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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76 宋国使者的想法

  淮中城,陈国人现在来淮中城,都是懂了不少规矩,当然优越感也是比较强烈的,毕竟除了阴乡夫人旦,剩下的汉伯室内人之中,也就他们陈国,一口气出了两个。
  稍微有点飘的陈国人,倒也没有飘上天,此次入淮,明面上是给公主生的女子庆贺一下。
  江湖上有小道传言,说汉伯曾经许诺“桃花姬”,女子可以为宛丘公主。
  有点膈应人,毕竟被封了宛丘公主,说明两件事情,一是汉伯的爵位又要提一提,二是陈国的都邑,被汉国给打了下来,是汉国的国土。
  否则,怎么就出来一个宛丘公主呢?
  但换个角度,这说明汉伯对陈国的公主,宠爱嘛。
  有时候,视角只要稍微调换一下,一切都会不一样。
  “夫人,宛丘来客,是给宋国做说客的。”
  作为侧室,“桃花姬”妫夭很端正自己的态度,跟自己的妹妹不同,妫蓁要是不傲娇,老公说不定还不喜欢呢。
  当然了,身材不好,傲娇了也是没用,平板双马尾在老公那里不吃香的,傲一下就被打。
  旦最近都在练字,李解传她的字帖,一直保留着,路室公文,有些需要夫人亲笔签名的,旦就要写上自己的名字:白旦。
  白沙村出来的,目前分化出来的两个姓,就是白姓和沙姓。
  姓氏的重构,也是汉子国的特点。
  因为汉子国的建制,伴随着纸张的普及,更加激进的户籍政策,就应运而生。
  隐匿人口,又或者是逃户、黑户,只要被查到,最终还是要落实在具体的户籍上。
  加上更为先进的通讯技术和制度,以及非常超前的测绘法,大户重新做大的成本非常高。
  不是完全阻止了土地兼并,而是大大地拉长了这个时间,时间成本可能不是十年一代或者两代人,而是更长。
  加上基本的数学模型,比如说围湖造田、筑坝通渠等等技术手段能够创造多少粮田,一个大致的估算,官方很容易得到。
  那么对比这个数学模型,查收的时候发现重大偏差,自然就可以直接实体考察。
  多重技术手段之下,让老牌世族不得不先要适应技术和制度。
  唯有融入到汉子国的体制之中,慢慢地消化,慢慢地适应,他们才能重新发展成大户、世族。
  这个过程,和以往投靠诸侯国,通过各种战争手段、政治手段就能达到的难度,完全不在一个级别上。
  而且汉子国针对减免税赋,有着明确的规章制度,往往接受减免税赋的群体,其主要收入,又并非来源于被减免的土地。
  一个鳄人家庭的全年收入大头,可能是来自一家缫丝厂的分红,甚至可能是一家漆器厂的利润。
  即便只是吃个三代人,也足够鳄人家庭比任何一个乡士家族要过得滋润的多。
  隐形的福利,是很多落魄士人,原本就要拼尽一生去追求的。
  在这样的体制之下,李董的正宫大老婆旦,每天除了要保养容颜之外,努力学习也是不得已的事情。
  伴随着后宫团队的膨胀,要是连账目都算不清,她怎么管理后宫?
  岂不是轻轻松松就被列国公主耍得团团转?
