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章
众人立时循声望去,只见一名山羊胡子老者推开挡在门口的黑衣武士,面无惧色地一脚踏入公堂,身后跟着之前从公堂内退走的江捕头。
江捕头悄悄对申小甲眨了眨眼,从袖袍中取出一块锦衣卫千户的腰牌,睥睨四方道,“锦衣卫办案!公堂之上竟敢拔刀,你们当真是霸道啊!三息之内,若是不收刀滚出公堂,我外面的锦衣卫兄弟们可就要进来了!三……二……”
黑衣武士顿时一阵慌乱,齐刷刷地看向沈荣,手心里都捏着一把汗。
沈荣瞟了一眼公堂门口几道一闪而过的暗影,犹豫片刻,面色阴沉地挥挥手,斥退黑衣武士,大有深意地看向山羊胡子老者,拱手道,“穆老大驾光临,沈某因有公事缠身未能远迎,还请恕罪!”
“你要真想远迎,前几日便该斋戒沐浴,于城门外五十里处躬身静候,想我堂堂文渊阁大学士也当得此礼!”山羊胡子老者讥笑一声,淡淡道,“即便是你先前不知情,但你儿子可是和我在诗会上碰过面的,彼时你就该相请赔罪,也算是亡羊补牢,然则你却装聋作哑,丝毫不把我这样远道而来的宾客看在眼里……此时再假装客气,实在虚伪!”
“打住!别给我抠什么不知礼的大帽子啊,我身为城主,公务繁忙,可不像你们这些闲云野鹤的文人,哪有什么时间去烟雨楼逍遥快活……”沈荣紧皱眉头道,“穆正浩,你我井水不犯河水,有些浑水就不要趟进来了,否则当心晚节不保!”
“呵呵,老朽游历四方是为圣上选拔贤能,关乎我大庆未来气运,岂是你这等莽夫能懂的?”穆正浩抚了抚胡须,语气平淡道,“再者,老朽活到这把岁数,名声、性命都是浮云,怎会在意晚节保不保的?”
“清高!名声、性命你可以不在意,难道连圣上的威严你也不在意了吗?”
“沈城主的忘性真大,老朽进门的第一句话便表明了心意,又怎么会不在意圣威?倒是沈城主这些年在月城呼风唤雨,怕是忘记这头顶还有一片天了吧!”
“呐,都说了别给我抠大帽子!沈某对圣上的一片赤诚,天地可鉴……”沈荣指了指申小甲,寒声道,“倒是此子,竟敢在圣上的沉冤昭雪扇上胡乱涂画,罪该万死!”
“噢?”穆正浩扭头看向申小甲,眨了眨眼睛,轻声询问道,“真有此事?”
申小甲登时会意,捏着白玉扇来到穆正浩身前,恭敬地作揖行礼道,“见过穆老夫子……晚辈忠君爱国,于诗文之中尽显无遗,怎会是那等叛逆之贼!穆老应是看过我的诗文,想必应该明白晚辈的心意吧?”
穆正浩闭上双目,点了点头道,“那是自然!卒马行的劝谏之意跃然纸上,稍微懂点诗文的都能感受到其间忧国忧民的诗情……”
申小甲轻轻展开白玉扇,指着正面的沉冤昭雪四个字,“穆老身为文渊阁大学士一定见过圣上不少笔墨吧?这四个字可是圣上所作?”
“那是自然!”穆正浩瞥了一眼扇面上的字,傲然道,“若说这世上谁最懂得分辨圣上的笔迹,那便是老朽了……这四个字,却是圣上所作,毋庸置疑!”
“那便好……”申小甲轻轻地点了点头,翻转了一下折扇,指着背面的三幅图案,腼腆地笑了笑,“穆老,那你也一定认得圣上在这折扇背面所作的三幅图画吧?”
“那是……”穆正浩瞄了一眼背面的三个图案,差点咬到自己的舌头,面色古怪地看了一眼申小甲,又看了一眼悄悄退到远处的老狱卒,心中顿时了然,轻咳一声,心底有些发虚地吐出后半句,“自然!这的确也是圣上所作!说起来,此三幅图案还有些典故,是我亲眼看见圣上提笔在这白玉扇上画下的……”
第六十二章 马车内的对话,无籽的大西瓜
越老实的人,骗起人来越狠。
尤其是一个风骨铮铮,口碑极佳的人突然说起谎来,更加没有人会怀疑。
除了沈荣,因为他以前在老实人手上吃过不少亏,那位一人之下的老实人说了个小谎,险些害得他命丧京都,散尽万贯家财才得以脱离险境,换来接管他父亲领地月城城防的机会。自此之后,他便发誓这辈子再也不信老实人。
沈荣面皮抽搐几下,歪着脑袋道,“是你亲眼所见?”
“当然!”穆正浩面不改色道,“老朽何许人也,怎会信口开河?君子一言,当抵千金,休要以你的小人之心揣度君子的言行……”
“就是就是,穆老夫子乃大庆六君子之一,清誉满天下,自是一言九鼎!”申小甲忽然插话道,“穆老,您方才说其中还有个典故,可否给小子讲解一二?”
穆正浩身子一僵,缓缓扭动脖子,盯着申小甲那张故作不耻下问的脸,很想用脚上的布鞋狠狠地拍打几下,深吸一口气,保持着脸上和蔼的笑容,“这个典故比较长,等闲暇之时我再讲与你听,以免耽误沈大人的时间……”
“别啊!”沈荣嘴角噙着冷笑道,“我也想听听,公事什么时候办都可以,圣上的趣闻可不是随时都能听到的。”
穆正浩干咳一声,眨眨眼道,“那我讲讲?”
“讲讲!”申小甲和沈荣异口同声地答道。
“那我便简略地讲一讲……”穆正浩从申小甲手里取走白玉扇,沉吟片刻,指着上面的三幅图案道,“乌龟,龟者。王八,鳖也。有个词叫证龟成鳖,意思是把乌龟说成王八,喻指歪曲事实,颠倒是非……话说有一日风也大,雨也大,皇宫池塘里的两只乌龟爬进了御书房,把那些宫女太监都吓哭了,后来圣上走了进去,亲手将两只乌龟抓起来,放入一个大缸内,询问跟在身旁的左丞相魏长更,缸中的到底是王八还是乌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