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仙人状 第20节

  「招蜂引蝶。」
  青檀笑死,「到底什么毒?取了这么风骚的名字。」
  张夼解释道:「想要人死很容易,我轻而易举都能送他去见阎王。可咱们是要抓活的,不能害了他的性命,还得能找得到他,这就难了。我想来想去,招蜂引蝶是最合适的,中毒之后,此人身上的气味会招来很多蜂虫蝴蝶停留。」
  江进酒急了:「张大川你是不是没睡醒啊,大冷天的那有什么蜂虫蝴蝶?」
  「老大别急,我还有一种蛊虫。」张夼从袖里拿出一个小瓷瓶,晃了晃道:「这些蛊虫原本是我备着用来记路的。虽然数量不比野生的蜂虫蝴蝶多,但这种虫子嗅觉极其灵敏。只要确认他取走了仙人状,我就立刻放出蛊虫。」
  江进酒听见他这么说,方才松口气,「青檀你先回去,我和张夼留下来守着。」
  「那天和我交手的黑衣人武功极高,如果他发现你们在塔下守着,可能不来取信。」青檀看着江进酒,难得委婉的说道:「他的轻功已臻化境,我还从未见过那样的高手。」
  言下之意,就算你们蹲守在这里,眼睁睁看见他,也追不上。
  江进酒听出她的话外之音,顺势给自己找个台阶下,「不错,这事不能操之过急,也不能打草惊蛇。」
  话虽如此,他还是不死心,当夜悄悄带着阿松,躲在青天塔附近想要碰碰运气。阿松目力过人,奈何天色漆黑如墨,伸手不见五指。站的稍远一些,甚至连青天塔的影子都见不到,更别提看见人。
  江进酒悻悻的带着阿松回了风云镖行,又派卫通和阿松连夜去盯着贾家。看是否有人前来送仙人信。
  只是刘氏投的仙人状并非命案,和林氏一样只为寻找孩子,能否收到仙人信,暂未可知。
  江进酒心里有事,天一亮便起来等候阿松和卫通的消息。
  阿松果然没有让他失望,带回来的消息,既让他兴奋,又让他吃惊。的确有人来给贾家送信,但送信的并非是人,而是一只鸟,假鸟。
  江进酒难以置信,以为自己听错了,「你说什么?假鸟?」
  阿松点头,「不错。卫通守前半夜,我守后半夜,天微微亮的时候,我觉得突然听见一声细微的动静。」
  「从头顶飞过一只青鸟。我乍一看以为是真鸟,再看觉得不对,那只鸟的翅膀根本不动。从鸟嘴里掉下来一封信,青鸟又弹了回去,彷佛射箭一般,速度极快。若不是我目力过人,根本就难以发觉,那是一只假鸟。」
  江进酒吃惊的看看阿松。
  旁边卫通插话道:「操纵这只假鸟,必定是用了机关术。这人是个机关高手。」
  既然他送了仙人信,那一定也取了仙人状,江进酒转头急忙对张夼道:「你快点放出蛊虫。」
  青鸟送去的那封信就掉在贾家大门后,家里奴仆早就被刘氏叮嘱过,管家捡到信便立刻去后院回禀消息。
  刘氏刚刚起床,还未来得及梳洗,听说有人送信,先是狂喜,打开一看却差点没昏厥过去。
  信上只有四个字,鬼园枯井。
  刘氏当即撕心裂肺的哭起来,贾康安脸色苍白,喉咙发苦,「仙人是说,井里的那个孩子,是我们的儿子?」
  刘氏根本无法回答,哭的死去活来。
  仙人信半个时辰后便会消失无痕成无字天书,贾康安来不及安抚刘氏,直奔县衙,将仙人信交给了沈从澜。
  「沈大人,这仙人信上写着鬼园枯井,是不是井里还有另外一具尸骨,没有发现?」
  沈从澜拧眉摇了摇头,「没有。枯井中的的确确是四具尸骨。」
  贾康安语无伦次道:「大人,书坊家的女儿已经找回来了。仙人信上显然是说井里的孩子是我们家的小麒麟,难道是仵作验错了吗?」
  沈从澜心里突然闪过一个念头,他看了一眼高云升,「你派人去把老曲叫来。另外,你亲自去怀善堂,请白堂主来一趟。」
  高云升脸上很是镇定,看不出异样和紧张,先吩咐手下的一个捕快去喊老曲过来,然后去怀善堂请白胜春。
  老曲先来到县衙。沈从澜不动声色的问他:「那具尸骨你查验是女童,会不会有错?」
  老曲言之凿凿,「不会。小人做了十几年仵作。」
  沈从澜淡淡道:「做了一辈子仵作的人也会出错,我已经派人去请白堂主过来。他身为大夫,行医多年,想必也能看出来。」
  老曲心里一慌,莫非是出了什么事?有人怀疑那具尸骨不是女童?
