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三十四章 人神分,断百年而入一梦!【
天上天下,光辉汇聚,将那伟岸身影笼罩。
旁人看不清面目,却生巍峨之感。
这身影不光立于天上,更缓缓降临在每个人的心头。
无论是清醒之人,还是已经陷入了狂乱的!
“吾等意识之中,居然也……”
“这不是一般意义上的观想衍生,这很有可能是借念降……”
“不好!”
仙门诸老的投影一个个都模糊起来,然后宛如肥皂泡般破裂,湮灭当场。
不过,最后关头,还是有一道意念传于红鸢等人——
“万万不可探视此人!”
其实无需提醒,红鸢、典云子就已知晓厉害。
那天地异变一起,伟岸身影显露,几人就凝神去看,随即便双目刺痛,念头更是不受控制的跳动、散落,他们便知道厉害了。
便在这时。
“扰乱大荒,罪在不赦,寡人当惩之。”
嗡!
其声郎朗,遍响宇内!
一道道黑气似是被无形之手拉扯着,从天地各处收取过来,硬生生捏合成一道身影!
竟是那黑袍男子!
他凌空挣扎,却是难动分毫,不由越发惊骇。
“这怎么可能?化虚为实,化性为命,能作用于自身,最多以神通之法辐射于外,你竟能强行将我这性命操弄于鼓掌?难道,你这不是神通投影,而是真身降临?你真是那位上古帝王?”
但那伟岸身影根本不理,抬起手轻轻一扫,这道身影从内到外彻底崩溃,像是被狂风吹着,散落成无数细小的颗粒,而后随风而逝。
那种意念消磨,不独局限于这具身体,更是顺着联系,跨越了虚实阻隔,直接抵达了那人的本体之所在!
惨叫之声在天地间回响!
声波传出去,有阵阵波纹,在苍穹之中荡漾,最后宛如天地齐哭!
典云子见着这一幕,不由低语道:“这人之前看着凶威滔天,引起整个神藏大荒混乱,现在看着竟不堪一击,若不是见过他出手,寻常人见之,怕是要当这人孱弱无能了!”
“这到底是什么神通!?”高白喃喃自语,眼里满是困惑,“这几年,陈方庆到底领悟了多少,现在是个什么修为?”
说着说着,几人不由自主的朝红鸢看去,个个面有疑惑。
“莫问我。”红鸢摇摇头,看向陈娇,“你还是师兄的亲妹子,可曾料到今日?”
陈娇一挺胸,昂首道:“二兄厉害,我本就看不透!”
红鸢又瞅了瞅陆忧,“听说,你与他先后入道,更是差点成为一师同门,可曾见得他的深浅?”
陆忧一脸淡然笑容,点头道:“我不及陈君天资之万一,哪敢论他的深浅?”
红鸢点头,又瞥了典云子一眼:“你也和扶摇子师兄同行过,可曾看出什么?”
典云子一笑,道:“有疑问的乃是高君,我自是清楚,自家不如扶摇子师兄。”
众人目光顿时落到了高白身上,这高白也准备好迎接红鸢提问了。
“你……”红鸢话说一半,摇摇头,“算了,你从头到尾和扶摇子师兄也没什么交集,无非是自顾自的将他列为宿敌,有心攀比,你这样的人,我是见得多了,迟早认命。”
“你!”高白气结,顾不上场合,当时就要反驳。
可惜,他话未出口,天上哭声骤停!
跟着,一个声音自天边幽幽传来——
“此番你取巧得胜,但这不过一时,待来日……”
“那人竟还阴魂不散……”陈娇一听,皱起眉来,心感烦扰,觉得这凶人明明被自家兄长摧枯拉朽的凌虐,竟还是阴魂不散,一副有待来日的样子,着实是不爽利。
“嘿!”红鸢却冷笑起来,“这人定是仗着这大荒局面,以为真身不在此处,才敢放狠话,可这大荒的虚实,连我都看出了一点,更不要说师兄了,肯定有着算计……”
这边话音未落,那天上的伟岸身影摇摇头,道:“此地亦是寡人封国,大荒之人尽数都是寡人的子民,且他们的先祖,为了绝地天通,付出了偌大代价,这妖族竟为了一己私利倒行逆施,还牵扯此番天地,着实罪大恶极!”