  即便有商小妹、白嫮、美嫱的从旁襄助,但陈国两个公主,秦国一个公主……没有省油的灯。
  有老公支持是不假,但如果全靠老公支持,那整个后宫也是一团糟,李解就算不介意,美旦自己也过不去心里那一关。
  于是,儿子李雷在加强学习的时候,身为母亲,同样没有歇着。
  而且美旦考虑过,等这次齐鲁之战结束之后,必须再生一胎,期间也算是一场休息,怀孕的时候,顺势也能静下心来学习。
  现在汉子国的发展之快,除了李解本人,剩下的鹰犬爪牙,都是在一脸惊愕中被裹挟着不得不往前走。
  以为是很超前的目标了,结果李解反手就把国家版图扩大到济水流域。
  直接的正面战场都不需要,就让鲁国割让三分之一的土地,这种膨胀速度,历来都没有听说过。
  即便是楚国最嚣张的时期,也是先后经历了嚣张、认怂、再嚣张、再认怂、再嚣张的循环。
  一度被周天子逼得没办法,去了王号,继续老老实实以楚子自居,等到老姬家又出了幺蛾子,这才重新抖了起来。
  可惜,汉子国全程不需要什么认怂,国君李解上来就是“生死看淡,不服就干”,目前完胜诸侯。
  出道以来未尝一败,而且嚣张到让人只敢刺杀,不敢正面挑战。
  之前齐国会盟诸侯于无盐邑,让人以为“东伯”终于要给天下诸侯找回场子了,可惜,“东伯”居然只是殴打鲁国,还表示这就是开胃前菜,小试牛刀一把。
  依然没有正面刚,依然还是迂回。
  到了此时,其实中原列国心中都很清楚,他们对汉子国,已经不是什么抵抗不抵抗,而是遭遇到了前所未有的天敌。
  这也是为何当李解说要封妫夭生的女儿是宛丘公主时候,陈国人除了感觉丢人,连私底下吐槽两句的勇气都没有。
  到李解率军北上,止步薛城之后,陈国人更是觉得,陈国估摸着,早晚得跟息国之流一样,横竖就是个死。
  类似黄国、蒋国之后,那更是简单,反正国家亡了,还不如老老实实跪舔李解,如将军隗矢,选择了给李解做学生,曾经的尊严……要啥尊严?
  过去的尊严不值钱,现在的尊严,是重塑的。
  他隗矢,是国君门生!
  人生际遇就是这样的微妙,当宋国人跑去宛丘,请求陈国人帮忙做说客的时候,陈国人并非是以陈国人自居,而是以“桃花姬”乡党自居。
  更有甚者,早就认为自己是淮中汉人,哪里是什么陈人。
  倘若是都邑外的野人,有这样的想法,倒也罢了,毕竟,野人的好处不多,没必要忧思陈国社稷。
  可能够给宋国人做说客的陈国人,无一例外,都是乡士起步,士大夫家庭比比皆是。
  大势摆在哪里,他们从颍水前往淮水,可不是为了欣赏风景,看汉人表演吃个鳄鱼肉的。
  陈国的都邑,数年来,最大的变化就是多了汉人团体。
  陈国的都邑,数年来,新增的大型建筑只有一个,那就是江阴会馆。
  陈国的都邑,数年来,最大的交易市场,竟然是在宛丘城外,主要交易的商品,又大多数都是汉国所产的高中低商品。
  甚至现在宛丘最好的米,都是来自南方的大米。
  谁也不知道汉人怎么做到的,能够把大米碾得这么精白,晶莹剔透,宛若珍珠一般。
  当陈国人泛舟南下,看到淮中城的规模之后,对于这座没有城墙的巨大城市,他们除了震惊之外,更多的是仰慕。
  不设城墙,这是何等的勇气!
  甚至陈国人也不是没想过,这要是陈、楚联合,是不是就能直接把淮中城给抢了?
  然后他们前往人和牲畜养殖中心之后,就觉得别说抢淮中城了,连养殖中心都未必抢得下来。
  一个个几何图形,组成了新的淮中城,在这里,驻军完全可以依托各种城市建筑、路口、关卡来迅速构件防御工地。
  能够快速挖出“汝沟”的工程队,根本不介意快速挖出全新的战壕。
  什么战车来了这里,都是一个死。
  至于更加深刻的底细,只看鳄人的淡然自若,陈国人就觉得不简单。
  于陈人而言,既然在汉子国赚得多还发展大,那凭什么做陈人?
  是陈侯给的待遇特别好?是陈侯给的尊重特别深?还是说陈国的道路比汉国的道路舒适?马车更加宽敞?
  陈国的有识之士,有的人选择为陈国崛起而奋斗,有的则是干脆的很,公主早晚会来宛丘的,我又何必做恶人呢?
  给公主做事,不丢人!
  老秦人的子车氏,乃是公族精英,秦国栋梁,现在不也是举族在淮水女神宫做神仆?
  于是乎,在宋国人最艰难的时候,宋国人派出的使者中,除了有前往薛城的,还有前往淮中城的。
  前往淮中城的使者,更多的是选择迂回。
  “桃花姬”殿下帮忙吹一口枕边风,一千金!
