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节
“钱夫人好。”佟析砚就朝钱夫人屈膝行了礼,钱夫人很热络携了佟析砚的手:“长的可真如明珠般儿……今年几岁了?”
看来钱夫人对四丫头的印象很好,大太太满眼的喜悦,就听佟析砚答道:“十三了。”
钱夫人一连说了几个好,又夸了几句,这才放了佟析砚的手,大太太就将析秋和佟析玉介绍给钱夫人,钱夫人随意点了点头,她身边的妈妈就给了佟析砚一对猫眼石的耳坠,析秋一支鎏金如意簪子,佟析玉同样一支鎏金的兰花簪子。
出手很大方。
三位小姐分别接过,又屈膝朝钱夫人行了礼,大太太笑道:“让夫人破费了!”
钱夫人笑道:“佟夫人客气了,我瞧着三位小姐欢喜的很,夫人有空也带去我哪里走动走动。”大太太就笑着又客套了几句。
这边侯夫人转了个身去和对面坐着的夫人打招呼,大太太一转过去,随即一愣,析秋也是一愣,原来他们遇到熟人了。
“伯公夫人!”原来是武进伯府的夫人,大太太笑着走过去,伯公就迎着过来和大太太携了手,大太太道:“没想到遇到您了,可真是巧了。”
伯公夫人笑道:“夫人可见外了,该换了口吧。”大太太就笑着接了话,转了称呼:“亲家太太。”
两人双双笑了起来。
旁边的钱夫人就面露不解,打趣的问道:“怎么,二位夫人竟是打起了哑谜,弄的我晕晕蹬蹬了……”
一边的锦乡侯的阮夫人就笑着拉着钱夫人道:“姑奶奶这可消息闭塞了些,伯公府上个月可是定了佟府的三小姐呢。”
析秋微微一挑眉,阮夫人喊钱夫人姑奶奶,难道钱夫人的娘家是锦乡侯府的?
随即她又了然,京城的权贵之间都是庞根错节的,他们之间有什么联系,到也是正常,她目光落在钱夫人身上,就见钱夫人目光微微一闪,看着佟析砚的目光就有些发亮,析秋暗暗奇怪。
伯公夫人目光就在析秋几人身上转了一圈,三位小姐就上前齐齐和伯公夫人见了礼,大太太就单独介绍了佟析砚,伯公夫人给了一块和田玉玉佩做了见面礼。
“今儿真是热闹了,太夫人说请了自家人坐坐,到真是一家人了。”钱夫人掩袖而笑,上前朝太夫人笑道。
太夫人就指着钱夫人道:“我瞧着就唯有你是外人了。”钱夫人就回头和大太太道:“亲家太太瞧瞧,这就瞧不上我了。”
一屋子的人笑了起来。
大太太就和伯公夫人并肩坐在了太夫人的下首,武进伯夫人就朝大太太问道:“三小姐可好?”
“好的很。”大太太笑着拉着伯公夫人的手:“日日在房里绣嫁衣,夫人放心!”伯公夫人就笑了起来,微微点头道:“有您照应着,我岂有不放心的道理。”
大太太掩袖笑了起来。
佟析砚和析秋,佟析玉依旧是坐在大太太身侧的杌子上,萧延筝回到太夫人身边和侯夫人一人坐了一侧,大太太就对房妈妈道:“把我们的贺礼拿出来。”
房妈妈就出了门,不一会儿手里捧着个红漆双金的木匣子进来,大太太接过来就上前给太夫人:“寻常的又怕夫人瞧不上,就让丫头给您做了套衣裳,也不知合不合身。”
太夫人笑着道:“即使亲家小姐做的,岂有不合身的道理。”一边阮夫人就道:“竟是送的衣裳,那必是不凡了,快打开瞧瞧让我们也见识见识。”很高兴的样子。
吴妈妈就看向太夫人,就见太夫人微微点了点头。
旁边钱夫人也露出颇有兴味的样子来,既能当做礼物当着众人的面拿出来,想必绣技必是了得,都说佟府是书香门第,子女个个饱读诗书,就是不知道这女子的针黹又是如何。
伯公夫人就用余光看了眼析秋,就见析秋正面含微笑的听着众人说话,手里捧着茶盅,动作优雅的用杯盖拂着茶水里的浮沫,她想到那日在府里析秋来做客的样子,又听到碧槐说她打三小姐,伯公夫人就微微叹了口气,移开了目光。
吴妈妈已经开了匣子,将里面的衣服拿了出来,就听到钱夫人啧啧的上来牵了褙子的一角,叹道:“瞧瞧这阵脚,细密有度。”她摸着褙子上贴上的海棠花,又翻过来看了看:“这花是贴上去了?竟是半点瞧不出来。”
阮夫人也笑着道:“这花绣的好的,似海棠又非海棠,绿叶翠绿盈透,花瓣飘逸仿佛见着就觉得鼻尖又海棠花香萦绕了。”她看着大太太:“难怪夫人送衣服了,这样的绣工,怕是锦绣阁也不一定能拿的出来!”
