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节

  大年初一的,路上车子很少,回到镇上不过花了大半个钟头。肖遣直接开车去了林爱军家里,等林爱萍和肖安宁下车,他把车停在路边,才给陆锐拨回电话,说道:“怎么了?”
  陆锐咒骂道:“卓小然一定要置我于死地!”
  肖遣不动声色问道:“出了什么事?”
  陆锐说:“我们另外一个赌场被警察查了,工人都抓走了,机子也查封了。”
  “另外一个赌场?”肖遣语气微微有些惊讶,“你确定还是卓小然干的?”
  “不是他还有谁?妈的!你在哪里?我来找你。”
  肖遣连忙阻止他,“别,你现在来见我,郭少聪会知道的。”
  陆锐沉默一下,说:“肖遣,我并没有怀疑你的意思,我答应你不在郭少面前提起你,可是你可不可以告诉我你是怎么察觉到卓小然的事的?”
  肖遣身体靠着车门,目光落到地面上,“你真的想知道?”
  陆锐说:“肖遣,我以为我们是站在一边的。”所以应该对对方毫无保留。
  肖遣明白陆锐的潜台词,可是他心里默默说了一句抱歉,因为他做不到。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像是在利用陆锐,可是他最终决定要对付卓小然,也是为了救陆锐一条命。他和陆锐那么多年的兄弟,虽然重来一次,陆锐并不认识他了,可是他的感情是没有变过的,他没办法眼看着陆锐走上他当年那条老路。
  就算是欺骗吧,因为他不愿意把自己给完全搭进去,这件事过去,他还是要抽身过他的幸福生活的。
  肖遣说:“我从高中就认识郭少聪和卓小然了,高中、大学,到现在,我一直在盯着卓小然。”
  陆锐愣了一下,“为什么?”
  肖遣一只手轻轻勾着胸口的扣子,说道:“因为郭少聪喜欢他。”
  “你?!”陆锐声音充满了惊讶,“不对,你说过对郭少不感兴趣的!”
  肖遣很平静,“我要的本来就不是他的感兴趣,你不明白,陆锐,他的那种要求,对我来说等同于羞辱。”
  陆锐似懂非懂,半晌没有发出声音来,后来才说道:“等卓小然死了,你和郭少就可以——”
  “不会的,”肖遣说,“郭少聪怎么也不可能对卓小然下手的。”
  陆锐闻言,愤怒地骂了一句脏话,“就算他要整死我也是吗?”
  肖遣轻轻叹了一口气,反问道:“你觉得呢?”
  随后电话挂断了,肖遣站在屋外,吹了一会儿冷风才走进屋子里面。
  肖安宁正在逗弄着林爱军的外孙,见到肖遣回来,就跑过来喊:“舅舅。”
  肖遣问他:“什么事啊?”
  肖安宁拉了肖遣的衣摆,“出去玩吧。”
  肖遣伸手摸了摸他的头,说:“走吧。”
  肖遣牵着肖安宁出去逛街,年初一的上午,镇上的街道很是热闹,要过了中午才会冷清下来。
  肖遣与肖安宁走到镇中心,肖安宁好奇去看街边摊子上的对联和年画,过了一会儿转过头来,见到一个带着口罩与帽子的高个子叔叔走到他们身边。
  肖遣随手拿起一副对联,递给身边的人,说:“送给你,带回家去贴着吧。”
  那人正是周子辰,他接了过来,笑道:“好啊,谢谢。”
  肖遣看他一眼,说:“看着跟从医院里偷跑出来的一样。”
  周子辰叹口气,“总好过被人拉着签名拍照吧。”
  肖安宁张大嘴看着周子辰,终于明白了他是谁。
  肖遣继续带着肖安宁逛街,周子辰就陪在他们身边一起。本来肖安宁一只手被肖遣牵着,他这时候仰头看周子辰,然后默默地把另一只手伸给他。
  周子辰立即握住了肖安宁的手,让肖安宁走在他和肖遣中间。
  肖安宁心情大好,走起路来蹦蹦跳跳的。
  肖遣说:“好好走路,当心摔了。”
  周子辰却手上使了力,把肖安宁一下从地上提了起来,然后问道:“好不好玩啊?”
