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节
不过,有些人之所以被扣上某一个绰号,是因为他们会不断的用行动来阐释这个词的真正含义。
比如才让沈微夏另眼相看的王思明,在离开时立马用行动证明,自己是个货真价实的神经病。
虽说这个时候,他的助理已经开车过来等在外边了,但王思明还是跟着沈微夏先去了他的车里,摸走了剩下的两包饼干以及一包花茶,并不停地申请往后的福利。
直到沈微夏将那句好说了五六遍,王思明方才恋恋不舍地下车,下车后仍是一步三回头地冲车里的沈微夏说,“沈二少,我们可是说好了的哟,到时候别忘了哟。”
他在外边的时候,还记得不去叫沈微夏嫂子,即使满嘴跑火车,但细听下来,会发现那些都是无关紧要的话,根本不会被有心人利用到。
谁知道他是不是真的疯癫呢?又或者,这不过是天才的另一种存在方式?
送走王思明,沈微夏揉了揉被他闹得有些昏沉的头,靠坐在驾驶座上。
捏着那一纸合同,只觉一切来得那么快,那么容易,让他有种不真实的感觉,总害怕这是暴风雨前的宁静,未来会有更猛烈的冲击在等着他。
不过,那又有什么关系呢,都死过一次了,还能有什么比死亡更可怕的?沈微夏心想。这一回,他一定要牢牢守住属于自己的东西,再不让任何人抢走,更不能像从前一样,不知一番辛苦为谁忙,到头来还是为他人做嫁衣裳。
或许,这小小的药膳馆,对沈家这巨大的商业王国来说,实在算不得什么,但这是沈微夏崭新人生迈出的第一步,对他来说,至关重要。
“我亲爱的弟弟,接招吧。”沈微夏仰着头,将合同覆在额头上,轻声说着,似在宣战一般。
从此,沈微夏变得更加忙碌起来。不过卓少依旧能享受到沈微夏用心制作的美食,只是原本晚饭后一起看书的时光,变成了沈微夏忙着看资料,找信息,而卓少则凑在一边出主意的模式。
等到沈微夏回沈家,他不用自己动手做饭,收拾房间,能用的时间更多了。对成功的渴望让他像个陀螺一般转个不停,这个时候他想得更多的不是未来要怎么样去报复周家,而是怎样去把这个药膳馆做好。
到这个时候,他才意识到,复仇,只是生活的一部分,但不应该是全部。他不能忘却仇恨,不能因为时间的流逝轻易饶过那些人,但更不能让仇恨填满全部的人生,若是那样,他依旧是在为别人而活。
终于,走出心中阴影的沈微夏不再被仇恨蒙住了双眼,也正因为如此,他才能在未来走得更远。远到能够俯瞰这座城池,那时的周家,在他看来,不过一粒微尘。
不过,在此之前,沈微夏还有很长的路要走,而此时的他更是忙碌不堪。
沈微夏从前开药膳堂最大的问题,是说服那些不同意的人,一旦力排众议开始行动,他能调用所有资源,全力去做事。
可如今,沈微夏能用到的人不多,若非卓少预先替他联系了不少业内高手,这会子一定是各种问题层出不穷,可即使如此,现在的他每天还是有忙不完的事。
晚上九点多的时候,手机欢快地唱了起来,沈微夏打开是一条来自卓少的短信,“天气预报说寒潮要来了,我给老爷子买了件新羽绒服。”
明明是想要提醒对方注意保暖,却说出这些话,固执地认为是对方在追求自己,自己只是大发慈悲地给他一个联系自己的机会,实在是别扭得很。
沈微夏不清楚卓少那弯弯绕绕的心思,听到说寒潮要来,立马回道,“那你要注意保暖”想了想,又添了行字,“星期五晚上来家里吃饭吧,我下厨,做你喜欢吃的菜。”
卓少的帮助目前的沈微夏实在无法报答,想到对方爱吃自己做的饭,便邀请了他来家里坐坐,顺便吃个饭。
