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6章

  见我蹙眉思忖,翁斐关心道,“在想什么呢?竟失神那么久。”
  我将太后弥留之际对我的叮嘱转述给翁斐,翁斐听后点头,“她的预感没有错。现在这些檄文之所以流传在百姓间,确实是跟尹家、霍风脱不了干系。”
  “尹家积极摆出一副与新贵党抱团交好的姿态,却不想在暗中与霍风结成党豹...尹家是何时生出不臣之心的呢?”
  “大概是预感到王家大命将泛的时候吧。当初尹相莲获罪后没多久,尹釜就进京了。表面上是例常述职,实则是为了撇清跟阏野私生子阿什的关系,然后他做出表忠心的样子,将嫡子尹锦留在京城为质。连朕都险些被迷惑了,以为他尹家是担心迟早被王家牵累,趁早投间抵隙,避凉附炎。却不想人家项庄舞剑意在沛公,真正目的是为了方便尹锦跟霍风私下往来。”
  我若有所思,尝试着把尹家的心路变幻层层剖析,“尹杜氏之死,对尹釜来说是弑妻之仇,对尹家兄妹来说是弑母之恨,对整个尹家来说,更是王家背盟败约,残害尹家在先。而且这个时候,尹家一早就察觉到了皇上灭王家的决心,所以才干脆就此舍弃了王家?恰好,霍风也有另一半的千机图在手上,所以两人一拍即合?尹家手下有十万兵马。霍风虽然不在军中了,但他曾经的门徒霍愆和手下的得力干将燕家二郎却接替他执掌了二十万骑兵。”
  这燕老将军虽与霍风不算对付,但无奈自家几个儿子对其信服投地,早忘了当初被安插在霍家军里的初衷是为了取代霍风的亲信,慢慢接掌霍营...
  “之前燕老将军跟秦锵都信誓旦旦地说,这内战打不起来。可若霍风也有一半的千机图在手上...情况就不妙了。以前他们再怎么兴风作浪,最多也不过是伤点皮毛,朕能防微杜渐,掐灭火苗。若他们真的突发横财,招军买马,不好的影响可就大些了。如此内讧滞缓民生发展不说,难不保那些个边境小国趁机揩油,卷土重来。”翁斐远虑深思。
  在太后的灵柩前,霍风特意叮嘱我不要将千机图给翁斐,那时我还对他心存幻想,以为他是纯粹好心希望我给自己留一份底气。可现在,却不得不怀疑,他仅是害怕翁斐同样手握千机图,然后让本就态度摇摆的尹家卸甲倒戈。
  “臣妾是不愿看到劳民伤财,时局动荡的情况发生的...若臣妾能帮皇上及时止损,遏渐防萌,以后对霍风的生杀予夺之权,可否交予我?”我极是认真地凝望着翁斐,渴求他点头同意。
  翁斐犹豫许久方点头,“那朕的女中诸葛,你第一步打算怎么做呢?”
  我笑而不答,卖着关子,“山人只有妙计。”
  “对了逢春,解决这事后,朕有个打算。”
  “什么打算?”
  “朕如果能得到尹家的那一半千机图,会双手奉上献给你。”
  我微微愕然,喃喃问,“为什么......”
  “你忘了之前那几个月你是怎么折磨朕的吗?就是朕误以为你是王太后和霍风私生女,你却一直不敢解释的那桩事儿...朕越试着理解你,就越觉得心疼你。虽然朕想说朕会一直对你和孩子好,朕就是你们最大的底气和靠山,但朕不能光凭嘴巴嘘寒问暖。得站在你的角度,看看你想要的是什么。既然王太后给你了她的半张千机图,那它就名正言顺属于你了,而朕负责给你集齐另外一张。无论感情,无论尊荣,无论权势,无论财富,朕都希望给你最好的。”
  “皇上......”我依偎去他怀里。
  良久后,我抬头问,“皇上你有多久没有翻诗隹才人的牌子了?”
  翁斐一怔,很快反应过来,“你说的妙计该不会是她吧?”
  “这诗隹既是尹家有意安插进宫的,那或多或少都肩负起了传递情报的重任吧?收她在宫里那么久,也该派上用场了。”
  当夜回宫,翁斐翻了诗隹才人的牌子。诗隹颇有些激动,却强作镇定,打算以冷淡清高的姿态欲拒还迎,毕竟之前太被动了,被呼之即来挥之即去。好歹自己也曾是书寓姑娘里的翘楚,哪个男人不自甘跪倒在她的石榴裙下?当晚她洗漱穿戴好,被抬去了腾龙殿。等了半个多时辰却迟迟不见皇上进入内殿,只隐隐听到书房里有细微的谈话声。于是她鼓足勇气去了书房窥看,正好偷听到翁斐与一暗卫对话,说什么皇上已经得到了千机图...
  果不其然,没出几天后,尹家就得到了这个消息。只是尹家还没来得及反应,翁斐就将其招入宫中,就王家的事儿,对他们好好安抚了一番。或许是担心尹家反水吧,霍风坐不住了,在端午宫宴上,鲜少参与王公贵族聚会的他竟赴宴了。
  私下无人时,他无奈地责问我为何将千机图暴露给翁斐。我却反问他,他不想让翁斐得到千机图的理由是什么?是为了我,还是为了他自己?霍风这才意识到,我已经悉知了全部。既然我都知道了,那翁斐呢?岂不是早就对他的所有动作洞悉无遗了?
  然后,霍风的表情有些痛不堪言,知我颇有些承受能力,便道出了所有.......
  第240章
  难怪太后曾说, 若霍风有谋逆之心也是被翁斐他祖孙三代给逼出来的...,这话说得犀利,却也不偏不假。霍风自幼生活艰苦, 经历过无数横眉冷眼, 却一心向善,自律发愤。哪怕是被王老丞相羞辱的时候, 哪怕是在第一时间获悉自己身世的时候,哪怕是穆老太爷等人想为他正名扶持的时候,哪怕是突然背负双亲被害的仇恨在身上的时候, 他也没有因此激怨膺惩, 放辟邪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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