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节
夏芍见李伯元面色悲怆,不由心中一叹。此时的他并非叱咤商场的老将,不过只是个为子孙后代操劳的老人罢了。虽说高门亲情浅,但此时此刻,老人却是动了真情。
自从夏芍习惯了天眼的能力之后,这几年来很少再动用它去预知一个人的未来,因为玄学易理接触的越深,越觉得人生无常。一个人的命运并非只靠天定,后天遇到不同的人和事,行善还是作恶,都会造成不同的因果,随之而来的就是命运的轨迹发生改变。这就是所谓的无常。
所以,夏芍这五年来,很少用天眼去预知很久之后的事,她要看,也只是看最近的。
但看此时李伯元面色悲切,她不由动了恻隐之心,这才动用了天眼,帮他看起了几年后的事。
几个画面闪过,她不由皱了眉头,问道:“李伯父,您的孙子李卿宇今年多大?”
李伯元一愣,从悲戚中抬起头来,眼神有些散漫,“卿宇今年二十岁,尚在美国读书。”
夏芍垂眸,那她方才在天眼中所看到的李卿宇看起来像是二十三四岁的模样,这么说,应该是三年后的事。她之所以知道那是李卿宇,是因为她看见了一场血腥的绑架惨案,后来报纸上刊登的是:香港嘉辉实业集团董事长内定继承人,李卿宇遭绑架惨死。下方更是写了李卿宇的介绍和年龄。
夏芍低头思索,却没发现,书房里静悄悄的,李伯元正带着希冀地看着他,唐宗伯也奇怪地看向她,两人都不知她为何有此一问。
“李伯伯,虽说家务事早断比晚断好,但这事既然是大凶之数,我建议您还是晚断比较好。这大凶之数并非应在你的公司上,而是应在您的孙子身上。”过了一会儿,夏芍才抬起头来说道。
李伯元和唐宗伯却都是惊到了。
“什么?应在卿宇身上?!”
“嗯?小芍子,你这事是从卦象上看出来的?”唐宗伯抚着胡须,眼神灼灼透着精光。
夏芍就知道师父会盘问她,因而她早有了应对之法,果断摇头说:“不是从卦象上,而是推断出来的。”
“推断?”
“嗯,师父你想想看,李伯父是商场老将了,他看中的继承人,眼光是不会错的。那即是说,如果他的孙子继承了公司,能力方面是不会有问题的。既然公司生存方面没问题,卦象上的大凶之数能应在哪里呢?自然是应该人身上了。要是人不在世上了,公司自然就好不了了。”
这种事在豪门之家并不少见,夏芍相信,李伯元能明白是个什么意思。
果然,老人脸色变了几变,眼里却流露出悲哀的神色。
唐宗伯也似乎接受了这个推断,点头说:“还别说,这推断有道理。呵呵,怪不得祖师有云,占卦精准的不一定是好卦师,能解出卦象来的才算好卦师。看来在占卜卦术一道,你这小丫头比师父有天赋啊!”
夏芍笑了笑,有些心虚,她那是有天眼在,论解卦,这世上可不是没人比自己厉害么?
“李伯父,您不必太悲观。世上既然有占卜卦术一道,能预知吉凶,自然就可以提前寻求解决之法。那大凶之数应在三年之后,尚有时间。您既然是师父的故交,三年之后我去一趟香港,看看能不能帮您化解了此劫吧。”
这突然的话,让唐宗伯抚须的动作顿了顿,随即眼底露出凝重的神色。因为他知道,香港有一个自己的大敌……
李伯元却是眼底渐渐浮现出生机,继而露出欣喜激动的神色,居然一把抓住了夏芍的手,险些老泪纵横,“哎呀这真是、真是……要真是这样,伯父不知道该怎么谢你好啊!”
这时的李伯元已经完全不把夏芍当个孩子看了,她说话有理有据,且沉稳淡然,尽管李伯元觉得有些怪异,但最终却将其归在了夏芍是唐宗伯的弟子这一原因上。毕竟学习玄学易理,早早便知人生无常,年纪不大,养成这样的性子也很正常。别人不说,他那孙子卿宇像她这般年纪时,还不是成天老气横秋的?
