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节

  “那上一次说到在君悦办……”
  脱口而出的一句话被阮梨生生咽下。
  “上一次什么?”
  “没什么。”
  “想说你和霍明朗的婚礼?”
  “……”
  当时在家宴上,冯莺是表达过想要在君悦办婚宴的意愿,甚至霍砚舟后来送她回家,还问过她,是不是想在君悦办婚礼。
  阮梨本想问,你既然是君悦的半个老板,那上一次谈到这桩婚事的时候为什么装聋作哑。但话一出口,她就知道不对。
  这话不能说,即便是气话。有些话说出来伤人,会触怒霍砚舟不说,她自己也不想再提。
  “那你要不要再让他们上一盅鸡汤?”阮梨果断切换了话题,她将那盅鸡汤推到一边,味道鲜香,浓郁但不油腻,但是胃容量有限,她还想尝尝这盅草莓燕丝。
  “不用,我喝你这盅就好。”
  “?”
  虽然她的确一个人喝不下两盅,但是他们同喝一盅是不是也太暧昧了……?
  思绪微乱之际,手边的那盅鸡汤已经到了霍砚舟面前,霍砚舟捏起阮梨用过的汤匙,就那么理所当然地轻轻搅拌,然后斯文地喝起来。
  阮梨有点被惊住了。
  那是她剩下的鸡汤。
  那是她用过的汤匙。
  她蓦地垂下眼,耳尖不自觉地发红,但转念想想,他们亲都亲过好多次了,共用一个汤匙而已……不行,还是不一样!
  这是在没有旖旎暧昧之下的口水交换,和接吻完全不是一个概念。
  就像很多男女气氛到了会接吻,但不会在日常生活中共用餐具。
  这有本质的区别,关乎心理距离。
  阮梨只觉今晚的大脑要宕机,却听霍砚舟似是随口说了句:“我为什么要劳心劳力地帮别人娶你?”
  阮梨:“……?”
  后知后觉,阮梨反应过来,霍砚舟这是在回应她之前那句没有说出来的话。
  原来,他知道她想反驳什么。
  “我……没想那么说的。”阮梨想解释,又觉得苍白,只干巴巴补了句,“都是过去的事了。”
  “嗯。”霍砚舟抬眼,眸光专注,“我只是不想你有所误会,觉得我明明有这个能力却不愿意帮忙。”
  话停一息,霍砚舟又很认真地继续道:“在那种情况下,我没办法开口帮忙,你懂吗?”
  这是今晚的第二次——他从来没有仔细解释一件事的习惯,凡事点到即止,更何况是一件过去了很久的事。
  但今晚,他格外耐心。
  阮梨有点茫然,但还是点点头,“懂。”
  “真的懂吗?”
  “……”
  既然看出了她其实没有特别懂,那为什么不说得更清楚一点呢。阮梨这样默默在心中抱怨,却没来得及去细究她这样的抱怨之下究竟带着怎样的情绪,怎样的底气。
  “你是我的太太,没道理让我帮着别人娶你,是不是这个道理?”
  霍砚舟说这话的时候凝在她身上的视线一瞬不瞬,带着点莫名的蛊惑。阮梨倏然垂下眼,点点头,小声回了一个字,“是。”
  但又觉得逻辑不通,那个时候她哪里是他的太太,说得好像……她一定会嫁给他似的。
  聊天的间隙,今晚的主菜也陆陆续续被端上来,苹果煎樟茶鸭方、灌汤黄鱼、瑶柱凉瓜炖海螺、灯影藕片、白灼秋葵、蟹粉捞饭。
  主厨说还有几样新样式的小点心,主餐后会上。阮梨却觉得霍砚舟在养猪仔。
  待主厨退下,霍砚舟才看向对面正在认真嚼着一片秋葵的女孩子,“前天晚上原本是打算飞伦敦的,但考虑过后,还是觉得这件事应该交由二姐自己处理。”
  冷不丁地,霍砚舟又提起这件事,让阮梨开始无措。那昨天……昨晚……那些香艳旖旎,那些她以为的混乱梦境,还有今早那些暧昧的痕迹。
  脑子里像是拨奏起了杂乱的乐章,充斥着无数种声音。
  霍砚舟清沉的嗓音却最甚,“我昨晚在你那里。”
  一句话,让喧沸的声音悉数戛然而止。
  阮梨怔怔地看向霍砚舟,那昨晚的事……其实不是梦?