  肖安宁哈哈大笑,同时晃着肖遣的手。
  于是肖遣和周子辰一起用力,把肖安宁也拉了起来,肖安宁蹦得很高,满脸都是欢乐。
  当天晚上,肖遣就开车和林爱萍肖安宁一起回家了,镇上的房子太长时间没有住过,林爱萍也懒得去打扫。
  林爱萍一直盘算着要不然把那套老房子给卖了,重新在镇上买一套电梯公寓用来出租。这些事情肖遣就由着她去打主意,反正林爱萍的兴趣在于倒腾房子,在现在这个年头,会亏的可能性不大。
  年初三的时候,一大早就下起了小雨。其实崇丰市的冬天向来有些阴冷干燥,这样子连绵不断的小雨,往往是春夏季节才会出现的。
  肖遣一天都没有出门,下午肖安宁在画画,肖遣就在旁边陪着他。肖安宁或许是受了肖遣的影响,喜欢画一栋一栋的房子。不过那些都是存在于小孩子幻想世界中的建筑,总是稀奇古怪充满了趣味。
  肖遣说:“你以后做建筑师,然后把你这些房子亲手设计出来。”
  肖安宁听了,一脸跃跃欲试。
  晚上吃完晚饭,肖遣接到了他导师的电话,说是临时要出个差,让肖遣拿一份文件给他。
  那份文件肖遣是收在设计院里的。
  他只得说了好,然后立即出门开车去办公室。
  过去拿到文件,然后给导师送过去,时间已经是八点过了,雨不但没有小,反而越来越大。
  肖遣开着车在街上,突然接到了陆锐打来的电话。
  陆锐说:“郭少聪和卓小然找我摊牌。”
  肖遣知道这一天是迟早的事情,他问陆锐:“郭少聪什么意思你清楚吗?”
  陆锐说道:“他应该心里有数,大概是要借这个机会收拾卓小然的。”
  肖遣突然有些担心陆锐,“你小心,我怕卓小然有其他布置。”
  陆锐说:“人手我已经安插好了,如果郭少真的打算放过卓小然,我就会让人动手的。”
  肖遣沉默一下,“你当心郭少聪会对付你。”
  陆锐突然叹了一口气,“如果那样,我也只有跟郭少聪撕破脸了。卓小然是卡在我心头的一根刺,我该怎么做?”
  肖遣突然说道:“谢谢。”
  陆锐愣了一下,“谢什么?谢我除掉卓小然?不用谢,我本来就是为了自己。”
  肖遣说:“不,你相信人生轮回吗?如果我说我们上辈子是好兄弟,你相信吗?”
  陆锐闻言突然笑了,“上辈子是不是我不知道,反正这辈子我拿你当我兄弟了。”
  肖遣于是也笑了。
  接下来,陆锐说了一句话让肖遣愣住了,他说:“肖遣,以后这件事情你就别插手了,郭少聪这个人也不适合你,你生活过得那么好,就安安心心过你的日子吧。”
  肖遣不禁抬起手来捂住了脸,原来他上辈子也不是完全瞎了眼,他的好兄弟仍然是他的好兄弟,他忍住强烈的情绪,说道:“那你也别忘了,你还有个那么漂亮的老婆在等着你。”
  陆锐笑道:“怎么敢忘?”
  挂电话之前,陆锐说道:“好了,我得出发了,这里过去青山江还得大半个小时。”
  肖遣握着电话的手猛然用力收紧,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挂断了电话。
  肖遣有些茫然地开着车,慢慢在冷清的街道上行驶,他突然在想一个问题,为什么老天爷愿意让他重活一世呢?他上辈子只是个悲惨的小混混,虽然没有杀人放火,可是做的也不是什么好事,甚至连个孝顺儿子他都没有做到,他有什么资格收获现在那么多呢?