太夫人也笑着点头道:“这花是哪位小姐绣的,绣工这样好,穿在我这老婆子身上真是糟践了这好东西了。”
大太太目光一闪,放了手中的茶盅,笑着对太夫人道:“三个丫头一起做的,竟是我也分不清这花是谁绣的了,只要太夫人喜欢就好,三个丫头也算尽了一份孝心!”
佟析玉脸上一喜,大太太这样说,就无疑将功劳平摊了,这样与她自然是高兴,佟析砚就惊诧的看着自己的母亲,一下子就明白了大太太的意思,就暗暗抓住了析秋的手,析秋回头朝她微微一笑……
大太太会这样说,她早就预料到了!
“双金正红的褙子,正好适合今日的喜庆,母亲不如换了这件罢。”忽然,门外五夫人托着肚子走了进来,含笑着朝大夫人行了礼,又和诸位夫人见了礼,就笑拿着吴妈妈手里的那件海棠花的褙子:“这样好看的衣裳,又喜庆又风雅,母亲不如换了这件,也让亲家太太高兴高兴。”
太夫人目光微微一凝,便笑着点头道:“也好,也好!就怕糟蹋了亲家小姐的一番好意了。”
五夫人就笑着从吴妈妈手里接过褙子,手指在海棠花抚摸而过,目光微微一闪若有所思的看了析秋一眼,就若无其事的去扶太夫人:“儿媳伺候你换衣裳吧。”
太夫人就笑着拍掉她的手,嗔道:“你挺着肚子还这样闹腾,快坐下来陪陪各位夫人说说话。”
五夫人就笑着道:“是!”然后就看着吴妈妈陪着太夫人进了里面的碧纱橱,她笑转了身去和钱夫人说话:“好些日子没看见您了,昨儿我娘家的母亲和妹妹来,我还想请您过来坐坐的,赶巧您不在府里,母亲还说没见着您,白来了这一趟呢。”
析秋就看见钱夫人目光微微一闪,也是灵透的笑了起来:“这可真是可惜了,我昨儿恰巧回了娘家,改日等夫人再来,定要去我那里坐坐,也让我尽一尽地主之谊!”
五夫人道:“夫人不必着急,我母亲走了妹妹我却留了下来,等夫人有空让她来给夫人磕个头。”
析秋眉梢一挑,她本就觉得奇怪,五夫人怀有身孕不在这里招待在情理之中,可现在却偏偏又突然来了,不去和大太太说话,不去和与侯府有通家之好的阮夫人说话却单单挑了钱夫人,话题却一直不离娘家的事……
心中一动,她就去看大太太,就见大太太眉头几不可见的蹙了蹙!
“快坐下说。”侯夫人上前扶着五夫人,笑着道:“都是有身子的人了,竟还这样孩子气,别光顾着说话,你也歇一歇罢。”算是打断了五夫人的话。
五夫人脸上微微一变,就由着侯夫人拉着在椅子上坐了下来。
这边太夫人由着吴妈妈扶着也走了出来。
☆、第一卷 庶难从命 070 可能
“娘,这衣服您穿着立时就年纪好几岁。”五夫人第一时间站起来,笑着去挽着太夫人:“这褙子和裙子无论是颜色还是面料搭配的都恰如其分,尤其是这海棠花的绣工,真的栩栩如生。”五夫人说着掩袖而笑。
大太太眉眼间满是悦色,也太夫人笑了起来:“我自己也觉得年轻许多。”说着笑眯眯的坐了下来,五夫人就笑着道:“可不是,六小姐的绣工我可亲眼见过的,给我儿做的几件小衣裳,那阵脚绣法,我拿了与母亲瞧,连她也夸赞不已。”
一屋子的热闹的气氛就冷了下来……
这里都是精明人,刚刚大太太明明说的是几位小姐一起绣的,到了五夫人这里却独独点出了析秋……明着在拆大太太的台。
析秋眉头微微一皱,抬头去看大太太,果然见她脸色变了几变,很不好看,钱夫人几人则各自转了身与旁边的说话,又或者如伯公夫人那般,仿佛没有听到低头喝茶。
太夫人眼见微微一眯,一丝凛厉自眼底划过,她很巧妙的让开了五夫人的手,萧延筝就不动声色的接过五夫人挽着的胳膊,去挽了太夫人,太夫人就转了脸去和萧延筝说话:“你瞧瞧,亲家几位小姐手多巧,倒是你得多学学才是。”没有人接五夫人的话,把她丢在了一边。
析秋就注意到,五夫人的唇角飞快的浮现出一丝嘲讽,又转瞬消失……
