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节

  陈夫人也沉默了一阵,才说:“仪婕妤知我意就好。”
  她也不想当恶人,但不论是替谁考虑,某些事都应该彻底做个了断。
  殿内安静了一会儿,外间绥锦打破了沉默:
  “主子,御膳房将午膳送来了,皇上派人赏下几道菜肴让主子和夫人共同品尝。”
  什么菜肴不是重点,这个时候送来赏赐,不过是给邰谙窈抬脸罢了。
  陈夫人也懂这个道理,那点凝滞的气氛被打散,她掩住唇:“看来皇上对仪婕妤的确是疼爱。”
  甭管这份疼爱有几分,又能维持多久,人总是要享受当下的。
  反正没了退路,也只能向前看。
  邰谙窈听得出她话音中的安慰,她也垂眸,脸上飘了些许绯红,仿若觉得赧然:
  “舅母别打趣我了。”
  邰谙窈有伤在身,一些菜色她不能碰,陈夫人独享了一顿美食,然后带着邰谙窈给她准备的东西出宫了。
  她临行前,回头看了一眼邰谙窈,话音是诚然:
  “臣妇望仪婕妤能保全己身,不论权势,还是富贵,您都得有一副好身体才能好好享受,若是危及性命安全,前方便是利益再大,都是不值当的。”
  若是身子骨差了,只能缠绵病榻,争来的东西有什么用呢?
  邰谙窈一愣,她握住锦被,堪声道:
  “杳杳谨记。”
  陈夫人轻叹了一声,转身跟着宫人离开。
  陈夫人离开后,绥锦进来,好奇道:“夫人和您说了什么?”
  邰谙窈揉着额角,话音平淡:
  “她让我劝表哥成亲。”
  绥锦脸色一下子变得呐呐,她讪笑:“表公子还未成亲么。”
  问出这番话,但绥锦没觉得有什么意外,只是想起表公子,她难免情绪有些复杂。
  许久,她低声道:“表公子早就及冠,也该是要成亲了。”
  就当她是薄情寡义罢了,她只希望表公子早日成亲,不要传出什么消息败坏了主子的名声。
  但她又很清楚,表公子惯来不会让姑娘为难,正是因为如此,才让绥锦对表公子的感观复杂。
  当年最是情谊浓厚时,谁都瞧得出表公子对姑娘的心意,但姑
  娘惯来冷静,表公子是陈家唯一的嫡长子,陈家会乐意叫他娶一个常年卧病在榻的女子作为未来陈家的主母么?
  姑娘不知道,但姑娘不想破坏当时她在陈家的处境。
  许是意识到姑娘的意愿,又许是体会到姑娘的难处,表公子再未有过一点失礼之处,人前人后,都是克制地和姑娘保持了距离。
  绥锦不得不承认,当时的她和姑娘都是松了一口气。
  但绥锦有时也难免会觉得遗憾。
  明明表公子坚持数年,也叫陈家人逐渐松软了态度。
  若是没有邰家人忽然的让姑娘入京,也许一切和现在都有不同吧。
  二人没就着这件事继续谈下去,殿内稍微安静了会儿,小松子就带着打探的消息来报了。
  她成为婕妤后,中省殿派人来给她添补了宫人,她升嫔位时,因她当时另有仪仗的宫人,就没再添补,如今是又添了两名宫女。
  不仅如此,闻乐苑也能设小厨房了,绥锦手巧,近来常是亲自做些糕点投喂她。
  秋鸣对这些人总是不放心,小松子来回话,她就转身去了外面守着。
  殿内只剩下邰谙窈主仆三人,绥锦给主子倒了杯清茶,小松子等主子收拾好,才躬身恭敬道:
  “奴才找人问了,御前是五年前才养的白主子。”
  邰谙窈追问:“原因呢?”
  这宫中只有闻乐苑和御前有鹦鹉,其余宫殿连鸟都不许养,若是时瑾初对她特殊另有缘由,邰谙窈觉得只会是这其中有什么关联。
  小松子挠了挠头,有点尴尬:“奴才也不知道,奴才问了好多人,都没人能说清楚,只知道皇上是五年从南巡回来后,就忽然养了白主子。”
  邰谙窈成功地捕捉到关键词。
  南巡?衢州也算是南巡的范围内。
  邰谙窈冥思苦想,也想不到她和时瑾初有过什么交集,她扭过头看向绥锦,寻求答案。
  绥锦一直陪着她,若真的有什么事是她不记得的,但绥锦一定记得。
  但绥锦也是一脸茫然:“主子在衢州时向来深居简出,少有的几次,也都是和表公子表姑娘她们一起,或者和夫人一起去上香,奴婢不记得您和外人有过接触。”
  瞧,她的记忆没出错。
  邰谙窈百思不得其解,头皮都要想破了,也想不出时瑾初对她另眼相待的原因。
  问题会出现在那次南巡上么?
