手就要抹去脸上的易容。
  嘎吱一声,门被推开,一个丫鬟匆匆忙忙进屋,切声回禀。
  “公子不好了,老爷出事了。”
  闻言,宋砚清的动作一顿,语气凝重:“何事?”
  丫鬟低着头,迫切之意不减:“事出紧急,公子还是亲自去看看。”
  宋砚清垂眸,权衡再三终是将辛如练的手放下:“我会尽快回来。”
  揉了揉辛如练的头,又吩咐人准备膳食好生伺候,宋砚清便步履匆匆离去。
  出了房门,宋砚清一路疾行,起先是大步阔走,最后直接跑了起来。
  穿过抄手游廊,又转了几处雕花月门,来到书房时,宋砚清的声音都是抖的。
  “亚父?”
  书房的门开了又关,丫鬟小厮皆退了出去,屋内只剩宋砚清和宋阁老二人。
  “殿下。”宋培印起身施礼。
  大齐位高权重的宋阁老,此刻正对着自家的“小儿子”俯首称臣。
  宋砚清连忙将人扶起:“亚父快快请起,你我之间无需这些虚礼。”
  宋培印招呼宋砚清坐下:“假托缘由贸然请殿下前来,还请殿下恕罪。”
  见宋培印当真无事,宋砚清这才放下心来:“亚父安好,行舟高兴还来不及,怎生怪罪。”
  人们只知宋培印是大齐手握重权的宋阁老,却不知他其实是大御百官之首的宋太傅。
  是他晏行舟的太傅,更是他的亚父。
  宋培印德高望重,学识渊博,是九周五国有名的大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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