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节

  女孩子,大多不适合做这一行。但也并非所有人都不合适,天机紊乱应在她身上,且今天一番试探,他看得出这孩子心性坚毅,且本性善良,最难得的是,她根骨确实奇佳,是难得的可以传承这一脉的人才!这才让他真的动了收徒的念头。
  此时,夏芍也是心中惊讶,她虽然之前预感到今日对她很重要,但没想到结果是这样的。说实话,前世自从她知道了玄学易理的深奥之后,她是很感兴趣的,只是那时她已在念大学,毕业之后工作又忙,也就没有了接触这些的机会。
  今日,老人提出想收她为徒,她自然愿意。
  不过,玄学门派众多,其中有传承的却很少。她怎么知道这老人是大师还是神棍?
  “老爷爷说的是算命吗?我奶奶说,邻村的瞎子算命很准,而且村东头刘奶奶家的小孙子,魂儿被老狐精叼了去,请大师作法给收回来了。”夏芍眨了眨眼,昂起小脸儿,笑容天真又美好。
  老人却眼睛一瞪,吹胡子瞪眼道:“啊呸呸呸!那些个骗人钱财祸害不浅的神棍!连我们这一脉的脚趾头都别想摸一摸!我们这一脉可是有正经的传承的!祖师爷可是被称为六壬祖师、古今天文历数第一人的李淳风!自盛唐贞观年间传承至今,到我唐宗伯这一代,已传了一百零五代。放眼当今,玄学开山门派众多,还没有哪一脉比我们传承更久,论风水堪舆、占卜相命、奇门阵法,除了我们这一派,还没哪个敢自称玄门!”
  唐宗伯吹胡子瞪眼地瞧着夏芍,这女娃看着乖巧,说句话能把人气死!那些个骗人的怎么能跟玄门比?
  “我们这一脉别看人丁单薄,那是因为收徒极严,首要的便要看人品,心术不正者不收!否则,风水术数、奇门杀阵,一旦为祸,杀伐极厉!再者,根骨不佳者不收!正经的传承,那是有心法要修习的,没有根骨,如何习武?最后,尚要讲究命理缘分,不是人人都可以入行的。你这女娃,得了便宜还卖乖!”
  他摇头瞪眼唬夏芍,“你个女娃娃,我看你资质不错,想收你为徒,你快点回答我,到底是愿意还是不愿意?”
  唬归唬,唐宗伯炯亮的眼底却有笑意。他是一定要收下这弟子的,这两年他在村中休养,除了老村长来送东西之外,避不见外人,已感觉有些寂寞了。他一生无后,到了这般年纪,越发喜爱小孩子,想想日后,每天都有个女娃娃在跟前儿转悠,陪着他老人家说话聊天,想想就有趣。
  这些事,唐宗伯说给夏芍听也是毫无忌讳,一来他说的都是事实,二来她要入门,这些事早晚要知道。尽管以她此时的年纪,未必听得懂。
  唐宗伯以为夏芍听不懂,却不知她此时内心无比震惊!
  她的震惊全都集中在一个人身上。
  李淳风?
  盛唐时期,和袁天罡一起推演出《推背图》的李淳风?!
  《推背图》可谓东方预言奇书,其预言之精准在历朝历代都被列为禁(和谐)书。原因是书中不仅预言了唐朝的兴衰,还预言了之后的朝代更替以及其中的重大历史事件。更奇的是,这些朝代的顺序和历史竟然完全吻合!书中甚至预言了太平天国、清兵入关、日军侵华等历史大事,无一不应验。
  当初,夏芍因为对推演出此书的人极为好奇,便去查了许多资料。这才发现,李淳风的成就并非只在《推背图》上。
  他9岁就拜至元道长为师,17岁成为李世民的谋士,参与反隋起义,后来在李世民被封秦王之后成为他的参军。他25岁就著有天文观测和历算学的《法象志》;更著有中国古代第一部星象巨著《乙巳占》,被誉为中国古代星象百科全书,是一部古代天文气象学专著;并且,《宅经》、《六壬阴阳经》也是他的著作,被人称为风水宗师和六壬祖师!后来,在唐贞观年间,他入主太史局,掌天文、地理、制历、修史等工作,是不折不扣的天文学家、地理学家、数学家、道学家和阴阳风水学家!
  这样一位牛人,是玄门的祖师?
  若真是这样,那夏芍自然没有不愿意的道理。虽然,她以后并不见得一定以此为职业,但多学些东西,她还是很乐意的。更何况,这些还是自己感兴趣的。多掌握些学问,对她以后来说也有好处。
  这样想着,夏芍便跪在地上,磕头拜师道:“师父!”
