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假假真真

  交替的長腿朝著敞開的體育館大門前進，卻在距離大門口約五步遠處陡地打住—自體育館裡頭傳來的斷續交談聲，有著他所不熟悉的嗓音……貓眼瞇了瞇，無聲無息地攀在門沿處探看—
  「唷～赤木。」低沈渾厚。
  「午安～赤木。」斯文含笑。
  「赤木學長，您好。」畢恭畢敬地鞠躬行禮。
  「……」微微頷首，不想對敵隊釋出太多善意。
  「……」一逕的微笑。
  一個、兩個、三個……數不清的十字型青筋在赤木剛毅的臉孔上迸發，他努力地克制著自己的情緒，但一字一句還是從齒縫中困難地擠出來：「我能不能請問一下……你們幾個～來這裡打擾我們隊上的練習到底想幹嘛？！」說到最後幾乎是暴吼出聲。
  豔陽高照、熱氣蒸騰的星期天下午，湘北的體育館突然多出了這些不速之客～其中幾人招搖的身份，讓湘北人人面面相覷，不了解這些人為什麼會齊聚一堂，又為什麼會一起造訪湘北？！
  阿牧和藤真抱著胸，臉上有禮的淡笑絲毫沒有因為赤木的暴走而減少—他們兩個，純粹是因為好奇心旺盛跟來看戲的，可沒打算跟火爆的赤木槓上。
  倒是原本鞠著躬的彥一匆匆忙忙地直起身，擺著手解釋道：「赤木學長～真是抱歉……我們沒有惡意～我們只是……」圓滾滾的黑眸溜向那似乎一點也沒打算開口解釋，只是不住微笑的沖天頭少年，認命地承擔起這個重責大任：「來找一位～安田……學長。」
  「我？」
  正站在櫻木身邊的安田，一臉茫然地指著自己；正大口灌水的櫻木則是紮紮實實地嗆了一口，咳得滿臉通紅還不忘拿見鬼般的眼光瞪著身邊的安田。
  事實上，湘北眾人此刻的表情大抵上都和櫻木差不多。
  仙道斂起了笑—以他和安田之間的距離，恰好可以將對方那隻完好無缺的左臂給納入眼底。黑眸迅速地掠過一抹閃光。
  「抱歉～打擾了。」溫如春風的嗓音這麼說。他向赤木規規矩矩地行了個禮，旋過腳跟就走—餘下徹底愣住的四人。
  率先回神過來的是越野—沒辦法，他的反射神經已經被仙道訓練得靈敏過人，就算被驚呆也不至於停擺太長的時間。他邁開大步追上了那晃悠晃悠的高大背影—
  「喂喂……你幹嘛？！你今天不是一直嚷嚷著要找安田的嗎？」怎麼現在見到了也沒有半點開心的感覺，甚至……他隱隱覺得，仙道似乎有點惱怒……雖然表情、動作沒有半絲痕跡可循～但他就是有這種感覺。
  這傢伙到底在搞什麼？！
  「我有嗎？」閒涼的嗓音，直接把後頭暴烈的隊友氣到跳腳。
  「你這傢伙……」
  仙道伸了伸懶腰，聽而不聞後頭越野毫不換氣的謾罵—邁開的長腿卻因踢到了某樣物事而停住～
  黑眸瞇起，仙道彎下腰拾起突兀地被置放在門邊的一個灰色紙盒，長指揭開了盒蓋—
  一方折疊得整整齊齊，素藍色格子花紋的手帕，靜靜地躺在灰撲撲的盒底。手帕上頭藍是藍，白是白，沒有任何一滴污漬沾染其中。
  他先是一愣，而後再次勾起唇角……
  安田是假，湘北是真……好吧～打架很強的『安田』，你究竟躲在哪兒呢……？
  「喂～仙道……你有沒有在聽……那是什麼？」越野一面追著他的背影一面叨念，卻看到他頓住了腳步，拿著一個紙盒佇立著。
  「沒什麼……」大掌拎起了那清洗乾淨的手帕，塞進了長褲後方的口袋中。仙道打了個呵欠。「跟魚住說我不回去了。」溫溫的嗓音透著的是沒說出口的強勢。
  「什……？！」越野瞪大眼。「你要去哪？！！」語調陡地揚高了八度。
  話說他們翹掉練習來湘北已經讓魚住老大不高興了，現在這傢伙還想要再施加一個致命打擊，直接引爆魚住這個大炸彈嗎？！！門兒都沒有！
  「去釣魚呀～」清清雅雅的嗓音帶著笑意。「天氣這麼好……」
  「釣你個……喂！仙道！你別跑！」
  傳說中，牛郎和織女，一年只在七夕見這麼一次。所以～可能要等到下一個七夕，我才能再見到你吧……
  陽光下，高大的沖天頭少年朗聲笑著，後頭跟著氣急敗壞的中分頭少年。
  體育館轉角的陰影下，貓眼少年靠著牆角，抱著胸，望著那逐漸走遠的寬闊背影，微微蹙著眉，神色複雜。
  別在意別在意……他對自己說……不過是沒交集的兩個人，又回到了原狀而已……這沒什麼吧……真的……
  他轉身，與沖天頭少年背對著背，漸行漸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