  “那我们……”
  阮梨咽咽嗓子,问不出来。
  要她怎么问?她只记得梦境里她一遍又一遍地喊霍砚舟的名字,让他停手,可手腕被缚着,脚踝被扣住。
  她无力反抗,最后只剩下细细的呜咽。
  “你希望我们发生什么?”霍砚舟问。
  “。”
  “或者说,你以为我们发生了什么?”
  阮梨依然沉默。
  太被动了。
  霍砚舟知道自己在强人所难,但他没办法忘掉昨晚她一遍又一遍喊他名字的样子。
  他想问问,她还记得昨晚的情形吗?清楚在她身边的人是谁吗?
  可阮梨的脸颊已经红得不像话,霍砚舟只好收手。
  “没有提前跟你说取消出差的事,是我考虑不周。”
  阮梨微怔,没想到他的道歉来得这么快。
  霍砚舟提前认错且态度太好,这让阮梨想要翻旧账都觉得自己有点无理取闹。
  “我……都还没问呢。”
  她觉得不可以这样。霍砚舟就是故意的,想要自觉坦白争取被宽大处理。
  “好,那我收回刚才的话,我听你问。”
  “……”
  这一幕落在旁人眼中会不会觉得他俩很闲啊……
  但阮梨一想到自己因为这件事烦了那么久,带着点娇嗔小情绪的话几乎张口就来,“事情紧急你来不及说我可以理解,但是你那么长时间一句话都没有,就太过分了。”
  “是,太太教育得对,下次不会了。”
  “?”
  她哪里在教育他……还有,他能不能不要这么顺溜地叫她“太太”啊。
  阮梨耳尖动了动,还有点不太适应。
  “那么长时间一句话都没有不是故意的,一来确实没想到你会以为我人在伦敦,二来这次欧洲公司的事的确有些棘手。以上是我不对,我向你道歉。”霍砚舟微顿,沉默一息,嗓音也跟着压下来,“还有很重要的一点——昨晚的事,我也需要一些时间去消化。”
  “……!”
  阮梨蓦地偏过头,他怎么又提昨晚的事!
  她微末的小表情悉数落进霍砚舟的眼底,其实霍砚舟还有一点没有说——他知道阮梨要去见霍明朗,他才会故意让自己那么忙。
  晚餐结束已经九点,阮梨和霍砚舟一起搭乘电梯到地库,司机已经等在车里。
  “跟我回君庭,还是你公寓?”
  阮梨想起自己请陈叔转告的话,坚决不允许自己在此时此刻出尔反尔,即便她已经不生霍砚舟的气了。
  而且,和他一起回君庭,那今晚……她还没从昨晚的那件事里回过神呢。
  “回公寓。”
  “好。”
  霍砚舟应得很从容,阮梨只觉得有些怪异,但也没有多想。
  这里离她的公寓也不远,非晚高峰的车程不过十几分钟。库里南的车牌号没有录入小区的停车系统,但快要靠近公寓大门的时候,横杆却自动抬起。
  车窗降着,保安笑呵呵地走出来,“先生您好,又见面了。”
  阮梨:“……”
  霍砚舟颔首,“麻烦录一下车牌,1-2-801。”
  “好的,先生。”
  阮梨觉得离谱,她这个业主都没发话呢。
  “这个保安师傅以后肯定有大前途。”
  听懂她的言下之意,霍砚舟失笑,“左右以后都要常来,这样方便一点。”
  阮梨却没听懂霍砚舟这话的言下之意。
  直到霍砚舟跟着她一起下车,又将她送到单元门口。
  “好了,不用再送了,我自己上去就好。”
  “我跟你一起。”
  “?”
  “你说的,回你这里。”
  “……?”
  她说的“回公寓”是这个意思?
  霍砚舟,你的套路不要太深。
  在阮梨的满眼震惊和不可置信里,霍砚舟已经牵住她的手,“昨晚掉了袖扣在你床上,你今早有看到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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