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节

  萧逸微微扬眉。
  “如果我没猜错,凶手这个局是冲着我来的。
  然而,若他真的想把这回的纵火案嫁祸给我,就不该在死者身上留下跟先前两次命案差不多的伤痕,或者,他完全可以控制这次的火灾,把死者身上的皮肉都烧毁。”
  若凶手有意隐藏死者身上的伤痕,有一万种方法。
  例如,他可以让这场火灾先从死者周边烧起,再慢慢蔓延出来,这样,死者即便不被烧成灰,也会严重炭化,让人压根看不清皮肤上的伤痕。
  然而他没有,他故意在屋子外部点火,让火从外面蔓延到里面。
  因此,死者被救出来时,身上的烧伤才不算特别严重!
  萧逸过来的时候,只听底下的人说县上有房子着火了,而且很可能是有人恶意纵火,具体情况还没来得及询问清楚,因此也不太清楚徐静说这是针对她的一个局是什么意思。
  但不妨碍他理解这段话的意思。
  他眉头微蹙,沉吟道:“你的意思是,凶手并不是有意嫁祸给你,与其说是嫁祸,不如说是……”
  “挑衅。”
  徐静冷冷地,一字一字地说出了这个词,嘴角一勾,道:“这家伙,是在故意挑衅我。”
  萧逸不禁静默了片刻,再开口时,低沉的嗓音里似乎带了几分叹息,“徐娘子的仇家,可真多。”
  上回刚被曹氏和南陵牧家那个逃犯设局诬陷她是杀人凶手。
  这回,还被人挑衅上门来了。
  她来到这安平县,也不过三个多月罢?这惹事的能力也是让人叹服。
  徐静:“……”
  虽然事实好像似乎就是这样,也轮不到他这个和她已是毫无关系的男人来感叹好么!
  萧逸说完,定定地看着徐静,薄唇微抿,黑眸里似乎流转着某种带着些许隐忍的情绪,仿佛有什么话想说,只是最后,也只是把身子转了回去,继续往前走,“先回县衙再说,希望徐娘子这次看在我这般诚心的请教下,也不要藏私。”
  徐静:“……”
  这是故意讽刺她上回在公堂里说的她不会藏私这句话吧?
  越跟这男人相处,越发现这男人的正义凛然只是表面,其实内里记仇又坏心眼。
  罢了,反正这是最后一次合作了,这次之后,她走她的阳光道,他走他的独木桥,就真的再也不见!
  第41章 连环杀人犯的心理(二更)
  徐静最后陪着程氏兄妹一起到了县衙。
  到了县衙后,立刻有差役上来,把程氏兄妹带走了,徐静刚要跟上去,就见陈虎快步走了过来,热情地招呼着,“徐娘子,这边,这边!”
  徐静微愣,停下了脚步。
  陈虎笑容满面地走到她面前,道:“徐娘子,萧侍郎有令,请你随某过来。”
  那家伙方才与她说完话后,便头也不回地走了,徐静还以为他把她忘了呢。
  她挑了挑眉,跟在了陈虎身后,边走边问:“其他人会被带去哪里?我又要去哪里?”
  “他们都是案件相关人员,要先去做笔录,而徐娘子你可是我们的贵客,自是不能跟他们一道的。”
  陈虎带着徐静七拐八拐的,最终走到了上回彭十案时,萧逸带她去过的那个茶室里。
  却见里面,萧逸已是施施然地坐在了长榻上,正一手拿着一份文书看着,一手姿态优雅地托着一个茶盏,头微微低着在浅啄。
  徐静前几次见到萧逸时,不是在大牢里就是在公堂上,在那些地方的萧逸都是满身官方做派,神态端正而威严,浑身溢满刚正之气,看着便生人勿近的。
  然而这会儿在茶室里的萧逸,难得地少了几分公堂上的端正肃然,姿态优雅而随性,隐隐地透出了几分世家大族郎君的风流做派,倒是比先前的样子更平易近人了。
  感觉到有人走了进来,他微微掀眸,把手中的东西放下了,站起来用手示意了一下不远处的椅子道:“徐娘子请坐。”
  徐静看了他一眼,也不客气,依言坐下了,摘下了头上的幂篱放到一边,看着萧逸似笑非笑道:“萧侍郎把我唤来这里,是想单独审问我?”