说话间,祂抬起手,扔出一块金光闪耀的令牌。
顿时,层层叠叠的空间折叠在一起,猛然压缩,炸裂出一道漆黑之洞。
令牌顿时落入洞中。
随即,洞口中传出惊天怒吼与惨叫,伴随着的还有一浪接着一浪的恐怖黑光!
隐约之间,陈错甚至从那洞口中,听到了一连串的锁链碰撞声,当即若有所思。
但紧接着,黑光接连炸裂,洞口已然弥合。
种种声响,戛然而止。
“此妖确实与你有渊源,所以这最后一口气,还得你去动手……”
那伟岸身影仿佛是做了件微不足道之事,也不去看,说出一句后,便抬手朝天一指。
轰轰轰轰轰!
天地摇晃。
不光是乾坤颠覆,还翻转人心念头。
落入癫狂和兽欲而自相残杀之人,猛然醒悟,齐齐停手,在他们的心中,一道身影逐渐清晰。
“立世之主,高阳氏……”
王都之中,有穷氏的羿等人因着陈错的遮掩,并未被那黑翅大鹏鸟的羽毛沾染,是以方才并未狂乱。
但正因心思清明,认知完全,见着那道人影,听着其人言语,看着其人所为,才会更加震撼!
以至于惊骇之下,交战双方竟都不约而同的停下了攻伐,跟着就被一阵强光吞没。
便是红鸢等人施展法诀防御、躲避,却也徒劳无功,如同凡俗兵卒一样,被光辉覆盖。
斗转星移,时光逆转。
前一刻,天下各处充斥着血色与血腥,转眼间,一切归于虚无,所有的一切像是没有发生过一样。
红鸢回到了断山宫殿之侧,陈娇等人立于密道口,却都是一副惊疑不定的表情,左右打量,眼中的惊讶越发浓郁。
“这是……时光倒流?”
记忆,未因时间倒退而消失,但越是记着,便越是惊骇。
几人慌忙抬头,朝天上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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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伟岸身影收回手,身上的光辉渐渐暗淡,将要凝实的身躯,又重新模糊起来。
但光辉固然是暗淡了,却自有一股威严与神圣。
祂凌空转身,横渡苍穹,施施然的朝陈错走来。
陈错当即屏息凝神,心头转着念。
“这个投影与之前的不同,是有意志,而非单纯是神通聚合!”
先前的天地共鸣之言,虽是自他而生,但实际上是靠着前世的记忆,将过去知晓的、看过的、听过的诸多大能、传说人物,借灰雾投影出身躯,再借着自己所得的一点神藏权柄,直接具现出来。
神藏繁复,更有许多玄奇,陈错无从探查,却早已经发现,此处比之太华秘境还要玄奥的多,哪怕是某个大神通者的一场梦,但掺杂了神通道法,却是直追真实世界!
陈错那灰雾,本有化虚为实、化念成真的效用,但有局限,但先是借了午马的时光神通,又靠着军征夺王都,掌握了大荒的些许权柄,两相结合,用元始之念为引,以森罗之念演化前世所知,施展出的威能着实是超乎想象!
那看着不可一世的黑翅大鹏,仗着占据地利和先机,之前如何施展神通,陈错都可针锋相对,到了最后,那大妖更近乎毫无还手之力!
正想着,那人已然到了跟前,抬起眼,朝着陈错看了过来。
顿时,陈错心神震颤,而后五感一阵恍惚,仿佛眩晕一般,竟是感觉不到自身之所在,视野中只剩下一双泛着金光的眸子。
他心中一凛,越发肯定了心中的猜测。
和背后的一个个身影不同,眼前的这个伟岸之人,虽是基于陈错的记忆,以灰雾投影而来,但除此之外,他还借了残缺的神藏权柄,从这大荒各处收拢念头,这才使得此人最终降临!
