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节

  “方才他们的船走远后,你这双眼睛里,全是浓浓的恨意,似乎要将姬凤离生吞活剥。本殿下要是再看不出来,不是成了傻子了。”皇甫无双发泄完了,心情似乎便好了,拿起竹筷,开始用膳。趴在地上的侍卫们早起来闻到他身边去伺候。他一挥手,那些下人都退得干干净净。
  花著雨心想,日后,自己还是要学会掩饰自己的情绪,见到姬凤离就这样了,若是见到炎帝,她真怀疑自己会变身刺客冲上去杀了他!
  “殿下可知方才袭击奴才的那个人是谁?”花著雨缓缓问道。
  皇甫无双冷嗤一声,道:“你别看姬凤离文文弱弱,但自从他入朝为官,可是收揽了不少江湖败类为朝廷所用。方才袭击你的那个人,是他手下的散打名士之一,江湖人称铜手。据说也是名门之后,后来不知犯了什么事,遭到武林中人追杀,这才投靠了朝廷。姬凤离那厮就见不得本殿下手下有一个能人,方才他是故意派那个铜手试探你的武功的,他肯定是猜到这是本殿下的游船了。”
  皇甫无双啪地一声将竹筷拍在桌子上,却是再也吃不下去了,冷声道:“他想扶植那个二弟做皇帝,却也要看看二弟有没有这个能耐。”
  皇甫无双有一个皇弟,名叫皇甫无伤,比他要小,是炎帝后宫里的宫女所出,小时候摔断了腿,是以一直不得圣宠。他与皇甫无双的待遇可说是天差地远,皇甫无双五岁就做了太子,可皇甫无伤到了现在连个王爷都没有封上。
  这么说来,皇甫无双和姬凤离的敌对并非单纯是因为温婉,还涉及到朝堂之争。
  当然,这也或许是皇甫无双的猜测,大臣和皇子结党营私谋取皇位,那可是死罪,皇甫无双若是有证据,怕是早到皇帝老子那里弹劾姬凤离了。
  不过,不管如何,现在皇甫无双对她不再怀疑,她在宫里总算站住脚跟了,以后的事情,要慢慢计议了。
  夜色渐深,凄冷的风透过窗子吹进船舱,让花著雨感觉到丝丝寒意。
  浓雾笼花花朦胧 59章
  东宫的太监也是隶属于皇宫的,由皇宫里的敬事房统胤一管理,之前的元宝被分到东宫后,就一直做东宫下层打扫处的太监,默默无名,几乎无人识的他。
  这换了花著雨后,从夜游青湖后,皇甫无双便将她升到了随侍太监,也算是高升了。虽然每日里端茶奉水有些琐碎,但对于朝中之事,还是能在第一时间耳闻。
  这一日,皇甫无双从御书房里出来,大约是被太傅们唠叨的烦了,有花著雨和几个小太监随侍着到 御花园散心。才走到半路上,便看到前面一匹高头大马由几个小太监簇拥着,向这边奔驰而来。
  皇甫无双一看这状况,慌忙率领着几个小太监在甬道一侧垂首静候。不到一柱香的功夫,只听得马蹄得得声越来越近,到了近前,只听得一声轻软清亮的声音道:“太子哥哥,你怎么在这儿!”
  花著雨抬眸,只见一匹雪白的马儿驮着一个少年奔驰而来,那少年不过十五六岁年纪,模样不算多么俊美,但是,却没有皇甫无双的骄纵,整个人看上去很舒服。不过,这少年一看就自小病弱,脸色很苍白,愈发显得一双眼睛黒幽幽的大。
  “我正纳闷呢,父皇在宫里一向都是坐车撵,从未骑过马,今儿怎么骑马了,莫非是要去狩猎?可我没听说啊!却原来是你小子,还不赶快下来!”皇甫无双大步走到少年面前,一把扯住了白马的辔头。
  那少年显然没料到皇甫无双会把他的马拉住,原本透胤明如玉的脸愈发苍白了,他凝眸望着皇甫无双,轻声说道:“太子哥哥,你做什么?!”
  “无伤你什么时候胆子这么大了,这宫里是谁都能骑马吗?除了本太子殿下和父皇,你能骑马吗,还不赶快下来。”皇甫无双一边说着,一边撩胤起袖子,扑上去作势就要将皇甫无伤拽下来。皇甫无双在太傅那里受了一肚子气,正没处发胤泄,这皇甫无伤也够倒霉的。
  随行的侍卫都慌了神,慌忙上来拦,有的小心翼翼地说道:“太子殿下,二殿下的腿不方便,是皇上特准二殿下在宫里骑马的!”