  第74章
  日色渐暗,天边的夕阳也将褪去,余光映了一抹红霞。
  闻乐苑内很安静,邰谙窈难得清净,她受伤的第二日,蔌和宫就派过人来看望她。
  那时,她只是客客气气地将人请进来,很快让秋鸣送客。
  想起今日舅母带来的消息,邰谙窈垂眸扣了扣指甲,她脑海中闪过一些人,有一些想法掠过,又被她按下去。
  她叫来绥锦:
  “你明日去一趟蔌和宫,瞧瞧邰修容的伤如何了。”
  除夕那日,她见过邰修容,的确是一脸病容,但蔌和宫却是不怎么见太医来往。
  绥锦意外主子的命令,但很快应声。
  邰谙窈没再提,仿佛她刚才什么都没说一样,她问:“小松子呢?”
  养伤期间无聊,倒叫她发现小松子的隐藏才能,说书拿唱居然是小松子的拿手好戏,惟妙惟肖,有他在,也叫闻乐苑中多了些热闹。
  “小松子去御膳房了,主子是觉得无聊了?他应该很快就回来了。”
  圣驾应该就是这个时候来的,外间唱礼声一响,殿内的主仆三人都有点惊讶。
  时瑾初越过二重帘,他携着一袭夜色的凉意进来,邰谙窈下意识地往锦被中钻了钻。
  见状,时瑾初在原地站住,张德恭有眼力见地替他脱下鹤氅。
  殿内点着炭盆,倒是也不冷,时瑾初站了一会儿,待浑身暖和了才靠近她,伸手摸了摸她的脸,邰谙窈乖巧地仰脸,她问:
  “您怎么来了?”
  时瑾初淡淡道:“来看看你。”
  陈夫人一走,闻乐苑就冷清下来,怕她一时没能适应。
  邰谙窈听出了他的言下之意,她杏眸轻颤了下,又不由得想起今日调查出来的结果。
  她不知道自己该不该试探,只能先按下不表,她轻哼:
  “您又来嫔妾这,让其余人知道,心底指不定怎么恨嫔妾呢。”
  觉得她伤着也得霸占圣驾。
  时瑾初食指和中指并拢弯曲,敲了敲她的额头:“说什么浑话。”
  有什么好恨她的,他不来闻乐苑,也不一定会去别的宫里。
  邰谙窈努了努鼻子,懒得管他。
  爱来就来,反正她不能侍寝,来回折腾的人也是他。
  时瑾初在闻乐苑待的时间不久,她受着伤,即使时瑾初要留下过夜都不行,万一夜间不慎碰到了她,根本得不偿失。
  晚膳过后,圣驾就离开了闻乐苑。
  宫人在撤着膳食,邰谙窈望着这一幕,安静下来,眸底的情绪晦暗不明。
  坤宁宫中,问春得知今日圣驾又去了闻乐苑,不由得撇了撇嘴:
  “仪婕妤又不能侍寝,皇上来回折腾这一出是作甚?”
  皇后慢条斯理地用膳,一语道破真相:“皇上时不时去一趟,即使仪婕妤要休养数月,不得侍寝,但底下的奴才谁敢怠慢闻乐苑?”
  给底下的人提个醒罢了。
  问春被噎住,一口气憋得上不来下不去。
  皇后也没管她,而是交代:
  “交代太医院,都好好照看仪婕妤的伤势,不得疏忽。”
  皇后看了眼有点冷的膳食,一时间也没了胃口,后宫是在她管,时瑾初这般举动不也是同样在提醒她么。
  晚膳被撤了下去,皇后也没了别的心思,她问了一句:
  “最近皇上去给慈宁宫请安了么?”
  问春不解,但如实回答:“昨日才去过。”
  皇后没再说话,早早地选择安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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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冬去春来,邰谙窈一直待在殿内,其实对天气感知不是很明显,但她瞧得见秋鸣和绥锦换了单薄的春裙,殿内的炭火也都被撤了下去。
  殿内常摆着的花也从腊梅变成嫩黄色的连翘,给殿内添了些许亮色。
  楹窗常是敞开,邰谙窈偏头就能看见枝头的嫩芽,叫她真切地意识到如今已经是入了春。
  她养伤的这段时间,其实闻乐苑也热闹,时常有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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