  小“桃花姬”殿下帮忙也吹一口枕边风,再给一千金!
  两位殿下要是能说动夫人旦帮忙也吹一口枕边风,没得说,五千金!
  价格公道,很有诚意,所以陈国人觉得没什么不好做的。
  再者,公主们答不答应,是公主们的事情,他们这个手续费,收了可是不退的。
  陈国的政治掮客们,头一回觉得给汉伯当狗其实是真的爽,真不知道当初自己怎么想的,居然还畏惧汉伯侵吞陈国!
  现在他们巴不得汉伯李解赶紧把陈国给灭了,老宅祖庭,汉伯你要是想拆着玩儿呢,那就拆。
  反正汉伯为人大家都是知道的,拆迁一定给补偿款。
  他们也不想什么一比一置换,一比十都不想,也不要现金补偿,汉伯只要抬抬手,给个优质产业,让他们从事一下,那就挺好、挺美。
  哪怕只是挖煤、烧砖,这都是极好的。
  于是乎,陈国人拼了老命,都是给两位公主殿下跑公关,全程都是打感情牌,然后给小公主殿下送点小礼品。
  妫夭心想这样磨下去也不是个事儿,索性就跟夫人旦好好地提一提这个事情。
  “怎么会是宋国说客?”
  旦觉得很奇怪,夫君现在,不是刚说吞并了鲁国的土地吗?
  在她看来,下一个目标,很有可能就是齐国啊,齐国的国君,都已经死了。
  听说老齐侯死了的时候,蔡国白莲花还专门吃了一顿好的,想当初,她可是差点儿就嫁到齐国去啊。
  那个老头子,居然就死了?
  真好。
  “内情不知,只说是商丘东城三门被攻克,如今宋国危急,便希望我国勿要侵略太甚。”
  “侵略?”
  旦觉得很荒谬,自己夫君什么脾气,别人不知道,她还不知道吗?
  从来都是师出有名的。
  只要开打,一定是证据确凿,而且让人信服。
  “那,这次说客的意思是,让我们劝说夫君?”
  “说客说既然夫君志在天下,又何必急于一时。宋国现在内忧外患,早晚都是自取灭亡,夫君完全可以等到宋国自绝于天下的时候,再去拯救宋国百姓于危难。”
  “这些说客,还真是不懂夫君。”
  旦笑着摇了摇头,“这等说辞,说给诸侯们听,或许有用。夫君却是从来不予理会的。”
  言罢,旦又对妫夭道:“不过,还是应该跟夫君知会一声,讲明宋人所为何事。”
  “夫人言之有理。”
  其实妫夭也觉得,宋人虽然是为了自保,但讲的还是挺有道理的。
  现在宋国的状况很不好,但底子还是很厚,要是汉军正面进攻,消耗肯定大,等宋国国内不稳,再一鼓作气,说不定,就能全吞宋国。
  不过转念一想,自己能想到的,别人肯定能想到。
  自家夫君的思考方式,跟天下人都有点不同,讲这个,根本就是白讲。
  而此时,李解穿了一身常服,接见了前来拜会的宋国使臣。
  “你的意思是说,戴举愿意向我称臣?”
  “正是。”
  宋国使者脸皮有点黑,也看不出来羞臊,只是一个劲地在那里赔笑。
  侧身靠着扶手,李解看着宋国使者:“宋忠啊,我们是老相识了啊,之前我还以为第二次逼阳之战后,你就被子橐蜚给杀了呢,原来没死?”
  使者身躯一颤,干笑了一声:“汉伯记忆超群,外臣……佩服。”
  “既然是老相识,那咱们就开诚布公,明人不说暗话。”
  说着,李解站了起来,缓缓地走向了宋忠,“戴举的意思呢,我懂,无非是想要拖延一下,等到宋国的部队回师,集中商丘之后,打个保卫战,想法是不错的,我也觉得不错。”
  “呃……”
  “不过呢,你想过没有,这或许,就是我本来的主意呢?就是想毕其功于一役呢?”
  “……”
  宋忠突然觉得,人,还是真的不能貌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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