  “腿脚不方便,不是有轿撵吗?……”一句话未说完,就愣在了那里。
  仔细在品味了一下,只觉得头脑轰响。
  骑马过宫,是历代皇帝赏给太子的特胤权,皇子们是没有这个特胤权的。但有例外,那都是有变故的。
  前朝的永帝曾经给自己的三皇子赋予这项特胤权,过了没多久,太子便被废,那个三皇子做了新太子。所以,不能说宫廷中骑马的特胤权就是代表了要废太子,却也很明显地昭示了皇帝的一种心思。
  皇甫无双愣在当场,初夏的日光还不算多么强烈,隔着密布的树叶,映照在他的脸上,照见他额头上悄悄渗出来的冷汗。
  “好了,好了,既然是父皇特准的,那你赶快走吧!”他挥了挥手,薄冷的唇角抿着,黒眸中透出一丝寒意来。不待皇甫无伤纵马离去,他已经转过身,大步而去。
  花著雨和几个小太监慌忙跟上去,临去之前,花著雨悄悄望了一眼这个不得宠的二皇子皇甫无伤,只见他端坐在马上,凝视着皇甫无双离开的方向,黑白分明的瞳眸中,透着一股出尘之气。
  东宫。
  梨木镂空的前后排窗子全部敞开着,虽然是初夏,但夜晚的风还是有些凉的,呼啦啦地吹过去,将窗户吹得吱吱直响。
  皇甫无双坐在后排窗栏上,脸朝着屋后的花园,头没有戴玉冠,一头乌黑的头发倾泻而下,随着夜风轻轻飘荡着。
  从御花园回来后,晚膳也没有用,皇甫无双就坐在了那里,算起来,也差不多坐了两个时辰了。两个多时辰没换地方,其实要做到也不难,可是对于皇甫无双就有些奇怪了。
  往常遇到不顺心的事,皇甫无双都是到后花园里那块空地上打打沙袋,或者是把小太监们当作沙袋打一打。搞得宫里一片狼藉才算完,想今日这样不言不语地坐在那里,不生气不撒野,倒是让一只随侍他的宫女太监们心中毛毛的。就像阴沉沉的天空,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来一记响雷。
  花著雨作为皇甫无双的随侍太监,主胤子没用膳,她自然也是不能用。主胤子在那里发呆,她自然也是陪同着发呆。
  不过,她非常明白皇甫无双何以这么难过。
  今日的状况她都看在眼里,如果是她,也会难过的。
  其实炎帝早就该这么做,不然皇甫无双哪里有危胤机感,以为自己亲娘是皇后,以为自己的兄弟是瘸子,这天下就早晚是他的了。
  月亮不动声色地移至中天,将万缕银灰洒向窗栏边。白色的蔷薇花爬满树都是,那花是怎生一个灿烂,衬托着皇甫无双一张阴沉如隆冬玉雪的脸,叫人看了,只替那花儿叫屈。
  有一个小太监不晓得皇甫无双今日心情不好,满头大汗地朝着这边奔了过来,手臂上还站着一只鹰,邀功一般地说道:“殿下,您前几日让奴胤才们熬得鹰,真是一个犟性子啊,殿下看看,这个一定比的过高公子的那只。”
  南朝的贵胤族公子们,闲来无事,都会自己找些乐子,譬如:蹴鞠,熬鹰……
  这熬鹰是分外要求技巧的,凡弄鹰之人得了好鹰,一开始为了驯服其野性,就得饿它熬它。将鹰架在手臂上,终日不许那鹰吃东西,也不许睡觉。一睡觉,就挥动手将鹰摇醒。这一熬就是数日,一个人根本顶不住,往往需要好几个人轮流着来。
  这样熬出来的鹰,到了放鹰日,到了郊外,放出去时,分外的勇猛,什么兔子狸子,都逃不过它的利目。
  皇甫无双一开始觉得稀奇,自己还曾经亲自熬,熬了两日受胤不胤了胤了,就交给几个小太监去做。
  如今,这小太监熬了几日,觉得差不多了,便过来向皇甫无双邀功。
  皇甫无双听到小太监的话,呼出一口气,艰难地转过身子,一双黯然的眸子倏忽变的锐利,竟和那小太监手臂上鹰隼的眸子一样。
  “把它放了吧!”皇甫无双翻身从窗栏上跳了下来。
  小太监顿时傻了,扮相明白过来,手忙脚乱地将手臂上的鹰放了出去,那鹰一得了自胤由,立刻振翅高飞。
  花著雨淡淡扬眉,看来,皇甫无双是不会再过着弄鹰斗狗的日子了。
  到了殿内,皇甫无双吩咐摆膳,小太监们慌忙将膳食一一摆了上来。皇甫无双一边拨拉着饭粒,一边问道:“江北少雨,大片干胤旱,颗粒无收,父皇又要拨银赈灾,今日本殿下的太傅主张本殿下能讨到这件差事,你们觉得本殿下该不该去?”