  那让他重活一世的目的又是什么呢?是为了补偿林爱萍为了他而受过的那些苦,还是为了报复郭少聪和卓小然一枪打死他的仇恨?
  肖遣不知道了,他真的不知道,他只想要平平静静过自己的日子,照顾好身边的亲人朋友。
  如果卓小然那一晚不是故意来撞他的车,如果他没有察觉卓小然一心想要整死陆锐,那么他就会彻彻底底是个局外人罢了。
  肖遣觉得卓小然这个人太狠,他不肯定卓小然是不是盯上他了或是盯上了周子辰,就在卓小然回来那天,郭少聪作势要吻他那次。他甚至犹豫过要不要刻意接近郭少聪去刺激卓小然,也曾经叫陆锐带他一起去郭少聪办公室,做出那副相谈甚欢的模样给卓小然看。可是后来接到周子辰的电话,他又放弃了这个打算,因为他赌不起,害怕这场戏演到最后,会害他失去周子辰。
  他无意将陆锐当做枪使,他也只是想要救陆锐的命罢了,就是不知道在前世他死了之后,陆锐是否曾醒悟过来。
  等回过神来,肖遣发现自己正往青山江大桥的方向开去。
  这辈子,他没有再回去过那个地方,他现在过去,或许就能亲眼看到卓小然的下场,也许还有郭少聪痛不欲生的嘴脸。
  外面的雨依然下得很大,而且异常阴冷,雨刮器不停刮着,还是模糊了肖遣的视线。
  突然,肖遣的手机铃声响起,他几乎是吓了一跳,脚下踩了急刹车。
  肖遣接起电话,听到周子辰的声音从听筒里传出来,有些懒散,又有些兴高采烈,他说:“肖遣,我回来了,我们去开房间吧。”
  肖遣就像是突然被从另外一个世界拉扯回来一般,前面就是巨大的黑色旋涡,而在旋涡前面,一个帅气的少年挡在他面前,说:“今天晚上下课别走,校门口等着你!”
  肖遣愣了很久没有说话,车厢里只有他沉重的呼吸声。
  周子辰说:‘怎么了?我跟你开玩笑的,你在哪里?我见见你就好了,我后天要回北京了。”
  肖遣想要回答他,可是喉咙哽了一下,没说出来。
  周子辰越来越紧张,“肖遣?怎么了?你没事吧?别吓我!”
  “我没事,”肖遣出口的声音有些沙哑,“我现在在外面,你在哪儿?我去找你。”
  周子辰迟疑着说道:“真的没事吧?你听起来不太对劲啊。”
  “真没事,“肖遣说,”你不是要开房吗?快去开好了我来找你。”
  周子辰被转移了注意力,“你晚上可以不回去?”
  肖遣笑了,说:“我可以睡了你再回去。”
  周子辰闻言,大笑道:“你来啊,看你睡我还是我睡你!”
  挂了电话,肖遣调转了车头,那些该放下的他从现在开始彻底放下了,郭少聪是不是一枪打死卓小然对他来说也一点不重要了。
  他开着车,渐渐远离了青山江大桥。
  那之后,肖遣一直没打听过郭少聪和卓小然的消息,他只知道陆锐还好好活着的,他就放心了。
  就连郭少齐给他打过一次电话,他也没有接。
  过完年,周子辰先回了北京,肖遣休了几天假,把林爱萍、肖娟还有肖安宁一起带去北京旅游。
  周子辰顶着每天被经纪人骂的压力丢下工作,全程陪同。
  林爱萍实在对周子辰发不出脾气来,何况他觉得这孩子条件不比肖遣差,他们两个到底是谁害了谁,林爱萍也说不清楚。
  回到崇丰,要肖遣去相亲的事情,林爱萍也就暂时没有提起了。
  肖遣今年要考建筑师执照,周子辰也接了一部新的电视机,年后就要进组,虽然总是天各一方,但是两个人都有盼头,并不觉得太难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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