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节
彧王帝桀满身酒气,目酣神醉,酒入舌出,心情大好一般朗声笑道。
“哈哈哈…沅儿…孤今日来可是为你带来好消息。”
江沅听到彧王的声音早是吓得心颤耳鸣,压根没听清来人说些什么,只是一不留神滚到地上之后装作若无其事站起身,向帝桀请安。
“皇上…屋外更深露重,怎得不召臣妾去侍奉,反倒劳烦圣架,臣妾真真受宠若惊。”
江沅收拾好情绪,无奈轻叹,心道今晚是走不了。
于是,越想越难过,一想到无法尽快与裴寂见面,心若刀绞…
旋即,江沅竟露出那娇媚一笑,看得彧王越发贪图沉溺美色,动心不已。
“孤今日高兴,若不把此事告知于你,恐彻夜难眠!”
帝桀呵着满身酒气,靠近江沅,双手抚上柔荑来回揉搓,思量着话语。
江沅低头思忖故作娇羞状,其实心若擂鼓。她可不会相信彧王能给自己带来什么好消息。
如若今晚召自己侍寝,眼下也求不得苏和静,只好自己强违圣命了。
江沅抬眼上下打量彧王,想着哪里容易下手一招制服他…
“唉…朝堂上那些老顽固真真冥顽不灵!近日振国将军赵凌煜为了邀功,又在南海捕了不少鲛人打算敬献于孤。可偏偏那些酸儒老儿满口仁义道德,强让孤放了鲛人。”
彧王帝桀说到鲛人时,因奢靡熏浑的瞳瞬间清亮了一瞬。
“沅儿,孤为了你捉鲛,与那些‘老百灵’舌战朝堂半日,想来也是值得的。”
正当彧王沾沾自喜之时,江沅此刻却听得心惊肉跳。
捉鲛,江沅以为这辈子都不会再发生的事,结果又被迫着进行着。一想到捕了裴寂的族人,江沅便觉得锥心刺骨。
江沅起身,跪在彧王脚下,双手交合抵在眉心,行了大礼。
“臣妾…还望皇上放了那些无辜的鲛人吧。”
此时座下的声音如玉般冷冷,似乎是下了什么决心。
座上的圣君亦是欢颜不再,听了江沅扫兴致的拒绝,眸光瞬间转冷。
“难道…你就不想学会哭泣了吗?”
帝桀弯腰凑近江沅,酒气扑面,又裹挟着不容拒绝的寒气。
“不想要学了。臣妾已然觉得哭泣并非人生要事。皇上,就让臣妾待在您身边,伺候您一辈子吧。”
江沅软糯糯的嗓音,配合着掷地有声的示忠心,态度诚恳而又果决。
然而…座上又没了声响。
“老人精”见气氛不对,为免惹怒君威,精光小眼滴溜转动,捏着嗓音劝道。
“沅娘娘,您的心意圣上已然明了,这些鲛人可是咱们圣上对您的莫大恩赐啊!”
“老人精”拂尘绕在手肘处,慢慢搀扶起江沅,既是叮嘱又是解释的。
“快谢恩吧!说不定皇上还会再赏您一份大礼。以后啊,娘娘的福气啊,可是会延绵千年呐!”
“呵呵…”老人精那张煞白的脸冲着江沅堆笑,连带着笑容里的褶子都是讨好的谄媚。
“老涛…你又多话了。”
帝桀不奈地捏着眉心,此时又将将有些犯药瘾了,虽阻止了“老人精”继续说下去,可话语中却没有怒气。
“老人精”惯会看人眼色,一听被皇上嫌弃多话,立刻伸头前倾,跟一只乌龟觅食般贪婪谄笑。
“哟…皇上,老奴错了,不该多嘴!”
”老人精”知道皇上此番不会计较,话音刚落,便轻轻地扇了自己嘴巴敷衍了事。
此时的江沅有些懵,她还未从捕鲛事件中捋出头绪,怎的又要谢恩?
“皇上…此捕鲛事件…”
江沅本欲继续追问,却被“老人精”的咳嗽声打断,只得作罢。
座上的帝王越发觉得不舒服,渐渐地由懒散斜靠变得卧躺在睡榻。
瞳仁浑浊得不像样,因醉酒而生的坨红渐渐被惨弱的白取代,那身宽大的玄色蟒袍轻轻翻动,竟显得此时的彧王甚是脆弱。
江沅正待上前伺候,却又被老人精制止了。
“老涛…我的药丸呢?”
帝桀痛苦地皱眉,慢慢地身体也开始发颤,可他仍旧哑着嗓音渴求,再没了往日的君威。
“皇上…您忍忍吧,那仙真道长可是说了,您每日只能吃三颗,再多食一颗会伤了龙体呐。”
“老人精”上前轻轻拍着帝桀的后背,想着能让君王舒坦下。
“可是…孤…太难受啊!”
