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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6节

  “陛下立国,韦云起是第一任司农卿。”
  “就这?”李善无语了,这也叫渊源?
  “不仅如此。”李孝恭笑着说:“武德元年,韦云起领豳州、宁州以北,辖会州、宁州、泾州、原州、盐州、灵州,有便宜处置之权。”
  李善噢了声,这等于是灵州军的第一任主帅,之后因为薛家父子起兵,而突厥主要的攻击方向是河东,并不设灵州道,只是先后以杨师道、李道宗、李神符出任灵州总管。
  “此人如今在?”
  “益州道行台兵部尚书。”李孝恭递了个眼色过去,“其堂弟韦庆俭、韦庆嗣皆侍东宫。”
  李善啧啧了两声,京兆韦氏真是要一条路走到黑啊……不对,在秦王府也是有族人的,不过却是男的全都侍奉太子,让女人去侍奉秦王,李世民的后宫里有一对京兆韦氏姐妹花。
  李孝恭不知道在想什么,脸上也露出笑容,但下一刻笑容就消失了,摆出一张死人脸。
  因为那边封伦放言,“何需调用张武安……不提曹国公,尚有虢国公如今闲置雍州司马,正适合出任夏州总管,虢国公当年随征江淮,赵郡王当知其能!”
  虢国公黄君汉,瓦岗出身,随李世民参与洛阳虎牢大战,是秦王一脉的嫡系,去年被调入京中出任雍州司马,当然了实际上是个闲职,那一次李世民调动的除了黄君汉,还有出任雍州长史的李世绩,雍州别驾的王君廓。
  当年李孝恭奉命平定江淮,麾下几路大军合击,其中黄君汉就独领一路,足见其能。
  李善幸灾乐祸的看着李孝恭,然后不满的说:“你们掰扯,将孤与赵郡王拖进来作甚?!”
  裴寂笑吟吟道:“陛下选派吾等八人,魏王、赵郡王不可置身事外。”
  “裴相这话说的……”李善翻了个白眼,“反正别想着孤与赵郡王替你们背黑锅。”
  “背黑锅”这个词近乎俚语,但众人也能听得懂,在座的也只有这两位是没有明显立场的。
  接下来众人继续掰扯,一直到黄昏时分才整理出一份名单,薛万彻或李世绩出任夏州总管,刘弘基或韦云起出任延州总管,黄君汉或李志安出任银州刺史,段志玄或冯立出任绥州刺史,杨则出任陇州总管。
  李善、李孝恭对视了眼,都很是无语,大家伙儿很心齐啊,踢来踢去,最后合力飞起一脚,将皮球踢给李渊了……让这位大唐皇帝做选择。
  除了杨则,其他几个职务,全都是一边一个。
  没办法,两边都不肯让步,李善昨晚与凌敬仔仔细细的盘算过,也通过凌敬与李世民沟通过,只要秦王这边能拿下原州,其实并不在乎其他几个州府……关键还是要考虑接下来可能的突厥以及其他草原部落的侵袭。
  换句话说,要看能力,而不是派系。
  裴寂疲惫的揉着眉心,“先等一等吧,等陛下……”
  拟出来的名单已经呈送入宫了,等着李渊做选择题,不过推来推去,大家都不肯亲自去,李善和李孝恭更不愿意去,这事儿和我们两个哑巴有什么关系?
  最终裴寂只能让倒霉的吏部侍郎送入宫。
  裴世矩看上去有些精神不济,抬头看了眼正在和李孝恭说笑的李善,眼神中满是狐疑,他总觉得李善今日突然提到的坊州总管杨文干移陇州总管这件事有些诡异,要么是杨文干有问题,要么是杨则有问题。
  而旁边的封伦也在打量着李善,心里琢磨着对方提到杨文干是巧合还是刻意的……说起来整件事的谋划,最开端还是从这位魏嗣王身上扯出来的呢。
  仅仅一刻钟后,吏部侍郎脸色惨白的回来了,只简单的说:“陛下震怒。”
  第一千零五十五章 我做主(上)
  屋子里响起似有似无的哀叹声,陛下不肯接球啊!
  一个凌空抽射又将皮球给踢回来了!