  正无比殷勤地给徐静倒茶的陈虎顿时一个手滑,差点拿不稳手中的茶壶。
  徐娘子果然能人也!对着萧侍郎还能这般淡定,甚至敢开萧侍郎的玩笑!
  毫不夸张地说,萧侍郎接手他们县衙这几天,他们天天提心吊胆,连大气都不敢喘一下,就怕做错事了惹来萧侍郎的注意,又是一通非人的责罚!
  他在安平县县衙做了五年,还是第一次见到这般秩序严明、端正肃穆的县衙,不知道的,还以为这是皇城里哪个重要机构!
  萧逸已是再次坐回到了长榻上,闻言微微一愣,黑眸淡淡地看了徐静一眼,道:“我以为,我已是对徐娘子提出的合作表现出了足够多的诚意,莫非徐娘子对我还有哪里不满意不成?”
  徐静不禁有些无语。
  足够多的诚意?他管他头也不回地走了,也不说清楚自己的态度是诚意?
  管他临走前还讽刺了她一番是诚意?
  然而,面前的男人眉头微蹙地看着她,似乎是真的不明白她为何这般冷嘲热讽,徐静不禁默默地望了望天。
  罢了,这男人虽然观察入微,但不能要求他的心思也跟女子一般细腻。
  徐静撇了撇嘴,颇有些一个巴掌拍不响的没劲,道:“只是开个玩笑,萧侍郎不用多想,既然萧侍郎也有意合作,我们便回到正题上罢。”
  萧逸虽然不太理解女子心思的弯弯绕绕,但她方才的语气,可不像开玩笑。
  只是,面前的女子已是坐直身子,一副不想多说的模样,他静默片刻,点头道:“好,徐娘子不妨说说,你为何觉得凶手在故意针对你设局?”
  徐静便把程青青被孩子抢了荷包,那孩子在抢荷包前问程青青的那句话与萧逸说了。
  说到这件事时,她的声音依然忍不住有些紧绷,“程老大夫思想传统,向来不喜欢女孩子抛头露面,因此程娘子小时候,基本不去程老大夫的医馆,也不怎么接触医术,一直到程娘子的阿兄突然离家出走,程娘子才下定决心,央求程老大夫教她医术。
  然而,即便程老大夫答应教她医术,也不怎么允许她跟着他一起去医馆,因此即便是经常来杏林堂的病患,也只知道程老大夫有个女儿,却鲜少有人见过程娘子。
  我上回当街救人后,便没再在公众面前露面,也不怎么去杏林堂,凶手会把程娘子误以为是我,实属正常。”
  萧逸不禁看了她一眼。
  不让自己的女儿抛头露面,是再正常不过的想法,除了连自家温饱都无法满足的人家,谁会愿意让自己家的女孩儿抛头露面。
  到了她口中,却成了思想传统。
  他沉吟片刻,道:“事情我大致了解了,然而,凶手为何要针对你?你跟凶手间,可是有什么过节?”
  这话萧逸自己说出来,都觉得不可思议。
  那可是连环杀人案的凶手,连官府都尚不知道他的身份。
  面前的女子,怎么就与他有了过节?
  徐静冷冷一笑,道:“我一开始也很困惑,直到我看到了今天的死者时,我一下子就明白了。”
  说着,她看向萧逸,嗓音微冷道:“萧侍郎,先前两个案子,我也只是听身边人提过一嘴,据说第一个案子的死者,是在大路上被发现的,发现他的古董商人甚至不小心让马车在尸体上碾压了过去。
  第二个案子的死者,是被吊在了树上,被晚上返程回家的小商贩发现的,可是如此?