很快对方就回复过来,“好的。”
收到邀请的卓少嘴角弯了弯,他想你了,卓少在心里说。
每次卓少都会颇为心急地去寻找,对方暗恋自己的证明,可这之后又有一种怅然若失的情绪,只觉得心里空落落的,像缺了些什么一般。
将手机收起,卓少静静地看着面前的那杯花茶出神,总觉得自己怎么也泡不出那个味。或许,在这一刻,他已经找到缺失的那一片了。
星期五晚上,卓少如约而来,沈微夏也难得的在家一展手艺。
倒不是他觉得为沈父沈母洗手作羹汤不值得,而是他最近实在太忙了,而且就他目前的形象,每天给他们做饭,不光不能得到沈父的认可,那做饭的手艺也成了不务正业的证据。
在听沈母说起沈微夏筹备药膳馆的事后,沈父不置可否,在他看来,那不过是沈微夏的又一个游戏。早已经对沈微夏失去信心的沈父觉得,只要他不惹事,怎样都成。
只是沈微夏持续的时间比他想象的要长,态度也比他想象的要积极。沈父想到了那句“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只想着一定是沈微夏和卓少相处的这一段时间里,被卓少感化了,被引上了正途。
因此恨不能将沈微夏全权交给卓少负责,让他帮忙将人真正引上正途,让他也能安心,到老年不用再为这孽子操心。
可惜未来的沈二少真的如他所愿走上了正途,却意外地和卓少搅和在了一起,待他知道这些,后悔也迟了,当年可不就是他亲手把人交出去的么。
这之后日子依旧忙碌,年轻人做事本就有些拼,这沈微夏仗着游戏系统的加持,为了让药膳馆早些开张,他经常会熬到凌晨三四点,胡乱歇息几个小时,第二天一早,又去做其他事,丝毫不知疲惫。若非身体被强化,只怕早就吐血三升了。
忙碌了一天的沈微夏匆匆冲了个澡。花洒放出的热水很快就将浴室弄得水气氤氲,沈微夏站在那,一手戳着肚子上新长出来的软软的肥肉,只觉得软绵绵的好玩极了。
又这么忙了一阵,沈微夏只觉得这几天自己有些精力不济,便休息了一天。到吃饭的点,才上桌,沈微夏只觉一阵恶心反胃,匆匆跑到厕所狂吐了起来。
前些天早起便有些轻微的反胃,他也只当是受了凉,可今儿这反应实在有些重,饶是他对自己这超级强壮的身体极为放心,也忍不住为自己探了把脉,这一探不要紧,竟在这寒冬腊月里,生生将他吓出了一身汗。
沈微夏哆哆嗦嗦地冲了把脸,抬头看见镜子里,神色略有些憔悴的人,只觉得一阵头晕目眩,突然,他猛地一拳将那面似在嘲讽他的镜子打得粉碎。
他狠狠地咬住嘴唇,只觉得命运是如此的弄人。
自重生以来,他打也挨过,骂也挨过,白眼也受过,嘲讽更是听了无数,可是他都忍了,因为他知道,自己白捡到了沈二少这具身体,那么,那些附加的东西他也必须接受。
可是为什么他的忍受带来的是这样的后果,他一个男人,竟然怀上了孩子!难道这世界真的是人善不光被人欺,还要被天欺么!?
沈微夏忍不住发出痛苦的咆哮,就像一头绝望的兽。
为什么那些混蛋能好好的活着,他处处忍让,仁爱友善,得到的却是这样的结果!上一世被残害至死,这一世,竟然还怀上了一个孩子。这是比爆出同性恋更可怕的事情,沈微夏似乎已经预见了未来的身败名裂,只觉得自己的努力都是白费。
“贼老天。”沈微夏一指指着天大喊。
喊完这一声,他颓然地靠在墙上,仿佛全身的力气都被抽干了一般,只觉得满心疲惫。
关心儿子的沈母立在洗手间门口,听得里边的动静,吓坏了,忙喊,“阿夏,没事吧?”