  众人考虑的还不仅仅只是李渊把球踢回来了,裴寂、封伦、陈叔达等人都脸色难看的很,如果这次办糟了,这个还不算正式的机构基本上就覆灭了,这等于是宰辅手中可能多出来的一点权力会云消雾散。
  不过李善很是无所谓,在他看来,类似前隋选曹七贵的这种举荐制度,脱胎于两三百年的九品中正制,自己这些人也就是早年的中正官。
  虽然科举制度在唐朝虽然还不完善,但大量的世家子弟通过科举出仕,导致科举的地位、受重视程度都迅速上升,这才有了后来孟郊中进士的欣喜若狂,有薛元超的平生三恨中未能进士登科。
  所以,这个临时机构肯定不会久存,李善估摸着只是自己前些日子的随口一提,李渊才临时起意的……开历史倒车或许有,但李渊不是个蠢货。
  裴寂叹息一声,却见面前的吏部侍郎犹豫着没有退下,“嗯?”
  吏部侍郎转头看向了李渊,“陛下特询魏王殿下。”
  李善觉得有些不妙,“陛下问孤?”
  “是。”吏部侍郎干巴巴的说:“陛下询魏王殿下可有举荐……”
  唐俭笑了笑,“你如何作答?”
  “自午后入眠,黄昏方醒。”吏部侍郎的声音有些小,“陛下大怒,责魏王殿下不尽心,还……”
  “甚么?”
  “还提及是魏王殿下提议如此选官,如今却置之不理……”
  李善的脸都要僵住了,李渊你个不要脸的,一次又一次将锅丢到我身上啊!
  你个糟老头!
  信不信我把你送到湖上去吹冷风啊!
  目送吏部侍郎退下,李善气急败坏道:“真的与孤无关!”
  “魏王殿下慎言!”
  “怀仁慎言!”
  前一句是唐俭,后一句是陈叔达……就算是陛下让你背锅,你也不能公然抱怨啊。
  嗯,的确,在座的人都有这种猜测,因为类似的事李渊干过,想想李善是如何从馆陶县公直升邯郸郡王的吧。
  “孤只是随口提了句……仿前隋选曹七贵。”李善欲哭无泪。
  自己都打定主意了,也通过凌敬与李世民商量好了,只要盯着别丢掉张士贵这个原州总管,反正张士贵与自己是结拜兄弟,自己是有出手理由的。
  其他的只是临时起意,李善以坊州总管杨文干试探一下东宫那边……结果让他有点意外,裴寂、郑善果是什么都不知道,裴世矩那只老狐狸看不出端倪,反而是李善猜测中的封伦反应很大。
  现在好了,李渊把锅砸到了自己头上。
  与其他人不同,裴世矩有点怀疑这是李渊与李善在演戏,就算没有剧本也很可能是有默契的。
  “既然是怀仁最先提及,适才陛下大怒……”裴寂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尖锐,“怀仁还不尽述。”
  这是可以理解的,毕竟公认朝中就属裴寂与李渊的私人关系最好,他也是以此为根基,对李渊有极大的影响力才成为公认的首相。
  不过在今年,裴寂的地位被动摇了。
  秦王李世民正式行使尚书令的权责,自然而然的导致裴寂的权柄降低,而李渊对太子的厌弃也使得裴寂的影响力下降。
  现在,能取而代之的人也正是出现了,在众位宰辅看来,今日陛下的震怒,以及对李善的训责……都毫无疑问的证明了李善的影响力。
  李渊先是看到名单震怒,你们这帮臣子居然把皮球踢到朕这儿来,之后知道李善磨洋工不出力,李渊又是大怒……这说明,李渊就是要等李善的举荐。
  换句话说,这份名单是由李善来做主!
  裴寂难免有点“只听新人笑,哪闻旧人哭?”的凄凉感。
  七道视线都集中在自己的脸上,就连李孝恭都目光炯炯,但李善没有急着开口,更没有抱怨,现在抱怨没有任何意义,他在思索,思索李渊的用意。
  我来做主?
  为什么是我来做主?
  其实关于这些州府主官的选择,应该是在两仪殿讨论的,这也是帝王、太子、参政亲王以及宰辅这些人权力的体现,而李渊为什么要将这种权力下放呢?
  实际上在座的八个人,有一个中书令,两个侍中,一个仆射,这四个人都是宰辅,郑善果、唐俭正好一边一个,再加上肯定会也只能做哑巴的赵郡王,以及自己……李善舔了舔嘴唇,差不多猜到了李渊的意图。
  这么多位置,李渊知道两个儿子肯定要争的头破血流,他不想激化矛盾,所以将议事权下放,现在又特地点出了自己……这老头不是个好人啊,明摆着是在拿自己当枪使。
  好好好,既然你把我当枪使,那就别后悔!
