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星巴克内,有人推门进来,和身边的人有说有笑。
  坐在角落里的徐入斐显得格格不入,手边一杯咖啡,抿过一小口便放下了。
  电脑包被他放在左手边,黑色的行李箱就在脚下。
  这次的项目,受到公司上层的极度重视。大家谁都没想到,合同一签,顾顷的团队立刻积极推动进度。短短六个月,从立项到人员分配再到场景勘探,全部到位。
  资方如此重视,他们这边自然不能懈怠,势必拿出诚意来。
  开会时,老板钦点了徐入斐,“就麻烦你辛苦一点,跟个组吧。”
  这是要徐入斐进组跟拍,那会很辛苦,吃力不讨好,编剧的决策权本就不大。
  但徐入斐没有拒绝的权利。
  况且电影推动不易,剧本定稿更是难,没想到这次顺利得令人咂舌。
  他得到了足够的一笔钱,算是他剧本的买断费,接下来几年都不愁吃喝的那种。
  像是天上掉下来的,白捡的,让拿的人没有心安,总觉得要还回去——不管是以什么方式。
  所以哪怕要离开华都大半年,徐入斐还是选择续租了那间地下室。
  恐怕自己孑然一身地回来,连个住所都没有了。
  范晴得知此事,已经是徐入斐要走的前一晚。
  公司虽然走得保密协议,但内部难免走漏风声。小姑娘偷偷摸摸塞给他好几张顾顷的单人海报,双手合十在额前,分外虔诚地:“求求了,如果能遇见咱老公,麻烦给我要个签名呗。”
  徐入斐纠正:“是你的老公。”
  “哎呀,就凭咱俩这关系,还分什么你的我的。”
  于是徐入斐出现在此处,只身前往新巷。
  是的,这部电影的拍摄地就在新巷。
  要不是知道顾顷很忙,一天恨不得飞八个地方,徐入斐会以为对方是故意这么安排。
  因为听说那天的酒局,他喝多了,吐了顾顷一身。
  上车时,顾顷那件价格昂贵的西装外套,撒发着挥散不去的酸臭味,直接给扔了。
  重逢第一面,以这种狼狈的方式。
  顾顷没有甩脸色,扔他下车,都是个人涵养好。
  待徐入斐第二天酒醒,本应一片狼藉的屋子,忽然整洁明亮起来,桌上、桌下的垃圾不翼而飞,连卫生间的洗浴架都不染一丝灰尘,不知道的,还以为田螺姑娘来了。
  但看到桌上凉掉的食物,还有一张从他的记账本撕下的字条。
  字条上写:记得吃饭。
  顾顷的字算不上好看,仅仅称得上规整。
  徐入斐一眼就认出来了。
  后来大大小小的策划会议,安姐都带着他参加了。
  除却第一次意外碰面,余下数次谈合作,顾顷都没到场,听说是进组拍戏了,很忙,陀螺似的,辗转在各个剧组之间,偶尔还要抽空到国外走个红毯,参加个典礼,赶通告是家常便饭。
  这最好不过。
  徐入斐不想再出现重逢当晚那样失控的情况。
  这次去新巷,安姐还特意叮嘱他。
  “顾顷还记得你,别管是因为什么,这都是件好事,趁机混个脸熟,你以后的路要好走很多。”
  这是好事吗?
  依徐入斐看,这是天底下最糟糕的事情。
  他和顾顷之间有太多没说开的事、解不开的结,只能任由时间流淌、冲淡。
  过往倒错,翻飞成废旧的纸张。
  他们理应在彼此的人生中错过。
  登机前,徐入斐又喝了几口咖啡,苦味在口腔里弥漫。
  他永远习惯不了这个。
  最后还是只能浪费,将大半杯倒进垃圾桶,而后踏上廊桥。
  人生中会有很多个三年。
  徐入斐几乎快要忘了三年前在机场的那份心情。
  他订了一张回家的票,飞机飞往南方一个无名的小镇。把手机里所有人的联系方式删除之后,才想起,最简单的方法是把卡折断,扔进海里。
  他当然没有那么做,乱丢垃圾是不好的,保护大自然,人人有责。
  所以他只是扔进垃圾桶。
  把自己的三年也一并扔进去。
  从他和顾顷认识,到分开,正正好是三年。
  走在南方小镇熟悉的街巷,徐入斐试图找回童年安稳的生活。
  但夜里海风呜呜,潮水时起时落。
  他再也睡不着了。
  他在海水的吵闹声中整晚整晚地失眠。
  原来不是回到原点,一切就可以往返回从前。
  时间是一条流淌的长河,他所踏出的每一步都被记录在册。
  一年后,徐入斐回到城市,选择远离那座满载回忆的南边海港,去往全然陌生、水泥钢筋的北方。
  他还是喜欢创作,喜欢撰写故事,但同时,他也知道,他需要一份工作来养活自己。
  曾经在走廊里哭泣,被称作“小安”的女生成为了市场部门的负责人,大家都管她叫“安姐”,连徐入斐也不例外。
  当初面试,安姐一眼便认出了徐入斐。
  也就在那个时候,徐入斐意识到逃离没有用,他得学会随遇而安,学会麻木。
  成功入职后,徐入斐时不时就会在电视、海报和身边人的口中听到顾顷的名字。
  人们谈及他的作品、综艺还有八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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