  他想起高云升的话,很快镇定下来,陪着笑脸道:「大人说的是。成年男女好验,从骨盆能看出不同。小儿的确不大容易看,小人也有看走眼的时候。」
  白胜春十二岁起就跟随父亲白三省行医,深得其父真传,做事为人比白三省还要谨慎。他来到县衙后,仔细辨认许久,得出和老曲相反的结论,那具尸骨是一个男童。
  老曲并无怯意,只是悄然看了一眼高云升,高云升平静的转过视线,脸上丝毫没有慌张。
  两人之间微小的动作落入沈从澜眼中,验证了他心里的一个猜测。
  第23章 23
  青檀想到今日就可以「抓住」取仙人信的人,心情大好,一早起来就面带欢愉。
  林氏还以为今日李虚白要来,所以女儿才这么雀跃,忍不住含笑打趣道:「李大夫要是天天来就好了。」
  被人误解对李虚白有意也挺好,方便行事。青檀将错就错,嫣然一笑道:「他可能快来了,我去门口迎他。」
  林氏笑微微地目送青檀出了月亮门,心里盘算着李虚白确讨人喜欢,外表无可挑剔,人品也未见瑕疵。过年的时候不妨和老堂主聊聊,看能否请老堂主做个媒。把两个女儿的终身大事都安顿好了,她也就没什么牵挂了。
  青檀坐在书坊铺子里,手里拿着一把瓜子,有一搭没一搭的和安叔闲聊,顺便时不时看看对面茶楼。一切顺利的话,今日就能知晓是谁取走了仙人状,想想她就很激动。
  李虚白一般都是辰时来书坊,今日也不例外。
  青檀在人群中看见一个出尘脱俗的俊朗身影,笑容瞬即堆上了脸颊。
  她把手里的瓜子递给安叔,巧笑倩兮地迎接他,「李大夫里面请。」
  李虚白一眼看出她今日心情甚好,那双灵气四溢的眼眸,比平素更为深邃慧黠。
  他提着药箱跟着青檀进了后院,先给林氏诊脉,然后才给青檀施针敷药。
  林氏误以为青檀对李虚白有意,对他越发爱屋及乌,为了让女儿和他单独相处,把墨香书香都支了出去,花厅让给两人。
  李虚白安安静静的调配药汁,再把棉线放进去浸泡,花厅里静谧如夜,偶有麻雀从屋檐下飞过,扔下两声叽喳。
  他习惯性的沉默寡言,背对着她,尽量少与她那双明艳慧黠的眼睛触碰。
  青檀坐在他身后,眼珠滴溜溜的围着他转。「李大夫,这药汁是每日都要调配的么?」
  「是。」
  还真是惜字如金。
  青檀冲着他后背撇撇嘴,突然咦了一声,「李大夫你今日身上的味道怎么变了?」
  这句话乍一听没什么,细想便觉得暧昧。李虚白不想作答,做完手里的事一转身,顿时脸色通红的僵在原地。
  青檀跟一只小猫似的,不知何时从凳子上起来,不声不响的站在他身后,离他不过一尺距离。他想要往后退两步,奈何身后是一张桌子,已经抵住了他的后腰。
  一向精灵的青檀,此刻忽然变得天真起来,毫无男女之防,花朵般艳丽的脸,还作势望他胸前靠了靠,「你今日用的什么香,比檀香更浓郁一些。」
  李虚白飞快答道:「降真香。」他生怕说晚了,这颗脑袋要凑到他衣服上嗅闻。
  青檀眼尖,见李虚白抬起的胳膊上,袖口露出一串黑色的木珠,便好奇的扯起他的袖口,「是这个吗?」
  李虚白很无奈的回答:「是。」
  青檀抬起波光潋滟的双眸,充满好奇的直视着他,「李大夫,我有个问题好奇很久了,实在忍不住想要开口,不知道会不会唐突你。」
  「会。」李虚白飞快道:「那就不要问了。」