  “怀仁?”唐俭目光闪烁,他与李善早年不认识,但后者被困在顾集镇,他给李靖去了一封信,去年天台山一战,唐俭受伤,还是李善亲手包扎的。
  深深吸了口气,李善起身走到屋子中间,轻声道:“关北诸州,最重夏州,左临盐州,右靠榆林,后依延州。”
  “突厥若侵关内,一攻灵州,二攻夏州。”
  其实很难说突厥大军席卷南下会选择哪一条路,灵州相对好打一些,但再南下就要啃原州这块硬骨头,反而是夏州也就是原来的朔方郡虽然难打一些,但后面的道路还算通畅,虽然也有卢子关之类的关卡,但总比萧关以及原州七关要好打。
  “武安郡公薛万彻勇武善战,出任夏州总管最是合适。”李善看向裴寂,“不过夏州初收复,原为梁贼巢穴,万彻兄虽然善战,但抚慰百姓、降兵,治理地方,还需太子殿下遣派人手襄助。”
  裴寂心中大定,笑着颔首,“太子洗马萧德言出兰陵萧氏皇舅一房,有安定地方之能。”
  李善开口,将最重要的夏州总管给了太子心腹大将薛万彻,屋内的气氛有些凝滞,陈叔达、封伦的脸色都不太好看。
  不过,裴世矩的脸色更加难看。
  第一千零五十六章 我做主(中)
  裴世矩的第一反应是李善好无耻,顺势将薛万彻钉在了夏州,而且还是关内道距离长安最远的一个州府……这厮那日登门拜访,自己还说要试一试能不能将薛万彻调回长安呢,结果自己都没机会出手了!
  而且裴世矩顺势联想一下,脸更黑了。
  薛万彻如今是灵州道行军副总管,不可能继任主帅,改任夏州总管算很不错了,但灵州道行军总管的继任者短时间内只怕不能出炉,到时候说不定又要争得头破血流。
  温彦博以长史掌控大军难度很大,很可能会依仗军中大将……而在灵州军中,还有谁比张仲坚更合适呢?
  众将中,张仲坚爵位不高,资历不深,但因为深受李善的信重,在泾州、原州战事中都是独领大军的方面之将。
  泾州大战之前,李善分设左右前后中五军,领军的众将中,指挥中军的钱九陇已经回了泾州,右军的李道玄很快就会回京,左军的窦轨调任延州道行军总管,只有独领前军的张仲坚还在。
  李善自认心脏,但裴世矩的心也不比李善干净,在他的推测中,如果接下来突厥来袭,温彦博不能掌控大局,张仲坚再立下战功,说不定会顺理成章的出任灵州道行军总管。
  裴世矩在心里来回盘算,这种可能性还是有的……但与此同时,李善在两场大捷后卸任主帅,之后连续两个继任者都出自门下,这是取祸之道,不说陛下了,就连秦王也会心里忌惮,李怀仁不会如此不智吧?
  只看前年此子夺军败敌后,能以纵兵洗劫左云县被朝臣弹劾,能以受伤修养而回朝,将代州完完整整交给李靖,便知道此子知进退,绝非跋扈之辈。
  裴世矩心里费解的很,而李善瞥了两眼,立即做出了判断,裴世矩是有起兵的心思的,李建成胆子不大但也没有放弃这种可能,不然罗艺也不会从天节军调精锐潜入长林军了,但裴寂是不知情的。
  想想也有些好笑,当年裴寂依附东宫,裴世矩若近若离,而现在裴世矩全力辅佐,或者说将太子李建成当枪使,反而是裴寂似乎被排斥在核心圈之外了。
  李善像是没发现屋子里的凝重的气氛似的,继续道:“延州为夏州后盾,地处要道,前望长城,后护关中腹心,非熟知地方者不能担之。”
  “平原郡公段德操,自武德元年出任延州总管,数年内连败梁师都,虽兵败灵州,但原州一战,知耻后勇,攻破萧关,或能回迁延州总管之职。”
  陈叔达与封伦对视了眼,两人都没吭声,之前无论怎么排列名单,一直没有人考虑过段德操这位败军之将。
  李善显然已经打好了腹稿,继续道:“银州与榆林郡接壤,亦与夏州接壤,若突厥犯夏州,银州出兵或有奇效,需选派大将镇守。”
  “宁州总管胡演胡子忠,冲阵勇烈,熟知兵法,泾州一战立下大功,可迁任银州刺史。”
  屋内的气氛有些许古怪,赵郡王李孝恭悄悄的挪了挪身子,心想李怀仁这是想干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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