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7节
从藩王不入京到不离京?
皇庄他们知道了,现如今成为万法馆中农学馆的试作之地。在皇帝的讲述里,就两个词:优种、优法。从物理之学去阐述,那就是各地水土不同,种子及耕种之法、农具农器都可因地制宜。
现在,陛下是不是有意把各地藩王的赐田也收为皇庄?这样,那就真是南北都有许多试作田地了。
这皇明造办厂是个新东西。采买法后,将来只怕从军器到诸多寻常器物都将由专门的、并非列入官衙的这个造办厂来负责了。各地场、矿,包括什么织造局,将来都会纳入其中。对朝廷来说,很特别的一点就是这皇明造办厂也会缴税。用陛下的话:应缴尽缴,让银钱流转起来。
而皇明大学院……杨廷和声音有点发干地问:“陛下,这皇明大学院,若臣所料不错,是要自万法馆再扩建吧?既然称学院,那么……士子可以在这皇明大学院中求学?那国子监……”
朱厚熜摆了摆手:“不急。目前阶段,只是研究型。其中求学者,就好比民间学徒一般。朕这次让天下藩王及勋戚入京进贺,本就有勉励他们选送有志后辈入万法馆之意,三五年内也只是如此。”
可是在座参策都想到了将来。
一门心思只钻研以前理学的天下读书人,恐怕不得不面对这个问题了:陛下有心将物理学发扬光大。
第一步,从宗室和勋戚之中选择拥趸。
实践学成为正式官学之意已经明明白白。
杨廷和声音更加干涩:“陛下是准备……将这旨意尽快宣往各地吗?”
脑子慢了一两拍的有些人顿时目光一凝。
谋逆大案正在查办,各地都会有同谋落网。剩余那些人,要么怕了,要么懂了。
但天下读书人还有一面旗帜:山东衍圣公。
陛下以宗室新制收顺从藩王之心,给他们以新希望;这批勋戚交替之后,新受封的勋戚铁杆保皇。
还有没有官绅一心念旧制?
杨廷和问皇帝:你是不是接下来想再把实践学的旗子在衍圣公面前晃一晃,看他急不急眼?
“陛下,臣惶恐,臣愚钝……”杨廷和很谦虚,“陛下之实践学、辩证法,天下读书人还需时间领悟其妙……”
才半年呐!多少人根本就不懂,您怎么对这学问能牢牢占据理学如今的地位这么自信?
“朕没着急啊。”朱厚熜说道,“只是让宗室子弟和勋戚子弟中感兴趣的来学一学,研究一下。天下读书人,该研习经典的研习经典,该科举的科举。”
“……明年乡试,陛下无意改制?”
朱厚熜嘿嘿笑了笑:“不改考的内容,但可以改改出题形式,改改阅卷评卷之法。”
考纲没改,你不能说现在就开始塞实践学私货了,尽管广东已经在这么干。
可是趋势已经十分明显。
“这皇明大学院,只从宗室和勋戚子弟中择人而教?”顾鼎臣还有大好前途,他像严嵩一样需要好门生。
朱厚熜再次笑了:“若有自愿入院研学者,需要交学费。这一点,宗室勋戚子弟也一视同仁。朕精力有限,教不了太多人。”
杨廷和嘴唇一抖,失声问道:“陛下,您亲自教?”
朱厚熜点了点头:“朕的学问已经学杂了,一些入门的物理之道,朕还是略懂的。那皇明钟做了三根指针,万法馆的供奉和巧匠们以为实无必要,还是朕坚持让他们研磨更精微的齿轮,尽力造出。会坏得很快,但有用。朕连这些事都能参与一二,带一些年轻人入门还是能做到的。”
大家看着面前的年轻人。
这不重要,重要的是那四个字:天子门生。
真正的天子门生,言传身教!