“快别这么说。”阮夫人就接了太夫人的话:“二小姐蕙质兰心,我可是听说二小姐一手字写的可是比侯爷还出色。”
钱夫人目光一转也笑着凑趣:“我瞧着这一屋子的小姐,可个个都好,瞧着她们这朝霞明玉似的模样,我们这些老的,就真是自惭形秽了。”
一屋子的人笑了起来,阮夫人就笑看着钱夫人道:“姑奶奶可别这么说。”然后又摸着自己的脸:“我可觉得我还年轻的很。”
大夫人就笑指着阮夫人半天没说出话来,就连清清冷冷的侯夫人也忍不住笑了起来。
刚刚一瞬尴尬的气氛,在笑声中迅速褪去。
大太太脸色稍霁。
五夫人已恢复了常态,也随着众人微微笑着。
“这两个真不愧是一家子姑媳的,真真尖牙利嘴。”太夫人喝了茶顺了气,又慈眉善目的看向析秋几人:“倒是我们光顾着说话,让亲家小姐的觉得无趣了。”
佟析砚就站了起来,朝大太夫人道:“听几位夫人说话,我们也长见识,开心还来不及,又怎么会无趣呢。”
太夫人就笑着点了点头,指着萧延筝道:“你也别陪着我,去和亲家小姐坐着,也陪着她们说说话。”
“是!”萧延筝就笑着起身,已经有丫头搬了杌子放在析秋旁边,她就在析秋的身边坐了下来。
这边夫人们在说话,说是陪她们可萧延筝也不好真的扯开话题尽情的聊,四个人就干坐着继续听几位夫人说话,又说了会儿,钱夫人就提议打叶子牌,太夫人就点头赞同:“这主意好,也不能干坐着,打打牌时间也过的快。”
阮夫人和伯公夫人也没有意见,大太太却站了起来:“几位夫人先玩着,我正好也去看看析华,说是忙也好些日子没回去……”叶子牌四个人正好玩,大太太主动退出去,也省的一人在旁边干陪着。
“这怎么说,您今天可是主客,您要是走了,我们这些陪衬的,哪还有脸待!”钱夫人就拉住了大太太笑看着她:“亲家太太可不能走。”
大太太道:“我去去就来,您先坐坐。”太夫人也为大太太解围,对钱夫人道:“你这猴儿,快让亲家太太去吧,也难得来趟,析华这两日身体不大爽利,去了也能宽宽心。”
钱夫人就收了笑,问道:“可请了太医诊了?那里不舒服?怪道今日没看见她。”
太夫人笑着回道:“说是风寒,也不是大事歇几日就好了。”又转了脸对伯公夫人和阮夫人道:“让她们母女说说话,我们打叶子牌。”又对萧延筝和吴妈妈道:“你们陪着亲家太太去,也带着亲家小姐去园子里逛逛,六小姐和八小姐可是第一次来侯府。”
大太太就笑着和众人辞了,佟析砚和析秋佟析玉也朝几位夫人行了,由萧延筝陪着带着各自的丫头婆子去佟析华那边。
出了门,大太太走在前头,由吴妈妈陪着两人在前头说着话,萧延筝则和析秋并肩而行,佟析砚走在前面佟析玉则跟在她身后,与她小声的不知道在说着什么。
“我住在这后头,过了穿堂后面有个院子,待会去我哪坐坐。”出了太夫人的院子,萧延筝就指着与右侧耳房一墙之隔的一个穿堂介绍着,又转了手指着东面:“那里是竹文阁,是大嫂和大哥的院子。”又指着偏南的地方:“二嫂的院子,从这里穿过小花园就到了,五嫂原本住在离二嫂不远的梅园,后来怀孕又说风水,又说八字的,就搬到娉澜轩去了。”
析秋察觉,萧延筝说起五夫人时,语气骤然就冷了几分。
她觉得相比较上一次,五夫人今天的表现非常奇怪,仿佛处处针对大太太,心思闪过她就听到萧延筝感叹道:“你们家的女儿多,一定很热闹吧,不像我,平日里都没处走动的。”
析秋目光一闪,想到她和佟析言之间的矛盾,又想到佟析玉今儿的古怪,确实够热闹的,笑道:“倒也不见得,平日里各自都待在院子里,没事时也不大走动。”
萧延筝若有所思的点点头:“也是,我和二嫂,五嫂……说是住在一个院子里,可若不是去母亲那里请安,也从不走动的。”她说完,又想到佟析华是析秋的姐姐,就又笑道:“不过因为二嫂常常在母亲这里,说的话倒也不少。”
