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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眉目只是微微动了动,就像枯木开出了花,顽石发出了芽,多情得丝丝入扣。时萦看着他一动不动举着创口贴,神态中似乎有一点期待的样子,不知怎么拒绝的话就说不出口。
“……好。”
二人肩并肩坐在大厅一角的黑色沙发上,这方寸之地像是形成了某种天然的、透明的壁垒,自成一个旁人无法窥探,更无法插足的小世界。
她抽出一张湿巾将他侧脸的血迹擦干净,咫尺之间,呼吸带起的气流从耳边拂过,恍惚就像是个温热又朦胧的亲吻。叶巡没有盯着她的脸,视线稍稍有点偏移,显得有点漫不经心,又有点隐藏起来的紧张:
“你和吕光宗,约好假期去旅游吗?”
?
她已经做了应对一切问题的准备,却没想到他问了一个毫不相关的人,一时间有点跟不上他的脑回路。
“......不算吧,我只是去了他家一趟。”
叶巡心里顿时一个咯噔:“你们是什么关系啊?!”
他的表情好像只被踩了脚的小狗,时萦眼底闪过一丝稍纵即逝的笑意:“普通朋友,和庞进差不多。我是想找他妈妈问点事。”
“哦。”叶巡悄悄松了一口气,满意了、踏实了,又不想叫她看出来,于是转移了话题,“你平常在这里打工吗?”
“不是,今天是替一个朋友的班。”时萦将创口贴盖在他颧骨下缘,用指尖轻轻压了一下,“你呢?为什么来这里?”
叶巡向后一仰靠在沙发上,疲惫地闭上眼:“别提了,李淼非拉着我......”
说曹操曹操到,电梯“叮”的一响,李淼和孙经理一齐向他们走来。孙经理倒还算镇定自若,一边走一边不停地查看手机;李淼则是满头大汗,面色泛白,看得出来心慌意乱。
“时萦,秦颂想讲和,你们各退一步行不行?”李淼舔了舔干涩的嘴唇,求救似的看着她,“咱们是同学,这事儿闹大了都没好处......”
“是啊,”孙经理将手机揣回兜里,仍旧是一副和事佬的样子在旁边帮腔,“这儿算社会娱乐场所,你们都是未成年人,我放你们进来也承担了很大的压力。咱们互相体谅一下,一会儿警察来了大家都别多说,省得让你们父母和学校知道了,是不是?”
这孙经理状似是在为他们好,实则明里暗里带着威胁。叶巡不乐意了,皱眉想要说什么却被她一个手势拦住了。
“我同意。”时萦朝那两人点了点头,安抚一样轻轻摩挲着他的手背,“到此为止吧。”
四个人说完话不到五分钟的功夫,两个穿着制服的民警和两个便衣便从落地玻璃旋转门里走了进来。其中一个走到吧台前出示了警官证。
“我们接到报警,有人在蓝夜的包厢里打架斗殴,情况属实吗?”
孙经理赶紧诚惶诚恐地迎了上去:“没有,就是几个人喝醉了,已经没事了!辛苦警察同志们跑一趟!”
另一个穿着制服的警察问:“当事人呢?”
“在楼上呢。真没什么事,是我们这儿的服务员小题大作了!”说着他就去按电梯,“要不我领几位警官上去看看?”
穿制服的两个民警紧紧跟了上去,那两个便衣警察却并不打算跟着,转而环视一周查看整个大厅的情况。其中一个眼尖的看到他们,大步流星朝沙发走来。
“——行啊,你小子,长本事了啊!”张怀礼声音不小,惹得其他人频频侧目,“都敢进夜总会了,你爸知道要被你气死!”
叶巡方才见到他进来就觉得不妙,没想到这么快被发现,只好抿出一丝苦笑:“别,张叔,你千万别跟我爸说,他打人可疼了……”
“我这人也的确不爱打小报告。”张怀礼隔空点了点他脸上那条创口贴,“打架的不会就是你吧?在特警大队待这么久,净学打架了是吗?”
——叶巡的父亲公务繁忙,母亲则忙着给电影拉投资,他的寒暑假除了上培训班,基本都被叶父放养在特警大队。本意只是想找人盯着他写作业、锻炼身体,不要像他哥哥一样太早接触花花世界。没想到他不务正业,学了一身自由搏击。
少年看到时萦冲他摇头,但本能的不想对警察撒谎,天人交战片刻,最终还是遵从了自己的本心:“我......是我打的,那是一帮欺负人的小混混!”
张怀礼裤兜里的手机一震,拿出来瞥了一眼新短信就乐了,“呦呵,你这是把人买通了?他们都说是喝醉之后自己摔的。”说着,将目光移向了坐在一旁的时萦,“小姑娘没成年吧?”
男人身上有种独特的气势,当他那双锐利的瞳孔一眨不眨紧盯着什么人的时候,多年与犯罪分子交锋、直面无数残酷血腥现场所锤炼出的可怕洞察力,连很多老油条都扛不下来。时萦被他看得头皮发麻,十指抓紧沙发边沿,轻轻点了点头。
“这店不太正规啊......程儿,之前这一片儿是谁负责排查的?”
——其实今天这种程度的警情根本轮不到刑警出动,但特殊时期,刑侦支队不想放过任何一条可能的线索。
程鑫想了一下:“好像是老王吧。”
“啧,这么明目张胆地放未成年人进来......”张怀礼潜意识深处最敏感的直觉蓦然一动,“小姑娘,蓝夜里有多少未成年人在打工?有没有引诱、威胁或者逼迫你们做什么事?”
“我不知道,我只是给别人代班一天......”时萦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做了个向下的手势,“负一楼有个安全通道,普通员工不让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