  青檀没想到他会这么回答,反而被勾起了反骨,认真道:「可是不问我会寝食难安,见到李大夫就会胡思乱想。」
  这是什么虎狼之词!李虚白脸色绯红,目顾左右,「请二娘子坐好,闭目,我要扎针了。」
  闭目个鬼,青檀越发瞪着美目直勾勾望着他,「李大夫为何要用香脂?」
  「我是南方人,受不得这北方的天气,我每日替人看病,需要盥手无数次,不用香脂,皮肤就会皴裂出血。」
  这个回答听上去合情合理。但是李虚白语速飞快,彷佛说慢了她就会对他怎么样似的。这种态度让青檀有点不爽。
  她追问道:「李大夫一直用檀香,今日为何突然要戴上降真香的木珠?」
  李虚白:「就像换衣服一样,没什么原因。」
  青檀不信,这么多天了都不换,怎么今天突然想起来要换?
  她脑子一转问道:「这珠子能不能送给我?」
  李虚白彷佛被这种直白给惊到了,露出无语失语的表情。
  青檀嫣然一笑,「我不白要,我也送你一个礼物。」
  什么意思?交换信物?李虚白尴尬的沉下脸,「请二娘子闭目。」
  青檀终于上听话的闭上眼睛安静下来。
  李虚白暗暗松口气,捏着银针坐下来。
  她今日穿了一件掐腰的小袄,衬出纤细而窈窕的腰身。毛茸茸的狐狸领上,是一张灿若春花般的脸。
  李虚白的目光从梅花刺青上微微旁移,落到她薄薄的眼皮上,英挺的剑眉不知不觉皱了起来。
  为什么会有这么巧的事……巧到让人怀疑世上真有神仙。
  青檀等他敷好棉线方才再次说话,一开口就给李虚白出难题,「这珠子味道太好闻了,李大夫若是不舍得送我,那我付钱买行不行?」
  「不行。」
  青檀咦了一声,「李大夫不是一掷千金的大方人么?今日为何这么小气啊。」
  李虚白一想,这的确和自己平时做派不符,但是这珠子是真的不能送,他正要想个托词,却听身后青檀突然冒了一句:「李大夫是不是不喜欢我啊?」
  李虚白正在收拾药箱,砰的一声盒子合上,差点没把手指给夹住。一个女郎,说话还能更直接些么?
  好像操之过急了点,把人吓到了。青檀憋着笑道:「李大夫我送你出去。」
  走到大门口,她抬头看了一眼茶楼包厢,很好,江进酒来找她了,看来有好消息。
  送走李虚白,青檀疾步拐进茶楼,推门进了包厢,见到江进酒和张夼,不禁有点奇怪,这两人怎么脸色都不对,不像是来送好消息的样子。
  她拉开凳子坐了下来,「出了什么事?」
  江进酒道:「今早,我派了阿松和卫通守在贾家门口,有人送去了仙人信。」
  青檀兴奋道:「那说明有人取走了仙人状,你们跟到了取信的人吗?」
  张夼很挫败的说:「没有。」
  青檀吃惊道:「怎么会没有?」
  张夼懊恼道:「我放出蛊虫,蛊虫竟然毫无反应。他不可能发现铁索被我动了手脚。招蜂引蝶无色无味无形,其实并不能称之为毒,中了也不会丧命,不疼不痒。」
  青檀皱起眉,「莫非他并未用手触碰铁索,或者说戴了手套?」不知为何,明明知道李虚白没有内力,不可能是黑衣人,她却不由自主的想到了李虚白,因为他格外爱惜他的手,保养的很仔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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