析秋就抿唇笑着,侧目去看一路走过的小径,两边种了几株正盛开的玉兰,几株芭蕉长的粗大茂盛,一路走过去路过一座长满了青藤的石山,底座落在水里,水里养了些红,白的金鱼,景色清丽雅致,却又不失端庄大气。
等这条小径仿佛走到了尽头,前面大太太就拐了个弯,路边的种的树又换成梨树和杏树,眼前就出现了个高高宽宽的红漆如意门,门口有两个婆子守着门,见到大太太两个婆子立刻蹲身行了礼,大太太就朝她们点点头,进了门里面。
析秋也随着众人进去,已经有小丫头飞快的穿过一个宽宽的穿堂,跑进了正院里。
过了摆放着八仙桌和一溜七八张座椅的穿堂,就是种了冬青和薄荷的一座五间的院子,红墙灰瓦窗几明净,正打量着,正房门口的帘子一掀,佟析华微带急切的身影出现了。
“娘。”佟析华几步下了台阶,朝大太太走了过来:“我道您还有会儿呢,正想让人去婆婆那里瞧瞧呢。”
大太太就皱着眉头,顺势扶着她的胳膊:“怎么这样没轻重的,你现在可不比以前,得处处小心些才好。”说完就觉得当着吴妈妈和萧延筝的面说佟析华有些落了她的面子,才缓了脸色道:“走路也轻巧些,别让太夫人担心才是。”
佟析华就笑着点头,吴妈妈也笑着道:“亲家太太也不用担心,二夫人心里有数着呢。”
太夫人身边的吴妈妈为佟析华解释,大太太心里自是高兴的,就拉着吴妈妈的手道:“您也随我一道进去坐坐,忙了一上午,也歇歇脚。”佟析华也点头道:“前几日妈妈的风湿也没好利索,这么走个来回也难受的很,不如我让秋露替您回去伺候母亲,你留在这里歇一歇。”
“风湿?”大太太皱着道:“那果真该歇歇。”又道:“我哪里还有几贴年前老爷自永州稍来的膏药,说是一个江湖郎中的偏方,我用着一个冬天也没怎么犯过,回头我让人给你送两贴过来,你试着若是好,我再带信给老爷,再去寻几贴回来。”
“多谢亲家太太了。”吴妈妈朝大太太蹲身谢过,转了话依旧是还是委婉的道:“太夫人那边离不了奴婢,稍后奴婢再来借您罢。”
“那我让人送送您。”佟析华也不强求,就唤了身边的一个丫鬟:“你去送送吴妈妈。”
丫鬟应是,就扶着吴妈妈的手下了台阶出了院子。
这边佟析砚几位小姐,朝吴妈妈道:“妈妈慢走。”待人离开了,又上前去给佟析华屈膝见了礼,萧延炙也微微福了福,喊了声二嫂。
“几位妹妹都来了。”佟析华看上去很高兴的样子,眼睛比平日瞧着多了几分神采,脸色也好看许多:“正好二爷刚刚着人送了些葡萄进来,你们快去尝尝。”
“这季节哪来的葡萄?”大太太就看着佟析华问道。
佟析华满眼都是笑的回道:“说是让人丛南方送来的,葡萄上的叶子还是绿的呢。”她想到自从怀孕后,萧延亦虽然嘴上没有说什么,但对她的态度比起以往,却要亲近了许多。
大太太也很高兴,携着佟析华手上了台阶,早就有小丫头撩着帘子,析秋就和萧延筝并肩进了房里,待看到房里的装饰,她的眉头忍不住微微挑了挑,正厅的墙面上挂着《富春山居图》,下面也是长长的黄花梨的供桌,桌上放一只五彩梅瓶,并着佛手,凤梨,香橘等供果。
左边是一顶高高的多宝格,宝阁里每一格的摆饭的物品,不如太夫人那里的瓷贵,都是一些奇形怪状的石头,有圆润的鹅卵石,色彩明丽的雨花石,还有古文旧物般的太湖石,林林总总颇有些石艺博物馆的感觉,一只素三彩镂空熏炉在下方,正袅袅的冒着淡淡的熏香……
头顶上,色彩明艳的承尘让人心情愉快,四处墙角各挂着两只菱形的宫灯形状也透着几分轻快,右边是紫色素罗纱的罩帘,帘子后面是一个八方的落地鸡翅木的牧童戏水图的屏风,走进来仿佛进了田野乡间的感觉,处处与大自然接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