没有动静。
她猛力地敲门,大喊,“阿夏,快回答妈妈,你没事吧。”
门被打开了,面色惨白的沈微夏走了出来,“妈,我没事,就是太累了,饭我就不吃了,我先睡会儿。”说完逃离而去。
沈母看着他的背影,满脸焦急地跟了上去。
此时沈微夏已经顾不得其他,心中只有一个念头,“我要把他拿出来,不能让他就这么毁了我。”
☆、孕夫的日常
虽说已是五六月了,但依山傍水的怡海镇天气仍是十分舒适,午后的阳光打在身上,丝毫没有燥热的感觉,只让人觉得淡淡的温暖。
沈微夏身上盖着床薄被,躺在长长的躺椅上晒太阳,他眯着眼睛伸了个懒腰,只觉岁月静好。
药膳馆在一个月前正式开业了,有卓少和沈懿的面子,来捧场的人自是不少,而沈微夏浪子回头,也成了本城的一段佳话。虽然抱着看好戏心态的人更多,只等着哪天沈二少重新堕入那个花花世界,带来更加震撼的消息。
这药膳馆请来的大厨都是颇有实力的,做出来的东西自是味道极好,配上沈微夏添加在其中的低浓度下品止血散,顾客食用后只觉不光味道好,养身保健,偶尔还会有提神醒脑,身心舒畅的功效。
加上它装修高档,主要是针对高端群体,每天甚至限量供应,各种宣传又做得很到位,许多人以能来这里吃饭为骄傲,生意一日好过一日,没用多长时间,就打响了名头,一时间风光无限。
在药膳馆稳步发展的同时,还有一件事一直困扰着沈微夏,他须得寻一个人迹罕至,民风淳朴的地方偷偷把孩子生下来。
那天突然发现自己怀孕了,沈微夏只觉得天都要塌掉了,这是比发现董云出轨,被周繁林算计更震撼他的事情,颠覆了他所有的认知,让他在那一瞬间觉得自己这具身体是一个怪物。
他的第一念头就是要把他拿掉,可等他真把药弄到手了,历经艰难心理斗争的他却改变了主意。
尽管只是个未成形的孩子,那也是他的孩子啊,和自己血脉相连的孩子啊!这世上再没人比他们之间的羁绊更深。
为了别人的看法,就要害死自己的儿子,那他沈微夏作为父亲和周晓天又有什么区别?
沈微夏不停地对自己说,只要我不说,谁会知道这是我生的!终于,将心底最后那丝不安压了下去,沈微夏开始期待孩子的到来。
孩子慢慢在成长,他胀大的肚子也一天比一天明显,在这个有无数双盯着他错处的眼睛的城市,他已经没办法在别人不怀疑的情况下,继续隐瞒孩子的存在。
终于,在找到合适的地方后,他借着出去考察的名头,离开了。
这处叫怡海镇的地方,地处西南,临近大山,风景秀美,实在是世外桃源。
尽管当地政府曾想将此处开发,但因为深入大山之中,交通并不那么方便,因此风风火火的旅游业闹了一阵就偃旗息鼓了,只留了一大片闲置的现代化小别墅。
极大一片地区只稀稀拉拉住着偶尔来度假的几户人家,而当地的农民则住在更远的位置。
在这个风景秀美,远离人群远离喧嚣的地方,带着两个外国专业护理人员的沈微夏住了下来。
大约因为沈微夏是男人,尽管怀胎五个多月了,但穿上宽松衣服,肚子并不会特别明显。
这里没有那等好事之人,有的只是一群淳朴的农民,便是瞧见了他略鼓的肚子,也不会多想,故此,比起在城里的小心防备,沈微夏只觉在这要轻松惬意许多。
在确定不会有人会怀疑他怀孕了之后,每天闲得无聊的沈微夏在这片大山里到处闲逛,走得远了,便能来到这附近的农民家里。
看着他们种植庄稼,在田间挥洒汗水,听着他们谈起收获的喜悦,从小生长在城市的他,第一次这么近距离地接触大自然,只觉得到处都是新奇。
而当他听他们提起每月一次的集市后,沈微夏蠢蠢欲动。
说起来那护工最初接触沈微夏时,也是第一次接触怀孕的男人,便只当他是个玻璃人,又怕他被暴露,只让他在屋子附近活动。
但在有游戏系统加持的沈微夏,表演了单指碎大石后,他退让了,只觉得对方便是电影里会中国功夫的传奇人物,不再像从前那样限制沈微夏的活动了。也正因此,沈微夏才能偷偷溜了出来,混到集市里游玩。