帝桀额间渗出细密冷汗,面色苍白若纸,话还没说完,便“哇”地吐了一口血洒在了炙热地地板上。
烫得江沅赶忙缩脚。
也许苏和静说对了,彧王帝桀真的撑不了多久了。
可即便这样,江沅觉得眼前着冷酷的君王依旧没有放过自己。
正当彧王自己已是处于半昏迷状态,可他仍沉着嗓音,“艰难地”向江沅宣旨。
“我的沅儿…开心些,不日你…将会是…孤的皇后了…”
第44章 断腕
江沅被突如其来的“荣耀”震惊到无法挪步, 浑身似被施了咒一般定在原处,只一双鹿眼轻眨,证明自己还是个活人。
“老人精”一声“恭喜娘娘”让江沅才察觉原来自己并未听错。
“恭喜娘娘、贺喜娘娘,不…哎哟, 瞧我这张笨嘴, 应是恭喜皇后娘娘!”
“老人精”下跪道贺, 本是“喜事”一桩,可江沅却被抽了魂一般,禁锢了身躯, 眼神空洞呆滞、面色发冷惨白。
当了皇后,真就意味着一辈子被圈固在皇宫中,惶惶不可终日。
那渔村生活也就成为遥不可及的梦了。
“嗯哼!沅娘娘,还不快谢恩呐?”
“老人精”见江沅没有反应依旧楞在原地, 恐又惹恼圣上, 急忙提醒道。
江沅闻言,不情愿地下跪、磕头谢恩。
可她的下一句话,却差点没让彧王气得要“归西”。
“臣妾谢皇上抬爱,可皇后之位臣妾自感无能胜任。请皇上三思…”
说完又是连磕三个响头…毅然决然地拒绝简直下了皇上的脸面。
帝桀气得怒目圆瞪, 顺手抄起香案上铜炉砸向江沅。
“你…!你简直气死孤。你可知孤为了你顺利登上皇后之位, 与那些老顽固斗了多久?”
彧王使了最后一些力气,起身掐住江沅的脖颈, 丝毫无怜香惜玉,任凭那被砸破的额头, 鲜血汩汩流淌, 在帝桀的手臂上惊目纵布。
“孤力排众议保你, 岂容你妄意拒绝?”
江沅被掐得呼吸困难,可她不敢反抗, 额间的鲜血迷糊了双眼,又流过白皙的脖颈,煞是可怜、可怖。
帝桀的眸光犹如鹰隼般尖锐,上下打量着眼前被自己掐得几乎晕厥的少女,又忽地想起了什么,猛然松开手。
少女又如失线的风筝垂坠在地,没了支柱。
帝桀又近了一步,蹲在她身边,冷冷地望着眼前人,看不出任何情绪地伸手接过来“老人精”递过来的素白绢帕。
手指轻撩起少女遮面的凌乱青丝,以素白为其拭血,轻一下重一下的,不顾江沅是否疼痛难忍。
他低哑着声音带着几分病态的痴狂。
“孤不会放你走的…何况你还怀了孤的龙种,江沅…你说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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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到第二日,苏和静知晓内情,也不顾自己受伤未愈的身体,焦急赶往水晶宫。
叫了半晌没发现主人,问了宫内的丫鬟也都不知江沅在哪。
苏和静一边四处找寻,一边暗道不妙,莫不是江沅真的不管不顾逃了吧?
终于…在一场逼仄的仓储室里发现了原本以为是“逃走的”江沅。
少女在昏暗中蜷缩,墨发蜿蜒,白衣覆身,额间缠着细麻布,隐隐还晕一圈血色。
原本就没什么情绪的玉容更是如深潭般宁静,那琉璃般的眸子轻轻眨动,就好像这世间再无能吸引她注意的事物。
苏和静看着昔日精怪灵动的少女如今却是这般惨淡模样,心里不禁泛了酸楚。
“江沅,你知道我找你多久吗?你居然跑到这儿来躲清静。”
苏和静摸黑儿坐在她身旁,用尽量轻松的语气对她说道。
“我不躲在这儿,还能去哪!我只要一出去,那些阿谀奉承的嫔妃轮番前来道贺,简直比剜肉还难受。”
江沅良久轻叹,长睫像失了力一般艰难抬起。
“阿丑,我与裴寂今生便就此错过了吗?”
少女话语间的凄凉哀伤无不让混血鲛人动容,鲛人本就心善,见不得伤心破碎之景。
苏和静赶忙摇头安慰道。
“不会的!你们一定会幸福的。你我都知彧王不顾世间反对拉你上位,无非是想架着你。”
“是啊…可明知是这样,我也无法摆脱呢。”
江沅语带梗咽,用尽气音回道,满满的无力感似压着她不能呼吸。
苏和静也是心中无奈,眼神由垂怜转为愤怒,那墨瞳里毫不掩饰地恨,噬血的恨在此刻即将倾盆而出。
“这个老东西,死到临头还不忘继续玩弄权术。你可知为你这样的捕鲛人大肆捉鲛、又不孤众人的反对封你为后,根本就是想把你逼上死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