  花著雨心中一凝,皇甫无双做太子多年,只是帮助皇上处理一些琐碎之事,这些大的朝事,还不曾让他插手。若是此次他能够成功赈灾,相信炎帝不会再把他看作娇纵无胤能。只是,赈灾抗旱,并非如想象的那般简单,因为一旦有旱胤情涝灾,往往会伴随着饥民暴胤动。
  花著雨在西疆多年,这样的情况也是见识过。
  然而,这样的事情,往往也需要朝中一个重量级的人物前去,皇上自然不能亲去,太子能去当然在好不过了。
  “不管了,本殿下此次是非去不可了。”皇甫无双不待小太监们说话,便将筷子放下来,坚定地说道。今日在御书房几个太傅向他提起过此事,他被他们聒噪的很烦。可是现在,他却觉得非常有必要。或许,是被皇甫无伤骑马过宫刺胤激的,他觉得自己确实也是时候应该做些什么了!
  “不知奴胤才可否和殿下一起去?”花著雨静静问道。
  皇甫无双抬眸,眯眼望向花著雨,却望到一双清澈如流水般的眼眸中,那双眼眸散发着沉静而坚韧的光芒,让他原本有些澎湃的心顿时安定下来。
  他拧紧幽黑的眉毛,斜眼看着花著雨道:“当然要带上你,受罪也要你先受!”
  第二日,早朝之时,炎帝下旨,着令户部备齐赈灾物资和款项,由禁军统领张岩押胤送,太子皇甫无双为钦差,前往江北赈灾。
  从京胤城到江北,若是快马加鞭,需要十日路程。
  皇甫无双一行,人数众多,浩浩荡荡,如此下来,到得江北,估计就已经是半月后了。到得第十日头上,便看到路旁的庄稼都无精打采地耷胤拉着头,估计到了江北,情况会更加严重。
  晚间,他们便宿在了驿站之中,赈灾的物资和三十万两由上百个官兵看胤守着。
  此处驿站属于偏僻之处,平日里人烟罕至,驿站更是坐落在郊野之处。月色幽暗,窗外不断有蝉鸣传来,声音似乎也是嘶哑的。
  用罢晚膳,皇甫无双便一头栽倒在床榻上睡着了,虽然是坐着马车,但是连日赶路,却也是很累的。
  花著雨其实也很累,何况,她还没有资格坐马车。此次随侍出来的太监就和她和吉祥两个,和其他的侍卫和官兵一样待遇,骑马赶路。
  不过,花著雨虽累,却没有丝毫的睡意,愈到江北,她心中便愈发担忧那赈灾的银两,不知道会不会遭到抢胤劫。虽然已经打探到此处没有劫匪,但是,这么多官银,还是不让人放心。
  夜色愈发幽静,她从屋内走了出来,到驿站后院里巡查了一番。
  情况比她想象的还要好,有一半官兵在歇息,另一半都执着刀剑在巡视。那些原本轮班应该歇息的有的还没有歇下,三三两两聚在树下说着话。
  张岩看到她过来,起身问道:“宝公公,不知殿下可歇下了?”
  花著雨清声道:“已经歇下了,睡前命本公公过来和张将军说一声,晚上要加强警戒!”
  张岩忙颔首道:“本将晓得,请殿下放心就是了。”
  花著雨点了点头,这个张岩,看上去武功不弱,他手下的官兵,也是神翼军中的佼佼者,若是有个别劫匪,怕是也不敢打这赈灾银两的主意。
  只是,花著雨未料到,当夜,这三十万雪花银却不翼而飞。
  皇甫无双听到禀告时,刚刚睡醒,一睁眼便得到这个消息,他坐在床榻上,顾不上梳洗,便冲了出去。
  朝日刚刚从天边升起,照的院内到处都明亮而遥远。然而,此时的院落里,却是空荡荡的,就连那几辆装着赈灾物资的马车也不见了。那些官兵都躺倒在地面上,也不知是中了迷烟,还是蒙胤汗胤药,犹自沉睡不醒。不是劫匪太厉害,就是神翼军徒有其名。
  吉祥端了一盆水,将歪在墙边的张岩泼醒。
  他睁开眼,看到空荡荡的院落和怒气勃胤发的皇甫无双,慌忙跪倒在地,磕头求饶。
  可是,求饶又能有什么用呢?
