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偶尔的争吵声、持续不断的呼噜。
  还有到处乱窜打闹的小孩,一跑起来就“哐哐哐”像是地震。
  做惯了高铁的余景从没见过这样糟糕的车厢环境。
  他忍了一天,努力装作没事。
  最后实在是受不了了,就偷偷去厕所吐了。
  火车上的厕所狭窄,比外面还要脏乱。
  余景刚进去只顾着吐,吐完才发现自己的脚边全是尿渍,甚至垃圾桶边上还挂着些令人反胃的东西。
  他一口气没提上来,差点晕在里面。
  是祁炎把他抱了出来,两个人蜷在火车车厢连接处,和一对抱着孩子的小夫妻挤在一起。
  夜里很冷,四处透风,但最起码没那么难闻。
  祁炎把外套脱下来包在余景身上,就这么抱着他。
  余景身上没有一处不难受,整个人窝在祁炎的怀里,侧脸枕着少年凸起的锁骨。
  他感冒了,头疼得厉害。
  鼻腔像是被水泥糊住,只能用嘴沉重地呼吸。
  祁炎捧着他的侧脸,低头靠近。
  肌肤相贴,似乎是唯一能够取暖的方式。
  半梦半醒间,余景的意识迷糊,他追着对方的身体往上蹭蹭,把脸镶在祁炎的颈边,唇齿贴上去,急促地呼吸着对方皮肤中特有的味道。
  他听见祁炎在哄他,搂着他,拍他的后背。
  像那一对小夫妻哄孩子一样,丝毫不在意旁人异样的目光,告诉他还有四个小时就到地方了。
  余景攥着他的衣服,浑浑噩噩地听着。
  直到感觉有水滴在他的侧脸,一滴,又一滴,不凉,带着淡淡的温热。
  祁炎在哭。
  他不住的吞咽,按耐情绪,把余景搂得更紧。
  微凉的唇瓣覆在耳廓,吻着,满是心疼与愧疚。
  离开b市的具体细节,余景已经记不清了。
  但是他一直记得那晚车厢内的狭窄,祁炎严丝合缝地包裹着他。
  “哐当——哐当——”
  车厢抖动,骨头轻微地撞击。
  好像这个世界只有他们,互相拥挤着推搡。
  他说“阿景,我以后会对你好的。”
  说“阿景,你信我。”
  和现在一样。
  “阿景,你信我。”
  余景站在那儿,一动不动。
  “我都承认,我不跟你撒谎,我的确做错了,但我没有意识,我是被下了药的,我没有做防护措施,所以才喊的小李。”
  分明已经知道了大致经过,可这些字眼从祁炎嘴里说出来,却又是另一番惨痛的凌迟。
  余景仿佛能看见十一月的某一晚,在很多个祁炎未能回来的夜,他躺在床上,用手机絮絮叨叨说着今天在学校里发生的琐事,临睡前发一句晚安,关掉手机。
  通常祁炎都会回复,在结束掉应酬的午夜。
  因为怕提示音打扰余景睡觉,把所有事情压缩成一条信息发过去,以便于对方醒来时第一时间看到。
  从什么时候开始,那句晚安没得到回应?
  余景记不清了。
  或许就是那一晚开始?
  应该就是吧。
  “阿景,如果我真的想,不会搞成这个样子,她是女人,她会怀孕的,我不可能这么蠢。”
  这话说的在理。
  余景清楚,祁炎身边一直不太平。
  因为他有一位同性伴侣,不被法律保护,甚至有违人伦道德。
  很多人想爬上祁炎的床,用各种各样下作的手段。
  祁炎也曾醉醺醺地回家,像是说故事一样,诉说着自己如何脱离魔爪。
  他说“宝贝你放心,我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说“我就认你一个,不然觉得恶心。”
  余景觉得心安,同时也觉得心惊。
  他信任祁炎,但不代表不介意他身边那些。
  只是他不说,觉得这是祁炎的正常社交。
  直到最害怕的事情发生,他崩溃到想要尖叫。
  “你放开我!”
  “祁炎你放开我!!!”
  他们没有这样相拥过,祁炎跪在他的脚边抱住他的双腿,手臂用力到让余景发疼。
  这样低姿态的相对,只有那一次求婚。
  祁炎单膝跪在他的面前,托着他的手指给他戴上戒指。
  怎么会这样呢?
  好好的日子为什么就要过成这样?!
  可完全怪在祁炎头上吗?
  余景不知道。
  他目光发直,好像透过眼前低垂着头颅的男人,看到当初那个意气风发的少年。
  如果十一年前,在火车上抱住自己的祁炎知道未来会发生这样的事,是个怎么样的反应呢?
  会气愤吗?
  会失望吧!
  那是十八岁的祁炎、是信誓旦旦会对他好的祁炎。
  是余景义无反顾奔去的阳光、是他未来的全部期望、是最爱他、最疼他,且正在死掉的青葱少年。
  第18章
  余景并没有立即表态,又或者说,他也不知道要怎么办。
  狼狈地逃离出家门,搬进了自己一直空着的职工宿舍。
  即便知道祁炎可能为人所迫,但短时间内余景依旧不能面对这个事实。
  无论是精神,亦或□□。
  他选择逃避。
  关进校园里的生活比较单一,一日三餐在食堂解决,其他时间基本都在办公室里坐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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