这处旅游计划已经破产,古老的集市风俗沿袭千年,并未因为偶尔到来的几个游客而改变。
这里没有迎合观光者的纪念品,没有过多现代化的东西,他们卖的更多的是蔬菜、野味、草药、布匹、羊毛、牲畜……这一类最原始的生活必需品。
当然,偶尔也会遇见零星的几个贩卖零食的摊子,无一例外,那些人身边挤满了吵吵嚷嚷的,刚从父母那讨得三两张零花钱的小孩。小孩们脸蛋被晒得红扑扑的,他们穿着简单朴素的衣服,但满脸的天真和幸福。
做大饼的汉子光着膀子,嘴里哟呵哟呵地喊个不停,香气随着他掀动大饼散发出来,而围在他身旁的那一圈小孩,无一例外地长大了嘴巴,仿佛看着天下最好看的表演。他们不时抽动鼻头,仿佛要将所有的香气全吸入,一点也不要浪费。
对于物质生活贫乏的孩子们来说,能吃上一块香喷喷的饼,便是天下最幸福的事情。
天空是湛蓝色的,沈微夏踏在巨石铺成的石板路上,在人群中穿行,走到一个拐角处,只见地上坐着一个约莫七八岁,穿着洗得发白的红色上衣的黑瘦少年,他的旁边站着一个三四岁的小孩,正满脸渴望地跟他说着什么。
走近方才听见,是那个小孩想吃那香喷喷的大饼。
只听那个年纪稍大的孩子道,“等哥哥把这些草药卖掉了,就买饼饼,先忍忍好不好?哥哥带了面窝窝,要不先吃一点?”
那年纪小的孩子又扭头看了一眼那卖饼的方向,点了点头,道,“嗯,我陪哥哥卖药药,卖完药药买饼饼!”
他说这话的语气那么天真,仿佛是开心的,但沈微夏注意到,他嘴角瘪瘪的,似要哭出来一般,到底强忍住了,一个乖巧懂事的孩子。
这情景看得从来不知柴米油盐贵的沈微夏只觉颇为心酸。
他转头大步走回卖饼的那处,在孩子们羡慕的目光中,买下了整整一块。装在袋子里满满一袋,居然只花了五块钱,想了想,他又买了几样小孩爱吃的零食。说是零食也不过是些酸甜口味的干果,以及劣质的话梅。
提着这一袋东西,沈微夏来到那两个孩子面前,将它们递给那个黑瘦少年,“送给你们的。”
那年纪小的孩子很容易,就闻到了饼散发出来的香味,却没伸手,只两眼渴求地看着哥哥,那个年纪稍大的孩子将弟弟搂进怀里,略有些疑惑地问道,“大哥哥,这是给我们的?”
沈微夏点了点头,“嗯。”他话虽不多,但因为那姣好的容貌,以及周身散发出的温柔的气质,很容易就让人卸下心防,更不会觉得他是坏人。
“大哥哥,谢谢您。”那孩子站起来道,犹豫了半天道,“可是我没有钱,您能不能等我一会儿,等我把这些草药卖了,就有钱了。”
沈微夏只觉得这处的孩子如此淳朴,微微一笑,“是送给你们的,不用钱。”
那年纪小的孩子瞪大了双眼,望着他手中的袋子,终于鼓起勇气,憋了一口气,头朝天奶声奶气地大声喊着,“大哥哥真好,谢谢大哥哥。”之后便红着脸缩回了哥哥的身后。
“好了,快接着吧,饼一会儿凉了。”
那黑瘦少年终于将东西接了过去,又道了两声谢方才拿了一块饼子给弟弟吃。见沈微夏已经离开,忙喊道,“大哥哥,等一等。”
沈微夏回头,只见那孩子抱着个篮子追了上来,那篮子正是之前摆在他们前面的那个,沈微夏疑惑地看了回去,只见那孩子道,“大哥哥,今天谢谢你了,这些草药就送给你吧。”
沈微夏正想拒绝,突然在看向他篮子里的草药的时候,游戏系统竟起反应了,平常物品游戏系统是不会显示名字的,可如今这篮子里有些草药竟然显示出了名字。
他伸手探向那篮子里,拣出一点,可不就是配置回复药剂要用的材料么。所谓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说的就是这么回事?
原来,在这之前,沈微夏虽然发现,游戏中的药剂在生活里也有同样功效,并为此欢喜雀跃,可没多久就被一个事实打击到了。那就是他无法配置出这些药剂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