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六十四章 算计人已经可以了
喜眉找了一个女子来到了竹园,对娉婷殷勤道:“叶管家,你看她如何?”
娉婷捻着手里的丝线,对那个女子看了眼又垂下眼做着手里的女红。
从几日前她便在绣一个腰带,看其上颜色深重的纹样应不是给她自己绣的。
“你叫什么名字?”
“奴婢叫霜台。”
“你先留下,喜眉你忙自己的事去罢。”娉婷把霜台留下了。
“叶管家有什么事只管叫我一声,喜眉会在百忙之中立马抽身回来。”
喜眉说了堆奉承话十分识相的替娉婷关好了房门。他的脸上有种知而不语的神色,虽然娉婷未说找霜台的用意,可有事只要用脑子想一想就通了。可他知道做人奴才的,必要学会揣着明白装糊涂,这才是最聪明的生存之道。
“说说你的为何要卖身罢。”娉婷看霜台年纪不大,但对方已经绾了发髻似乎已经为人妇。
“我丈夫很早就过世了,我有个女儿如今也有九岁了。”霜台看起来并不像有过那么大孩子的母亲。
“你是生活上遇到了困难,才愿意做人奴才的么?”娉婷犹豫着要不要这个人。
“倒也不是,我如今无家可归,除了卖身为奴,也无路可去了。”
“这怎么说?你夫家没给你留下一些屋田么?”
“倒也有,可那些都不属于我。”
“可是有人逼迫你?”娉婷的语气放得比较柔和,以她温婉和善的面相说着这样的话便犹如一个知心的姐姐,让霜台第一眼便觉得亲切。
“我的婆婆与我不好相处,她隐瞒了我很多事处处提防我,我在那个家待不下去便想出来给人做事。”
“这倒也是人之常情。你婆婆也是有自己的立场。”娉婷倒也不是一味的安慰别人。霜台这样的境遇并非是特殊,很多人守寡之后都会遇到这样对待。
“都说敬老尊贤,我自问除了身世单薄便没什么东西好让我自卑。嫁到他们家后并无对不起她儿子也做到了媳妇该做的事。如今我丈夫死了,她并不帮衬我还一味的想要将我赶出家门连孩子也不留给我。”
霜台想来性子是温顺的,说话声温温软软,可她说着自己的不平终究带了愤懑之声。
“那你恨么?”
“我现在想来之所以会有这样的下场,我也有错婆婆也有推卸不了的责任。”
“所以呢。”
“她是个虚荣又刻薄的人,我不能给她带了好处便被她弃之如敝履,想来也只有靠自己自强不息,才能让她后悔今日对我所作的一切。”
娉婷听到这句话,再次抬头看向霜台,良久后,她说道:“你留下罢。”
就要这个人了。
霜台想到被七玄首富家的管家录用,成为一个奴婢,这个身份也是值得欢喜的。
“喜眉招你的时候说的是什么话?”
“啊……”霜台惊讶,随后把喜眉的原话说了:“他在雇工市场里打了个招家仆奴婢的牌子,说了必须得是面貌端正身材匀称的年轻女子。他还说签下卖身契后,每月有三两例银,还包吃住车马费。”
“你别紧张,他说的条件我都会答应你。”娉婷看她有些焦虑,把手里的银针扎在了袖子上,起身走到霜台面前,直视着她的眼睛,说道:“霜台,你应该也打听过家丁仆婢的行情。说实话,,每月例银三两,这并非是卖身丫鬟的工钱。”
“也是说你一个月说得的成果可比得三等丫鬟的三年血汗钱。霜台,你长那么大可曾见过天会掉下馅饼?这次不是你走运了,而是恰好撞上了有个时机。”
霜台闻到了其中的不寻常,心里有些后悔,早知道便不要大胆冒险一试了,还以为老天爷给了她那样的灾难后总算是开了眼给了她这个好运,原来这里的事并不简单更像个阴谋。
“普通人都会犹豫的,也知道个中内情不寻常,故而我找了三日你是第一个主动上门应招的。你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由此可知,你这人心存侥幸,善于投机取巧,且是有野心的女人。”娉婷想是很了解霜台,而她这些话让对方也感到震撼,这才交谈了不到盏茶功夫,对面这个面相亲和的女子竟能看透她的心思。
是啊。她不甘人后,宁可冒险也要去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