  “哎呦!慢着慢着!”唐宗伯一把将夏芍扶了起来,抚着白须,满面红光笑道,“拜师可不是这么拜的。玄门嫡传弟子,拜师可是有讲究的。你随我进来。”
  唐宗伯转动轮椅,往书房后的一间屋子走去,夏芍赶紧跟上,在后头帮他推起了轮椅。既然决定拜师,那老人日后便是她的师父,对于尊长,她自然要敬重。
  唐宗伯转头看了她一眼,满意地笑着点头。
  屋里摆着香案,上面除了香烛、瓜果之外,竟然还摆放着猪头、整鸡、整鹅,三牲齐备,甚是隆重。看这样子是早就备下的,就等着今天夏芍来行礼拜师。
  墙上挂着一幅卷轴,画像上的老者身穿道袍、长须三尺,手执拂尘,看起来仙风道骨。夏芍一眼便断定,此人定是李淳风的画像无疑了。
  唐宗伯坐在桌案旁,对夏芍道:“先给祖师磕头上香,再给为师磕头敬茶。”
  夏芍依言做了,接着听唐宗伯训话道:“我们玄门的三规六戒你要牢记:一不准欺师灭祖,二不准藐视前人,三不准江湖乱道,四不准斗狠噬杀,五不准奸盗淫邪,六不准妄欺凡人。你可记清楚了?”
  “记清楚了。”夏芍道。
  “好,好。”唐宗伯笑着抚须,“从今天起,你便是玄门第一百零六代嫡传弟子,你起来吧。”
  夏芍这才起身,唐宗伯喜爱地朝她招招手,看她长得可爱,就忍不住欢喜,“想不到为师花甲之年了,还能再收个徒弟。来来来,这是为师送你的。”
  夏芍一愣,手心里已经多了块玉雕的小葫芦。
  只见这玉葫芦洁白润泽,状如凝脂,温润细腻。前世,夏芍可是极爱玉石的,她一看便断定这玉葫芦是上好的羊脂白玉雕琢!所谓黄金有价玉无价,现在这年代倒没什么,十年后,玉的价格可是疯长的。
  但令夏芍惊异的并非只是这玉葫芦是羊脂白玉雕琢,而是这玉入手的一瞬间,她明显感觉到有种暖意浸入身体,这初春的寒冷天气里,身体竟有些温暖。
  这奇特的感觉,让她不自觉地用天眼的能力看了眼掌心,这一看不由讶异!
  玉葫芦的周围竟围绕着一股金色的气!这是夏芍继阴阳二气之后,看到的第三种颜色。
  “师父,这是什么?”她抬头问。
  “呵呵,这可不是普通的挂件,为师告诉你,这是件法器!在生吉之地蕴养出来的,趋吉避凶的好东西。你戴在身上,他日若有灾劫,它可帮你挡一挡。”唐宗伯边说边亲手帮夏芍戴在了脖子上。
  法器?真有这么神奇?
  夏芍略微有些怀疑,但随即便释然一笑。相比起她重生、天眼这些事,法器的存在也不稀奇了。这世上玄妙之事太多,有很多是科学无法解释的。但因为无法解释,就否认其存在,未免太过自傲了。对于未知之事,还是抱有一些敬畏之心的好。
  “你现在还在假期吧?那就从明天起,每日都到山上来。日后开了学,就周末回来这里,以你现在的年纪,习武养气还不算晚。玄门五术,不懂得养气功夫,其他的即便是学了,也难有大成境界。你从明天就过来,为师慢慢教你。”唐宗伯边说边摸摸夏芍乌黑的头发,抚着胡须满面红光地点头,内心不住向往着日后不再无聊的日子。
  夏芍却是黑线了一把,敢情她这师父并不像外界传言的那般威严,反而是个老顽童?
  对于习武养气,夏芍似懂非懂,但内心却难得有些兴奋。今日上山一行,仿佛为她开启了一扇玄奥的大门,她迈入其中,人生就此改写。
  此时的夏芍并不知道,她将以此为起点,最终成为立于世界规则之外的存在。
  ☆、第一卷 重生之始 第十二章 转学风波
  夏国喜要给夏芍转学,事情的起因要从她那天从山上回来说起。
  夏芍回到家中的时候,周教授还没走,正和夏国喜喝酒聊天,奶奶江淑惠和周旺在一旁陪着,见老王叔带着夏芍回来,自然免不了询问上山的事。
  老王叔撇撇嘴,看一眼夏芍,这孩子嘴巴紧得很,一路上他不知问了多少遍,愣是没打听出什么事来。
  “唐爷爷说,我长得像他孙女儿,要我常上山陪他聊聊天。”夏芍隐瞒了拜师的事,她自然是有考量的。风水术师这行业在国内遭人误解很深,在大多数人眼里,这就是个骗子神棍的行当。若是被夏国喜知道她拜了个风水术师为师,指不定气成什么样子。
  她如今在家中谈不上地位,更没有话语权。长辈们认为不好的事,自然是要替她做主的。此时若是实话实说,不仅夏国喜要骂她没出息,还要连累父母被责,得不偿失。
  因而,夏芍打算先糊弄过去再说。
  夏国喜却还是拉下脸来,一说话满嘴的酒气,“像他孙女?像他孙女怎么不把他自己孙女带来!让咱们家的孩子上山陪他?要不要老脸?告诉你!以后不准到山上去!”