而且,看夏芍如今就有如此修为,三年后,还不得更厉害?到时她要是愿意出马,这一劫说不定真能躲过去!
李伯元激动得无以言表,一会儿就已经说到三年后要派人亲自接夏芍去香港了。
唐宗伯听了眼底神色闪过,看来他三年之内要去趟香港,先把清理门户的事解决了才行。那人七年前伤了他,他可不会再给他机会伤害他的徒儿!
“李伯父,您是师父的故交,这些年他在山上休养,我还从来没见过有人来看他。既然今天遇上您了,您的事我自然是要帮上一帮的。”夏芍说道,这话却是出自真心。
“好好好!”李伯元感动地点头,随即想到什么似的说道,“你看看我,只顾着高兴,居然把卦金的事给忘了!对对对,卦金卦金!”
说着,李伯元便掏出随身携带的支票,写了个数字递给了夏芍。
夏芍接过来一看,表情还算淡定,内心却是狠狠一抽。
一百万……美金。
☆、第一卷 重生之始 第二十七章 第一笔卦金
一百万……美金?
夏芍拿着这章支票,看了眼师父唐宗伯。
风水相师也不是喝风饮露就能生活的,吃的是洞察天机、给人趋吉避凶的这碗饭,那就自然要收钱。
有的人觉得泄露天机之说纯属扯淡,是被江湖术士拿来忽悠人的,其实不然。人这一生,虽是无常,但祸福吉凶却是皆有迹可循,往往是你做下了因,才会有果。这种因果循环,就如同冥冥中一张大网,将众生网在其中,天道恢恢,生老病死,谁也逃脱不得。
洞察天机,泄露于人,令一些本来该有的果改变,便是泄露天机。而这些人命运改变之后,或行善,或为恶,所产生的果,多少都要由风水相师承担一些。历史上一些术士大多死得太早,或者不得善终,就是因为泄露天机过多的结果。或许一次两次没什么,这种果报积攒多了,可是承受不住的。
比方说刚才给李伯元卜卦,原本卜算的结果是大凶之数也不算什么,但在解卦之时,夏芍却解释得很明确,明明白白告知李伯元,这卦象应在他孙子身上,这就是泄露天机。
很多人在请人推演命理或者占算吉凶的时候,都会觉得相师说的话太过高深,叫人听不懂。这其实不是对方在故弄玄虚,而是不得不说得模棱两可,让你自己去猜。这其实是一种规避泄露天机的做法。
有些骗人之辈,一见面就说你家里有怎样怎样的血光之灾,然后给钱或者怎样就可以化解,这种人一眼就知是骗子。当然,那些说话高深的人,也有可能是段数比较高明的骗子,究竟对方是玄学大学之士,还是骗人的神棍,这个只有行内人才看得明白。
这些年来,每回唐宗伯教夏芍卜卦,她从旁观看时都能看见他周身元气的混乱波动,每次推演结束,都要休养一阵儿元气才会恢复,可见这些事对风水相师本人确实是有影响的。
但奇怪的是,夏芍每日修炼玄门的养气之法,每回占问推演,她却从未感觉到自己周身的元气有过变化,不知这是不是与自己重生有关,但她却是不敢认为自己在天道之外的。
所以这一行是有风险的,看得明白的人收取了报酬,便会拿去一些行善,以积善德来抵消积攒在身上的果报。
因而,夏芍一早就决定了,以后给人风水堪舆或者相面卜卦、化解灾劫得来的钱财,要拿去成立个慈善基金,多积些善德,帮些需要帮助的人。
至于她想要钱花,可以自己经商赚,眼下不正打算进入古玩行么?
当然,这不代表她在风水相师这一行就白做了,这不是除了钱,还有人脉么?经过今天这一卦,她和李伯元之间的交情是定下了,日后自己从商,这不就是好处么?
人脉才是无形的资产,你永远不知道它会衍生出多少好处来。
这时,唐宗伯笑了笑,摆手说:“伯元啊,一百万就成了,美金还是免了吧。这丫头在这一行刚刚起步,不要一开始就把价定得太高了。以后等她去了香港,帮你化解了灾劫,你再好好酬谢她吧,毕竟那个才是真的拼修为的。”
“这……”李伯元为难地看向夏芍,就怕她不高兴,毕竟三四年他可是要求着这丫头的,现在就把她得罪了,那还成?
