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他上班的这家公司是个小小的私企，倒腾些有年头的老物件出口。顾晴在里面做个全能的打杂。但是，私企很多关系户，果不其然逮着这么个机会立马就把他给开了。
  他离试用期通过还有15天，对家一分不赔打发他走，他一句话也没得说。最后一个月的工资很快打进来，税后不到3500。顾晴看了一眼入账短信，感觉本来就奄奄一息的自己这会儿差不多快咽气了。
  “哒哒哒~”门外响起敲门声。
  顾晴无精打采：“谁？”
  “哒哒哒~”敲门声继续，一个年轻男生的声音传进来，“外卖！”
  “嗯？”顾晴老龟一样地伸长脖子，扯着嗓门，“我没点外卖~~~”
  外面的人消停了一会儿，复又发声：“魏超，是你吗？”
  顾晴眼眶一热。妈的！这傻大个儿真靠谱！
  “哦~是我，你等一下。”想了想，又补了一句，“要多等一下！”
  门外的人没吭声，看样子是老实等着了。
  顾晴龇牙咧嘴地从床上爬起来，仿佛花了这个世纪的全部力量，终于拖着一副颓败的身子骨到客厅开了门。
  亮黄色的棉夹克看起来比他的破袄子还暖和，头盔一丝不苟地戴着，看起来竟然有点帅气。
  那一刻顾晴的脑瓜子嗡嗡的，忽然冒出一个跑偏的想法。
  听说在大城市跑外卖一个月能赚一万多！
  他盯着外卖小哥头盔下精致的脸，忽然有点出神。
  他想到他这么多年学的那些精湛的技术，博古通今的知识，到头来还没一个外卖小哥赚得多。
  顾晴更丧了。
  外卖员不知道他的心里过山车式的想法，径直把手里的外卖袋递给他。
  顾晴想伸手接，忽然发现自己没有手。他跛着一只脚，吊着一只手，还有一只手扶着门，堪堪稳定住自己的核心。
  这......
  外卖小哥也看出了他的窘迫，礼貌地伸手搀了他一把：“果然伤得很重啊。要不我帮你拿进去吧。”
  顾晴没多想他说这话是什么意思，但是他现在是根只要有棵大树就能随时贴上去的蒲柳，于是快速地采纳了快递小哥的意见，伸手搭在了对方亮黄色的衣袖上。
  “谢谢你，麻烦你了。”顾晴笑笑。
  外卖小哥看了他一眼，然后，又看了他一眼。
  顾晴为人敏感，外卖小哥这两眼，让他立刻觉得是不是自己哪里不对？
  难道是早晨没洗脸眼屎还在眼睛上？
  呃......都说失去自理能力的人会有很多尴尬，顾晴忽然体会到了。
  其实魏超说的没错，人还是要惜命，只有先好好活着，才能再谈生活。钱什么的都会有的，但命只有一条。他以后再也不跟那些苍蝇来塞了，爱谁谁吧！他先得自己活下来。
  外卖小哥一脚踏进门槛，顾晴才发现这人很高，虽然清瘦，但比他还是高出了不止半个头。那人一手拎着外卖，一手搀扶着他，挺身进了屋，还回头用手背推上了门。动作很是从容，顾晴觉得他挺细心。
  外卖袋是密封的，很大一个，还有保温膜罩着，看起来很高级。
  顾晴自己平常点外卖，都是什么几块钱的沙县小吃，加个鸭腿要想半天，何时见过这么豪华的外卖，心里不禁对魏超这个傻大个儿又多了几分掏心窝子的感激。
  顾晴想起以前去体院找他玩，见识过这家伙湿哒哒光溜溜的从篮球俱乐部的淋浴间里出来。魏超的身材不能说好，只能说太好！所以要问顾晴这个眼光只会停留在男人身上的人有没有对魏超动过心，顾晴觉得还真没有。也就是从那天开始，顾晴发现了自己不是那么肤浅的人。他好像更喜欢有情感交流的感觉，而不是像许多他的同类一样，只想着大肌肉和某些事情。
  顾晴摇摇脑袋，晃开魏超忽然撞进脑子里的那些油腻形象，一抬眼，就看见一张仿佛单反镜头下精修过的清澈俊脸。
  顾晴宕机的脑子一刹那强行通了电，忽地一下瞌睡全没了。妈呀！这眼前的帅哥是哪儿来的？！怎么会在他家？！
  帅哥看了他一眼，不知道是不是察觉了他的脸色突变，关怀失智儿童般的眼神凝重了些。见他盯着自己动都不动，禁不住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
  “喂~”
  “啊？！”顾晴惊醒，这才看清楚那漂亮的指尖下金黄色的袖管。
  哦，是那个外卖小哥。他......摘了头盔。
  顾晴没见过头发这么黑的男生，而且还散发着精斗的生命力。他伸手一拨，头发茬子爽利地翻起，落下，耷在他帅气的额前，映着他同样漆黑的眸子，看起来像童话故事里的王子。
  穿着黄袍的王子正在对他招手。
  顾晴立刻推翻了刚才对自己的褒奖，他其实和他的那些同类一样，是个极其肤浅的人。只是一个偶然上门的外卖小哥，他居然深深地从心底里对人家生起了一股原始的冲动。
  “喂~”王子又招了招手，眼神里透出疑惑，“难道脑子也摔坏了？”
  顾晴一下晃了神，尴尬地掩唇咳嗽了一声：“你说什么？”
  外卖小哥如释重负：“哦，没事就好。是先洗衣服还是先做家务？”
  “啊？”顾晴以为自己幻听了，“你说什么？”他又问了一遍。
  外卖小哥站起身，把他脚边的移动小桌子推过来，准确无误地卡在他瘦弱的胸口位置。顾晴看着自己跟个智障儿童似的被安排在沙发上，外卖袋正在自己面前的小桌上立着，而面前的外卖小哥不旦没有离开的意思，反而正在......脱他那件金黄色的龙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