毕竟……
“传说此处,乃是陛下所创。”
定了定心神,陈错也不去理会自身异样,从容出声。
那人道:“寡人定住此世,使之与上古分离,自成一界,说是创世,虽然勉强,但也过得去。”
陈错听闻秘辛,不由又追问道:“与上古分离?此话怎讲?”
“你便是不问,寡人也是要说的,”那人似在轻笑,“毕竟,此番现身,就是命定使然,按照约定,要说些能说的与你听。”
“约定?”陈错心中一动,“听陛下的意思,今日之事,莫非早有预料?”
他不由警惕起来。
“世间的事,逃不过一个大势所趋,寡人既定大荒,留下种种痕迹,就肯定会有今日,即便不是你,也该有旁人。”
那人不打算在这事上纠缠,笑道:“可还有其他想问的?”
“此处,到底有何玄妙?虚实之间,可有缘由?”
那人便道:“当初,寡人行绝地天通,将人神两分,为使盘古道的天神不会重归世间,再一次奴役万民,不得不将那百年时光抽出,以一荒神之梦为根,凝固于此,成此大荒!”
短短一句话,语气平凡,那人更说得随意,但其中含义,却宛如惊雷一般,让陈错瞬间心弦紧绷,已然顾不上所谓“约定”了。
盘古道?
天神?
这两个名称一入耳,陈错心中便翻江倒海!
更不要说后面的抽出百年时光了!
“陛下的意思是说,”他定住心神,沉声问道:“这里并不是一场梦,反而真是过去?”
“不错,这里是过去,”那人点点头,身上的光辉越发暗淡,身形模糊,“若非如此,寡人也无法绝地天通!所谓绝地天通,不光要断绝接天之路,更要切断历史的长河!”
陈错深吸一口气,思绪翻腾之间,思路却格外清晰,仿佛打开了一扇崭新大门!
对方所言,委实是超出了自己的想象!
“我本以为,这绝地天通,就是断绝在空间上的联系,让人与神无法接触。如那世外之境,立地成仙,哪怕神通再强,也难再入世间,那昙延和尚修为何等高深,就因为被我抓住这点,生生被逼着飞升!但现在来看,居然还要断绝时光!过去的一百年被抽出来,直接定在此处,成为神藏……”
一念至此,陈错心头念动,于是问道:“这大荒一年,外界才一日,那为何吾等这些后世之人进来,此处还是太康失国?难道无人来此,时光停滞?”
那人摇摇头,道:“这些无关紧要之处,你日后自然会明白,时间不多了……”祂的身形骤然模糊,隐隐就要消散,“还有要紧之事,先要与你交代。”
说着,祂抬起手指轻轻一点,一点明亮星光落下,飘到了陈错跟前。
“此乃寡人为帝时的一点心得感悟,可为你道的参考。”
兴许是凝聚心得的缘故,其人的身影更加模糊,身上只余薄薄微光,仿佛一阵风吹来,都要将之卷走。
为帝心得?
陈错心头一动,也不啰嗦,收拢入袖,跟着拱手道:“既得此物,陛下有何吩咐,且说来,若晚辈做得到,自当为之。”
“好,不愧执掌了财货之道,”那人点点头,“这大荒之民的先祖,为天下牺牲甚多,奈何寡人已然无力护持,你既得机缘,可去一探那荒神遗骸,如果能有机缘掌控,日后找机会,便让这大荒解脱了吧。”
“晚辈有些不明白。”陈错也不推辞,反而问道:“此处可是受了约束?”
“那约束,总有结束的时候,到时你自能明白。”那道身影已然只剩下最后一层,“寡人当去矣。”
陈错忍不住问道:“不知陛下,如今身在何处?”
“何处?天地悠长,吾命何惜……”
渺渺之声尽去,只余一点微光。
陈错听闻,不由默然,跟着身躯四肢之感渐渐回归,便拱手施了一礼,而后心头一动!
他体内那明月正剧烈震颤,而四周的淡淡雾气已然要消弭干净!
身后,诸多身影接连散去,只剩下寥寥几个。
陈错便回过神来。
“好不容易有所感悟,总不能只是施展一番神通便作罢,还是得尽量留下一些的……”念落,他的手上出现了一本薄薄书册。
《九歌注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