  他脾气向来说一不二,夏芍却没打算听,她正在想用什么办法说服爷爷,周教授却开了口。
  “夏老弟,我听说山上那位老人腿脚不便,平时都是老王叔在给他送东西,孩子有孝心,知道尊老,那是好事,你就别拦着了。”
  夏国喜一摆手,“周老哥,晚辈有孝心肯定是好事,但是对自己家人有孝心就行了,别的没亲没顾的,管那么多做什么。”
  “话不能这么说,老话说的好,老吾老,以及人之老。道理谁都懂,但是做到人却不多。”周教授也不见生气,说话依旧温和儒雅,头头是道,“孩子现在还小,教育是大事。现在教她多尊敬老人,长大了她才会是个品行兼优的人。国家的未来,交给这样的年轻人,才会让我们这些老一辈的人放心啊。”
  周教授语重心长,夏国喜也不知道着了什么魔,或许是这些年难得碰上聊得来的人,这脾气向来又臭又硬的夏国喜,竟然咕哝一声,没再说什么。
  “哦,对了。”周教授在这时又突然开了口,这一回是看向一旁村长老王叔,“老村长,我回咱村里养老,也不为别的,就想着趁着还能动弹,再为家乡做点事。我也不会别的,就会教书。村子里的有所小学,当初我父母就在那里教过书,如今我老了,回来接替他们的工作,提高一下村子里孩子们的素养,我觉得也是好的。”
  老王叔一听这话激动了,“周教授,你说的是真的?哎呦!那真是太好了!村子里家家户户都得谢谢你啊!孩子们上个学,都有教授教书,这、这城里的孩子也没这待遇啊!”
  “呵呵,老村长,我这把年纪了,还能诓你不成?我早就跟市里教育局的领导打过招呼了,我这把老骨头的晚年宏愿,他们还是支持的!”
  “哎呦!那太好了!真是太好了!”老王叔已经激动得双手颤抖,话都不会说了。
  夏国喜这时酒已经喝得有点多了,听了就大着舌头说:“周老哥,我就是佩服你这种人,不忘家乡!这么着吧,你看我家这孙女怎么样?要不叫她也转学来村里得了!叫她跟着你念书,怎么样?”
  这话却叫一屋子的人都愣了。
  “老头子,你说什么呢?孙女在城里上学上得好好的,哪有转来乡下的?你这出的是什么主意!”江淑惠赶紧掐了他一把,又对周教授说,“不好意思啊,周教授。我家老头子就这样,喝了点酒就不知道自己姓什么了,您别理他就成了。”
  夏国喜拍了桌子,“他们凭什么不愿意!我还没死呢!怎么?这孩子的事情我做不了主么?她就转来村里给周老哥教了,这事就这么定了!”
  “什么就这么定了?你都没跟儿子儿媳妇说说,怎么就能这么定了?我说你这老头子……”江淑惠一脸急切地说着他。
  夏芍在一旁眼底却掠过喜意。她没想到事情会往这方面发展,但如果转来村里读书,无疑对她是有利的!
  一来可以每天都上山跟着师父习武养气、学习玄学易理,二来她的成绩根本就不会有问题,回到东市读书,小学的课程也完全是浪费她的时间,倒不如多些跟师父学习的时间。
  想到此处,夏芍果断打断了爷爷奶奶的争吵,说道:“我愿意跟着周教授在村里的学校读书!”
  ……
  祖孙两人很少在一件事上达成共识,转学的事却是一拍即合。但这事却在老夏家引起了一番不小的风波。
  一听说这事,第二天一大家子的人就都回来了。夏芍的父母、两位姑姑和叔叔坐在老人对面,一齐商量她转学的事。
  “爸,这事你怎么也不跟我们商量商量就答应周教授了?”屋里,夏芍的父亲夏志元先开了口,李娟坐在一旁神情着急,拽着丈夫的衣角,却不敢随意开口。
  她在这个家里向来没什么地位,当年结婚的时候,公公就对自己嫁进家门不满意。她学历不如夏志元,长相也一般,充其量只能算得上秀气,肤色还有些偏黑。
  而夏芍的父亲夏志元在十里八乡是有名的帅小伙儿,后来工作在城里的厂子里也是个车间主任。不少姑娘都暗地里都相中了他。老爷子对退伍军人的身份很自豪,一心想找个好儿媳妇。但在老人心里,李娟这样的儿媳妇还是有些配不上自己的儿子的,因而两人结婚后,无论她有多孝顺,就是得不到老人的认可。
  后来女儿出生,这下子老人更不待见她了。好在女儿夏芍长得随她父亲,皮肤白,眼睛大,小时候脸蛋儿就圆圆的,小包子似的,特别讨人喜欢。想必长大了也是个漂亮姑娘。
  这是叫李娟唯一欣慰的事了,她把希望都寄托在女儿身上,虽然她在家中没地位,但是关系到女儿的事,她一定争取到底!