  而这只是这段时间发生的两起案子,萧侍郎会特意从京城来到安平县查案,说明先前,类似的案子还有发生过,很有可能,在西京里也发生过,是吧?”
  萧逸眸色微微一闪。
  只是他不怎么意外这女子能猜到这些事,看着她点了点头道:“没错,类似的案子先前发生过至少有六起。”
  六起?
  徐静不禁有些讶异,就听萧逸继续道:“然而大部分案子,都是发生在安平县,只有一起,是发生在西京,在西京发生的那起案子,就在一个月前。”
  只有一起发生在西京?
  徐静立刻便察觉到了其中的不同寻常之处,微微蹙眉道:“不对,连环杀人案的凶犯一般有他自己固定的行事模式,且这种模式不会被轻易打破。他其余案子都是在安平县犯下的,怎么只有那一起案子,是在西京犯下的?你确定那是同一人所为,而不是有人模仿犯罪?”
  萧逸微愣,眼眸不禁微微眯起,忽然意味深长道:“徐娘子对连环杀人案的凶犯,倒是了解,就仿佛,徐娘子曾跟他们有过许多接触一般。”
  一旁的陈虎已是有些傻了。
  这……这些是一个女子该知道的事情吗!
  就是他,也是因为在衙门做了这么多年事,才凭借经验察觉到了这些事情!
  不……不过,徐娘子连验尸都会,她此时对连环杀人犯这么了解,似乎也犯不着太大惊小怪!
  第42章 笑得跟长笑似的(三更)
  被萧逸锐利深沉的黑眸看着,徐静忍不住轻咳一声。
  完蛋,方才讨论得太过投入,都忘了稍微掩饰一下了。
  不过,她在这男人心中只怕已是足够可疑了,也不在乎再多可疑一点。
  想到这里,她心情慢慢平静了下来,淡声道:“不是跟萧侍郎说了么?这些都是我从以前的杂书上看回来的,萧侍郎,读书破万卷,你若是没看过这些书,说明你看的书没有我多呐,萧侍郎可要好好反思自己。”
  萧逸:“……”
  就连陈虎也忍不住呛了一下,捂着嘴一顿咳嗽。
  萧侍郎可是大楚闻名的才子!是十七岁便高中状元,连当今国子监祭酒宋大儒都对他交口称赞的人物,看的书怎么可能没有徐娘子多!
  便连陈虎也察觉出来了,徐娘子似乎很喜欢找萧侍郎的茬。
  但萧侍郎话里话外,也似乎时常在试探徐娘子。
  呀,难道这便是传说中的欢喜冤家?
  陈虎眼神倏地一亮,忍不住看看俊朗端正的萧侍郎,又看看秀美明艳的徐娘子,在心中兴奋地呐喊——
  他怎么这会儿才看出来,这两位当真是配啊!配得不得了!
  就连他们这会儿的你来我往,也显得如此地撩动人心!
  徐静哪里知晓身旁这家伙满脑子粉红泡泡的想法,见自己把萧逸怼得说不出话来,很是满足地微微一笑,道:“回到正事罢,萧侍郎如何得知,西京的案子和安平县的案子都是同一人所为?而且,既然安平县先前已是出了这么多类似的案子,为何一直没有引起重视?”
  萧逸不禁凉凉地看了她一眼,却也没继续试探下去,道:“西京那起案子发生后,我翻阅了安平县过往案子的卷宗,发现不管是死者身上伤痕的位置,还是伤痕的形状,都跟安平县那些案子十分相似。
  杀人可以模仿,但犯人很难连死者身上伤痕的位置都模仿得那般精确,不止是位置,就连伤痕的大小,深浅,都十分相似。
  至于这些案子先前为何没有引起重视,事实上,它们曾经引起重视,只是过往的官员一直没找到凶手,只能当做悬案处理。
  而且,先前的案子发生得并不频繁,一般是一年才发生一两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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