第232章 辽王府中小护卫
“上谕,楚王既没,国事无统。世子长成,宜命袭爵,尔其集议以闻。”
礼部之内,张子麟宣读了圣谕,而后说道:“依成例,敕楚世子显榕暂管府事。世子居父丧,例俟终制始请封,就这么办吧。”
这是英宗之后的成例,藩王薨逝,准嗣王需要为先王服满二十七月的丧期才能正式请封袭爵。在这期间,皇帝会授予准嗣王暂摄府事的权力,以便其管理本支宗室。
“大宗伯。”礼部一个郎中开口说道,“说到请封,辽王府请封奏表又到了,依例,辽恭王丧期已满,辽世子袭爵之事……”
位于湖广荆州的辽藩,第六代辽王朱宠涭于正德十六年薨逝。他的儿子朱致格之前就是遵照旧例,以准嗣王的身份服着丧、暂摄府事。如今丧期已满,辽世子朱致格请封的奏表是不断往礼部递的。
这礼部郎中问得忐忑。
这几个月来朝廷固然事多,但藩王袭爵毕竟是大事,一直拖着的话不免会让人产生其他联想。
张子麟已经有答案:“陛下已有旨意,准了。”
对宗室,皇帝心里已经有了想法。
藩王的问题已经脱离了过去的框架,这个名分何必再为难?
说起来,这也让杨廷和等人心里松了不少气:总算没有在这个关口继续对藩王也有所逼迫。
楚王这一薨,皇帝对藩王有了安抚之命。先示之以恩,若在随后清整水利及其他新法之事里,还有藩王固执胡闹,那么板子会毫不犹豫地打下去。
与此同时楚世子先成为准嗣王服丧,这三年里都不会正式成为楚王。既然辽世子能顺利袭封为辽王,那楚世子也不必着急什么。
旨意抵达湖广之时已是五月底。
朱显榕穿上了命服,接旨时可以如此。
接完了旨,他又换上了丧服。脸上悲色不减,心里却很不痛快。
当此特殊之时,皇帝没有让他直接袭封楚王、安抚藩王的恩典吗?那么今年万寿圣节,服丧期间的楚嗣王入不入京?
按照规矩,藩王薨逝后也需要停灵很长时间。其后七七、百日、迁柩、发引、下葬……这么多场合,朱显榕这个准嗣王怎么能不在场?
这一次的旨意,没有提到这个问题。
“辽世子正式袭封辽王了。”面对着张罗操办着父亲丧事的叔叔朱荣澯,朱显榕眼神阴沉,“如今我只是准嗣王,丧期之内任何一点小事都可能被拿来做文章,偏偏还不能说陛下有意削我楚藩!”
朱荣澯却说道:“勿忧!准辽王袭封,至少说明陛下此时不愿直接借故削藩,以致宗室动荡。辽王袭封,我楚藩要遣人道贺。按例,新王袭封是可以奏请一些恩典的,且鼓动辽王再试探一二,看陛下何意。”
“如何试探?”
“昔年辽简王为避祸,迁藩荆州后专心子嗣,生子二十余。到了弘治年间,辽藩本支分支宗室就已数百。弘治五年,松滋郡王后人不就做出过闯入荆州府擅支岁禄之事吗?后来,更与仪宾一起欺压百姓、强抢富商甚至卫所钱粮,辽惠王举告后,他们甚至起了诛杀辽惠王之心,最后被囚入了凤阳高墙。辽藩宗室之难,这新辽王不想想办法吗?”
说的是弘治五年的旧事了。
宗室生得越来越多,底层宗亲生活越来越困难这件事在辽藩是很突出的。
第一代辽王的某个儿子松滋郡王的后人里,就有当时辽王的族弟等十分不满岁禄不能及时发到手上的情况。到后来,仗着宗亲身份欺行霸市、强抢民财,辽王怕事举报了他们,但这解决不了问题。
发生了辽藩底层宗亲准备谋杀辽王的事后,辽王更是惊怒交加。在这些人被抓了起来之后,辽王虽然怕皇帝,但对族亲的愤怒是不加掩饰的。
虽然计划参与行刺的族人都已经被决定了废掉爵位、囚禁到凤阳高墙,但辽王还是决定报复。
那一夜,他暗中派人到了监牢里,对那些胆敢计划行刺他的亲戚大肆动手。一夜之间,八十多人被打死,场面极度血腥。
对这件事,当时派到荆州办理此案的文臣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宗亲多死一些、内部矛盾多一些,对朝廷来说反而是个好事。
但巧合的是,没过多久,辽王的长子和那个文臣的儿子突然暴毙,而且辽王也得了重病,两年后痛苦而死。
长子无疾而终,自己疽病通死,民间自然传这是恶有恶报——毕竟对自家亲戚那么残暴、赶尽杀绝,是没人品的表现。
现在朱荣澯的意思是:辽藩三十多年前的宗亲问题就这么残酷了,如今只会更严重。
偏偏,朝廷还有清整水利、侵夺藩王利益的举动。后面的宗室政策如何,也不明朗。
朱致格这个新辽王,该不该面对自己宗亲的问题?能不能奏请一些恩典,去解决朝廷也很清楚的辽藩问题?