却不想,夏芍竟笑容浅淡,毫不犹豫地点头,“那就按师父说的办吧。”
反正不是自己花,少俩字她也不心疼。
李伯元见了心中暗惊,这孩子也太了不得了,从刚才他说一百万美金到变成一百万,若不是了解她与寻常孩子不同,他真的要怀疑她根本就不知道这两个字之差,能差出多少钱来。可她自始至终表情就没变过,这心性将来可是要成大事的!
李伯元哪里知道,夏芍此时心里还是在哀嚎的:一百万啊!老娘上辈子在公司摸爬滚打七年,也没攒下一百万的身家来!
哀嚎归哀嚎,对于李伯元付的卦金,即使唐宗伯刚才不说话,夏芍也打算把“美金”俩字给抹了。她曾听师父说过,当年他名声最盛之时,给人卜算一卦,不算化解灾劫的酬劳,一卦之金也就是一百万美金。自己才刚出道,自然不好跟师父一个价码。这李伯元想必也是知道师父的酬劳标准,所以他按照付给师父的酬劳标准付给自己,已经是给足了她面子了,她不可能真的收这么多。
李伯元心里还真是这么想的,他不知道给夏芍多少合适,多了怕得罪唐宗伯,少了怕得罪夏芍,所以就索性就说一百万美金,把皮球丢给唐宗伯,让他去定。这样两边谁也不得罪。
夏芍不由在心里发笑,不愧是商场老将,都这时候了还能盘算这么多,李伯元在尔虞我诈的商界屹立不倒,自然是有两把刷子的。
见夏芍没意见,李伯元这才放下心来,又重新写了一张支票,说道:“成!那就这么办。其实我今天本来是想……”
话说到一半,他这才想起了今天来的目的,不由叫了一声,“哎呦,我怎么把这事给忘了!今天本来是为了青花大盘来的!世侄女,那只青花大盘呢?快拿出来我看看是不是元青花!”
李伯元这辈子没别的爱好,就爱瓷器,尤爱青花瓷。早年从海外购得了不少稀世青花,到了晚年,才不满足于自藏自赏,在香港开办了私人的藏馆,专门展示他的所藏。他在青花瓷界内有这很高的声誉,在这方面可谓一位权威的专家。
今天因缘重逢了唐宗伯,与他谈了些事情,后来又请夏芍卜卦,这才把青花大盘的事给忘到了脑后。如今事情虽然没有解决,但得了夏芍的保证,李伯元也算心安了些,这才又叨叨起了那只青花大盘。
夏芍见李伯元是这方面的专家,说话很有分量,心里便很快盘算过,接着便笑着点了头。
周教授和陈满贯还在东厢坐着,夏芍便推着唐宗伯出了屋,李伯元也跟着出来。
没想到,三人一走到门口,就见陈满贯从屋里奔出来,低着个头,一见夏芍,就扑通一声跪下了!
☆、第一卷 重生之始 第二十八章 鉴定
“陈老板,你这是干什么?”周教授从屋里跟出来,见势便去扶他。
李伯元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奇怪地看向夏芍。唐宗伯一看却明白了个七八分,不由瞪一眼徒弟,夏芍有些心虚,冲师父甜甜地笑了笑,换得老头子翻着白眼哼了一声。
这时,陈满贯已经痛哭流涕地开了口,“大师!我知道错了,求您给我指条明路吧!我穷苦起家,家里老婆孩子跟着我受苦,后来我发了财就蒙了心,现在我落魄了,叫他们也跟着我受人白眼,儿子在外头读大学,老婆在家里操劳。我这些年对不起他们,我想重新改过,想叫他们过真正的好日子,可是我到现在都没翻过身来……大师,我是真的知道错了,求你给我指点指点吧!我发誓,我这辈子再不赚那昧良心的钱了,我发誓好好对待老婆孩子……大师,我求求你了!我、我给你磕头!”
说着,他还真砰砰地磕了起来,边磕边哭,也顾不上这么多人在,更顾不上面子了。
唐宗伯又回头瞪了弟子一眼,“你惹下的好事,自己去解决!”