  “商量什么!我在这家里说话不算了么?周老哥是京城大学的教授,多少人请都请不去,今天叫你们闺女给他当学生,还委屈了你们一家不成?!”夏国喜一嗓子吼了出来,大家长的气势端得很足。
  “爸,这不是委屈不委屈的事。孩子虽然现在是上小学,可是正是打基础的时候,周教授他再是京城大学的教授,他也是教大学生的。小芍还小,谁知道周教授教的跟学校指定的教材一不一样?要是基础打不好,以后回到城里读中学,跟不上怎么办?”夏志元说道,李娟从旁点头。
  “教材都是教育局指定的,还能跟城里的学校不一样?人家周教授可是享誉国内外的学者,大学生都能教育成才,还教不好你们家闺女这个小学生?”夏国喜一摆手,烦了,“我告诉你们,这事就这么定了!我都答应周老哥了,难不成叫我反悔吗?”
  “可是,爸……”李娟见公公已经拍板了,急切之下也顾不得别的了,开口就想劝。
  “你闭嘴!我跟我儿子说话,你插什么嘴!”夏国喜恼了。
  李娟眼一下子红了,夏芍在一旁看着皱了皱眉头。她虽然是愿意留在村里上学,也知道父母肯定不会放心,但看见母亲这么受爷爷呵斥,心里还是不舒服。
  “妈,不管在哪儿上学,我都一定会好好学习的,你放心吧。”她走到李娟身旁,帮她擦擦眼泪。
  这一擦,李娟眼泪掉的更凶的,她只认为这是女儿懂事,在安慰她。公公向来说一不二,可苦了她这懂事的女儿,好端端的,城里那么好的小学不上,非得硬给转来村里。现在学校都讲究个德智体全面发展,就村里学校那设施,怎么能跟城里比?到时候还不得把孩子给耽误了?
  看着夏志元一家的愁态,夏芍的小姑夏志兰默不作声,她可不敢开口,万一到时候老爷子再盯上她家张汝蔓怎么办?
  小叔夏志涛和蒋秋琳夫妻则事不关己,在一旁也是默不作声,只当是陪衬。
  最终,还是大姑夏志梅开了口,“爸,这事你是怎么想的?这年头都是村里的孩子拼了命的托关系往城里学校进的,还没听说过在城里念的好好的,转来村里上学的!这事说出去谁信?人家不得在你背后指指点点、说三道四啊?你不考虑面子上的事,我们这些在城里工作的儿女,可没那个脸丢!”
  “要丢脸也是你大哥大嫂丢,跟你有什么关系!再说了,小学就有教授亲自教书,这是丢脸的事?”夏国喜拍桌子站了起来。
  “就是个小学而已,用得着教授来教么?这也太招摇了!”夏志梅边说边皱着眉头,她垂着眼帘,眼底有一抹光刚好落进了夏芍眼里。
  夏芍站在母亲身旁一言不发,却是用天眼看向了夏志梅。
  这一看,心中不由冷哼一声!果然,打着为她着急上火的旗号,实际上是在为自己盘算。
  夏芍冷笑不语,也懒得做什么,反正她已经知道夏志梅的打算,而且也已经知道结果了。
  夏国喜一生好面子,已经答应了周教授的事,岂有反悔的道理?他自然是什么也听不进去,最终将几个儿女都撵了出去,嚷嚷着这事就这么定了,一家人闹了个不欢而散。
  李娟出了门,眼泪一直掉,满腹委屈,“你说咱爸怎么这样啊?你快去再劝劝他啊。”
  夏志元拍了拍妻子的手,叹了口气,“我知道你心里担心什么,可爸已经决定了,他毕竟是长辈,年纪也大了,咱不好和他对着干。要不这样吧,反正孩子还小,先让她转来村里读个一年半载的看看,要是成绩不如意,咱们再提出给她转学也不算耽误,到时爸就没话说了。成不成?”
  这算是折中的办法,李娟百般不愿意,可她向来温顺,也没别的办法能说服公公,最终只得哭着点了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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