“我并不喜欢心机深沉的女人,可自从与一个规矩莫测的人相处习惯了,我如今倒是觉得有野心的女人并不是不讨喜。我们都有自己的方向,知道为什么而努力,活得很清醒,这便是可贵的,总比庸庸碌碌一生却仍旧耳目闭塞的井底之蛙要充实多了。”
“你是个做大事的女人。我现在也透露了一些事给你听,你应该明白的。”
霜台认真听着,也不立即答应对方的条件,也不急着退缩。
“我这次找的不是普通的奴婢,若是你下定决心要成为我的人,那么我会给你指明一条大路,你可以扬眉吐气,翻身做主,而且也不用签那劳什子的卖身契。”
“但你若是觉得自己会半途而废,那么还是趁早离开这里,我念你身世可怜,会给予你微薄的资助。如何选看你自己的意志力。”
娉婷说完后,回身端起了桌上的茶杯。她手里的茶杯是官窑出产,质地细腻,杯缘轻薄,绘图雅致色调柔润。
霜台就看着那个茶杯怔怔出神。
这个茶杯可比她用了二十多年的陶碗好上千倍万倍了,她曾得过一个有钱老太太家里的寿碗,也是这样质地的,那时她都是用它来看的舍不得用还打算留给女儿。
这杯子真好看。
“我……我决定了,叶姐姐请给我指条明路。”霜台跪在地上恳求道。她看着娉婷手里的茶杯眼里流露羡慕之色。
娉婷合上了杯盖,微微合上眼,仿佛在感慨。
不管如何,此刻跪在尘埃之上的人在摸爬滚打后终究会成为浮华的主人。或许不久之后,这个精致的官窑茶杯已非是她眼中之物。
“怎么做到底好么?用了心计去算计别人,即便阴谋得逞,却是觉得身心疲乏。”
“你在感慨什么?”
“我在想那个机关算尽,故弄玄虚的家伙。”
“你在说我么?”
“没有。”
河西村外的狮子林里,有两个女子席地而坐,其中一个放着手里的纸鸢,一个放着手里的礼花。
绚丽的烟花在白昼里显得有些单调,这种明亮的东西还是在黑暗里才美丽。
“你讨厌我啊。”大小姐又拆了包礼花。
“你本来就讨厌。”娉婷看着那只永不坠落的纸鸢,手上还未停下过动作。
“看来你也想要变成我这样子了。”大小姐拍拍手。烟花放了数十个可总共也花不了多少功夫。她已经把手头上的烟花都放完了,娉婷还仰着脖子牵着手里的丝线。
“我才不会像你怎么自作多情。少……”
“你好像在生我的气。”大小姐握住了那只牵线的手,从娉婷身后环抱着她。
“你言而无信,还不想让人讨厌了。”娉婷躲开了靠过来的那个脑袋。
“我只是想让你们习惯彼此的存在。”
“要是知道她会出来,我就不来了。你们两个人在一起不挺好,不嫌我搅了你们的好事?”
“我们这辈子能够聚在一起也是缘分,下辈子……未必还能再遇上。”大小姐摸着怀里浮躁的小兔子,有些话还是被她忽略了。
“不管你们心里是否接受了对方,我今日很开心。你给足了我的面子,会得到丰厚的报酬。”
大小姐从娉婷手里扯住了丝线,仰头望了望云层里头的纸鸢,毫不犹豫的扯断了手里的牵制。
“它毕竟不是凡人,何必要拘束于人世间的规则,该是什么方向由它抉择罢。我们算计人也就可以了。”大小姐贴着娉婷的颈窝,伸手翻看着对方的掌心。娉婷如今是个冰肌玉骨的美人,但她也有一个致命的瑕疵。大小姐看着对方没有掌纹的手心,轻轻蹭着对方的发鬓,轻声道:“我给你找到了世上最好的手套,可以空手接白刃,又轻薄华美。”
“你嫌我的手很难看么?”娉婷恼了。
“不是。但它很合适你,日后我还会教你防身之术,总是要用到它的。”大小姐梳着她后背的长发,似在顺毛。
“那是什么手套?”
“红酥手。”
“那不是虎头帮帮主的名、器么?”
“我要去问他要。”
“你要闯虎头寨。”
“你替我出气,我也得给你做些什么。”
娉婷看着天色,已经过了正午,她还能清醒多久。
“我有一个时辰的时间,足够闯一回山寨了。”大小姐看着站在山坡上画风景的聆月,对娉婷咬着耳朵:“你乖乖待在这里,等我回来。”
聆月画还未完成。画笔一直顿在一株铁剑草上。她的目光放在狮子林的北面,看着那个纤弱的背影渐渐消失在树林里。
聆月心里微苦,想到还是自己提议着这次野外郊游,可她只是旁看风景,并未靠近她们。她今日出来只是为了娉婷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