三十多年前就被“逼迫”得有那么多宗亲准备干掉亲王的辽藩,如果没有得到一个满意的答复,在如今的情形下敢不敢再次胆大?
如今的辽王朱致格出生在发生了“谋害辽王”事件的次年,如今已经三十二岁。
心心念念已经三年的辽王爵位终于尘埃落地,他成为了真正的亲王。
现在摆在他面前的问题很多,但他想着的只有一个。
“如今本王已经三十二了,若还不能有子嗣,将来这辽王会不会被除封还真不好说!”
朱致格说话的对象是他的妻子辽王妃毛氏。
两人成婚多年来,朱致格都还没有子嗣。而他这个王妃毛氏,性格颇为强势。
现在听朱致格带着点试探这样问,毛氏反倒点了点头:“父王丧期已过,虽经历了些波折,既然袭封了王位,这便立一个次妃吧。”
“那本王……”朱致格心头大喜。
“我已经想过此事。”毛氏板着脸说道,“如今虽要繁衍子嗣,也不可纵欲。一来王爷身体本就不好,二来,如今非常之时,我辽藩不可授人以柄。这次妃,立一易生养之人便是。荆州左卫王副千户之女,我已经看过了。”
朱致格唯唯诺诺,点头应是。
这毛氏熟读书史,性格严肃又有决断。在辽王府,朱致格以准嗣王的身份暂摄府事,其实主要是毛氏在负责。
如今成为正式的辽王妃,王府之中,毛氏的威望只会更强。
这不,她已经帮朱致格选好了次妃。至于说那姑娘长得怎么样,朱致格只能在心里叹了口气。
相比起朱致格目前只关心这件事,毛氏就要考虑得更多。
她锁着眉头说道:“这选立侧室,不必靡费钱财大肆操办,只是依例奏报上去便可。王爷袭爵,我辽藩宗亲莫不翘首以待。如今本支分支,如此多有爵位之人,各家都盼着王府能有所恩赐,王爷也需借此施恩,收拢辽藩人心。王爷准备哪天召其他宗亲到王府进贺?”
“这……王妃安排便是。”
“那赏赐之物呢?”
“……王妃看着哪家恭敬,多赏些便是。”
毛氏等的就是这些话,点了点头之后又道:“王爷的袭封大典,还有第一次庆贺礼也是要办的。”
朱致格眼睛一亮:“办!”
按例,每年正旦、冬至和王寿日,王府属官、附墎衙门文武官员都要到王府称贺的。
对藩王来说,这是地位的象征。届时的感觉,也真正有被“朝拜”的感觉。
至少一句敬惟殿下茂膺多福是少不了的。
现在既不是正旦,也不是冬至或王寿日,但朱致格刚刚袭封王爵,应该要正式在荆州文武官员面前以王爷的身份露露脸。
此外,袭封大典也是一个人生至秒时刻啊。
毛氏就这么把王府内部大大小小的事与他商议着,她觉得很自然,朱致格也觉得很自然。
他是有点怕毛氏的,对于想要“放纵”一下,纳几个美人这件事没从毛氏这里得到什么好脸色这件事,朱致格也不敢多话。
到了自己亲弟弟广元郡王朱致椹那里,看到他那月娥、翠儿、兰香三个美妾,朱致格很眼馋。
“王兄,今日又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