  花著雨清澈的眸光在园内扫视了一圈,看到并未有打斗的迹象,也是如若有任何打斗的动静,她早就听到了。
  “你们都是白痴啊,还神翼军,赶快去找,沿着车轮的印痕给我去找,挖地三尺也要把银子找出来。”皇甫无双冷冷地说道,粗噶的声音里透着浓浓的肃冷杀气。
  官兵们被泼醒,顶着一身一头一脸的湿水匆忙出去寻找。
  车轮是沿着好几个方向去的,追到最后,只寻到了几辆赈灾物资的马车,而载满银两的马车,却没有寻到。这里处于荒山野岭,距离这里最近的是三个镇,一夜的功夫,足够抵达其中的任何一个镇。那几辆在满赈灾物资的马车显然是为了迷惑他们的寻找,劫匪根本就没想要。
  他们一直在这个驿馆逗留了两日,还是没有寻到。
  三十万赈灾银两。
  一连两日,皇甫无双都气的吃不下饭,几乎想把看胤守银两的官兵一个个全部正胤法。到了最后,皇甫无双只能认命地要向朝胤廷去信,让炎帝再送一批赈灾银两来。
  只是,这样一来,炎帝势必震怒。
  “殿下,或许可以将这件事压下来!”花著雨虽然对于这一次银两丢失感觉到很奇怪,但,不管如何,这件事若是让炎帝知晓,对皇甫无双都非常不利。
  “压下来,你说的好听,叫本殿下到哪里去变出三十万两银子?”皇甫无双握紧了拳,懊恼地说道。
  “殿下,或许我们可以去借!”
  “借?”皇甫无双眼前一亮,随即又黯淡了,“到哪里去借那么多银两,不说人家肯不肯,谁会有那么多的银两!”
  “其实,倒是有一个人,我们或许可以去求他帮忙。”花著雨思索片刻,终于慢慢说道,“不知道你们可听过南白凤容洛这个人。”
  皇甫无双冷嗤一声道:“不就是一个沽名钓誉之人吗,你说他做什么?”
  “哎呀,殿下,奴胤才听来探视奴胤才的兄弟说起过,这个人在江湖上名头可大着呢据说他可是富可敌国呢。”吉祥听到花著雨提起容洛,忙说道,“还说这个人开了一间—西江月。对了,他开的西江月离这里恰好不远,元宝说的对,殿下真的可以去找他帮忙。”
  “西江月,这是妓馆,赌坊,还是酒楼?”皇甫无双不以为然地问道。
  “都不是,就是一处楼阁,位于这边松江河河畔,听说每月初六这日,许多需要帮助的百胤姓就会拿着帖子来西江月,每到这一天,他就会派出他属下的人过来收帖子。这些帖子不论任何人,只要你有困难或者自己做不到的事情,都可以写上去。只要他能办到,他就会接下你的帖子。”吉祥缓缓说道,轻缓尖细的声音在室内缓缓回荡。
  吉祥说的这些花著雨也听丹泓说起过,那是丹泓第一次向他提起当世四大绝世男子时,她记得自己懒懒笑着问道:“南白凤,凭什么他就排在第一位了,本将军虽然不济,好在也是为国为民,镇守边关,英勇杀敌。怎地就排在他的后面了?这也太不公平了吧!”
  丹泓笑道:“人家南白凤虽然没有镇守边关,却也是为百姓做了不少好事。”
  当时丹泓便提到了南白凤容洛开设的这个西江月,但凡你有什么冤胤情或者祸事,自己无法应对的,都可以去求他帮忙,而他,只要能办到,都会收下帖子,帮你办到。人家做的具体而微的实事,解百胤姓之急,忧百胤姓之忧,比她这个镇守边关还要实惠。
  “殿下,奴胤才觉得可以一试,这个南白凤,既然也是富可敌国。三十万两银子,或许可以拿出来的。”花着雨曼声说道。
  “我们借了银两又如何?届时不还是要还,到时候父皇岂不是会知晓,还不如直接向父皇写信从国库取来的方便。”皇甫无双凝眉道。
  皇甫无双这话说得不错,虽然借了银两用到了赈灾上,但是,届时还得从国库拨银子还给人家,到时候,炎帝还是会知晓皇甫无双将赈灾因子弄丢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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