夏芍只好笑笑,从轮椅后走了出来,走下去把陈满贯扶了起来,四十多岁的男人哭得孩子似的,倒也是真情流露。
夏芍看了他两眼,还记挂着老婆孩子,这人就还称不上大恶,看来自己在师父屋里的时候,他内心没少受煎熬。
“行了,陈伯伯。我看你也算真心悔过。不过,现在李伯父要看看那只青花大盘,你的事等会儿再说吧。你看成么?”
她这么说,就等于说同意给陈满贯指条明路了,陈满贯自然听得出来,当下用袖子抹了抹脸,连连点头。他虽还未从自责和悲戚中走出来,但一颗悬着心算是放下了,这也才想起那只青花大盘来。
推着师父进了东屋,给李伯元、周教授和陈满贯都倒了茶水,夏芍这才去了后院去取东西。
回来的时候,还没进屋,就远远地听见周教授请教拜会唐宗伯的声音,两人正聊着天。但夏芍出现的那一刻,屋里的视线就都集中在了她身上。
确切的说,是集中在了她手上。
“对对!就是这只青花大盘!没错!”
夏芍将盘子还没把盘子放在桌子上,陈满贯便激动地站起来说道,只是他双目红肿,说话尚有鼻音。
“哎呦呦呦,小心,小心!”李伯元盯着夏芍往桌子上放的动作,不住从旁叮嘱。
周教授也走了过来,四人将桌子围了个四面。唐宗伯早就看过了,因而笑着喝茶不语,时不时睇夏芍一眼,内心笑哼:臭丫头!心里打的什么算盘,当他这当师父的看不出来?
除了唐宗伯的淡定看戏外,此刻桌子四周,却陷入了沉默中。
李伯元、陈满贯、周教授三个人,一个是青花瓷收藏界的泰斗、青花瓷鉴定的权威,一个是十来岁就在古董行里混的资深古董商,一个则是爱好收藏的老藏友。三双眼睛齐齐盯在了夏芍的这只青花大盘上。
“这直径目测足有50多公分啊,实打实的大盘啊……”
“构图满密,青白釉,青花发色蓝中闪灰。关键是瓷胎色正,不像景德仿的。用机械加工原料生产,胎质不是过白,过细就是过密……”
“嗯,釉面还真有糯米感,盘底……嘶!”
“快看这盘口!线条流畅,不落刀痕!不像现代仿品的拉坯拉得很厚,线条生硬,规整有余,刀痕累累。”
三人一番讨论,越看越震惊,最后由李伯元下了定论,“这、这还真是元青花!而且这飞凤如意云头纹,还是件官窑器!品相还这么完好!这价值不菲啊!”
李伯元下了定论,周教授和陈满贯自然是没有异议的,眼瞪得最大的就属陈满贯了,他震惊地看向夏芍,咕咚一声咽了口唾沫,“大师,您、您可是捡了大漏了呀!我、我能问问您多少钱捡回来的么?”
夏芍也不瞒,淡淡一笑,“一百五。”随即又说,“别叫我大师了。”她还听不习惯。
但此时哪有人管这些啊,话音落下,周教授先用手按了按心脏,半晌才说,“好家伙!我几年前花了一百块钱捡了块清乾隆年间的端砚回来,可把我高兴了老长时间。这下可好,我这学生花了一百五,居然捡了只元青花!这、这真是……”
“呵呵,世侄女啊,这青花瓷盘品相完好,你也知道伯父最爱的就是青花瓷,更别提元青花了。”李伯元毕竟是收藏界的泰斗,像这样遇上好物件的经历不少,于是也是三人中最先平静下来的,但他眼底飞扬的神采却露了他的心思,手上比出一个数字。
“看在咱们的交情上,伯父也不亏待了你。八千万,这只青花大盘匀给伯父,你看怎么样?”
“八千万……”周教授看向夏芍。他教了一辈子的书,虽说在国内外都是受人尊敬的学者,可一辈子也没见过这么多的钱。他这学生的家庭他是清楚的,卖了这只青花大盘,他们一家这辈子吃穿不愁了。
陈满贯则暗暗叹了口气,这钱要放在三年前,他也是要震一震的,毕竟一百五十块买回来的,就跟捡了没什么区别!
转手就是八千万,这是怎么样的利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