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5章
她抬起了眼皮,却没有看向宋远舟,而是看向了秋望舒方才丢在桌上的筷子。筷子上那几道不太平整的指痕,昭示着方才秋望舒遮盖不住的怒气。
她是该早些说的,若她早些说清楚,秋望舒也不用这么生气,甚至气到菜都没吃几口就愤然离席。
将眼神从那双筷子上收回,易君笙抬起头来看向了桌上方才还在起哄的人。
语气还似往常一般平静,但此时易君笙眼中却有更为疏离的寒光:“我并未婚配,不是因为家师不在,无人替我操办,而是因为”
眼前浮现出秋望舒方才面上的愠怒,易君笙一字一顿地继续道:“我早已有了想要与之同归,一起去过些寻常日子的”
“人”字还未说完,刚阖上的门又在“哐当”一声再次打开。方才风风火火冲出门的人突然又折返回来。在易君笙诧异的目光中,不由分说地捞起了她的手臂,在众人反应过来前寒声道:“她也不适,也失陪了。”
说着,便将易君笙拉出了雅间。
她走得极快,还没等众人看清,那门便又一次在“嘭”的一声中重重地阖上。他们最后看见的,也只是易君笙曳过门框的一角绿裙。
雅间外,她们跑了一路,也听了一路的嘈杂人声。绕过了身边的脚步声和两旁的推杯换盏声,秋望舒拽着她,逃也似地跑下了一层层楼梯。
她们跑出醉霄楼时,时间才更过正午。初冬的暖阳照在她们交叠的手上,而易君笙也就这样毫不挣扎地任由秋望舒拽着她朝前跑去。
足足跑出了一条街后,秋望舒的脚步才慢了下来。
可能是她脸色太糟,也有可能是她拉易君笙拉的太紧,路上陆续有人向她们投来了好奇的目光。可即便被旁人这样盯着,她也不想松手,她总觉得,如果自己松开手,也许她就会松开自己好不容易才积蓄起来的勇气。
她好不容易,才有想握住什么东西的勇气。
悄悄地回握住了秋望舒,易君笙定定地看着秋望舒的侧脸,扬起了一个窃喜而满足的笑容。
即便眼角眉梢都漫上了笑意,可易君笙却还装模作样地问她:“秋姑娘,我们把小玉她们独自留下,是不是不太好?”
秋望舒没有回头,可易君笙却感觉到自己的手指被人不悦地捏了捏,“那我把少庄主留在那儿,任由他们起哄就好么?”
闻言,易君笙眼中的流光更甚。
如果真是她说的那样,那她把自己拽出来就好了,为什么到现在还紧握着自己的手不放呢?
如果秋望舒不说清楚的话,自己也不会善罢甘休的。
向秋望舒走近了一步,易君笙不依不饶地追问道:“他们起哄,是因为看出了宋远舟的心思,想帮着他来探探我的口风。”
“那秋姑娘生气是为什么?”
扣紧了秋望舒的手,易君笙固执地走到了她面前,看着她闪躲的眼睛,一字一顿地问道:“是气他们起哄,还是气宋远舟对我怀的那般心思?”
第077章 并非殊途
闻言, 秋望舒神情一滞。
她这不是都清楚么?为什么要明知故问呢?
短暂的愣怔后,秋望舒有些羞恼地反问道:“那少庄主呢?”
“你又为什么在意我生什么气?”
这一次,易君笙的回答十分直接:“因为对我而言, 秋姑娘是十分重要的人。”
沉默了一瞬,秋望舒闷声问她:“……比你那日说的,你一直等的人, 还要重要么?”
听到这句,易君笙先是露出了诧异的表情,随后便笑了起来。
“秋姑娘就不问问,我说的到底是谁么?”
秋望舒含糊地拒绝道:“不问, 总之……是对你而言十分重要的人。”
盯着秋望舒垂下的面庞, 易君笙沉默了几瞬,缓缓问她:“那为何这人不能是你呢?”
诧异地抬起头来,秋望舒下意识反驳她:“我什么时候让你等过?”
“一直啊, 我一直都在等秋姑娘……”
说着,易君笙又朝前走了一步。两人靠得很近, 近得秋望舒都能从易君笙眼中看见双唇紧抿的自己。
定定着秋望舒面上的神色变化,易君笙轻轻地续上了方才那句:“等你告诉我,你是如何看我,又把我放在你心中的什么位置?”
什么位置……秋望舒神色中出现了一瞬的茫然。
她把易君笙当做是什么人?默契的同伴,势均力敌的好友?
不……这些都不够贴切。
船上的暧昧烛影,共枕时的心跳如雷,不会有人对同伴和好友有这些羞于启齿的反应。
沉思了半晌后, 秋望舒才小心地开口回答了她:“你我的身份, 天差地别。”
“我是罪侠之女, 你是肩负重任的少庄主。”
她这般开口,易君笙几乎以为她又要回避, 或者要下意识将自己推远。她甚至都做好了打断秋望舒的准备,可是她还没开口,秋望舒的话锋就突然一转。
“但我并不觉得……你我殊途。”
话语间,秋望舒看向易君笙的目光慢慢变得坦然而柔和。
在这样的注视下,易君笙心中的万千话语,竟突然像被什么拽住了一样,只能随着杂乱无章的心跳,被牢牢地按在胸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