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性别意识

  慕乐从来没洗过这么快的澡。
  她回家以后已经洗过一次, 这次本来就只是玩了全息游戏以后, 莫名感觉自己身上有点灰, 特意跑去洗的澡。
  也没洗头，本来就只打算冲一下。
  所以在她回忆起自己的设备里到底放了什么不可告人的鬼玩意儿之时，慕乐卷起浴巾, 胡乱地擦了下身上的水, 飞快地穿好衣服套上睡衣，踩着拖鞋冲了出去——
  她看见顾明渊坐在书桌前，面前的光脑投射出一片立体影像。
  ……似乎是她的房间设计稿的界面。
  慕乐眼巴巴地看着顾明渊。
  顾明渊的视线从设计稿转移到她的身上, 眉头皱起来, 低声喊来了管家机器人。
  机器人静默无声地开过来，给慕乐送来一双地板袜和棉拖鞋。
  慕乐：“……”
  不是, 现在的重点是拖鞋吗！？
  她看着顾明渊的光脑, 有点不太确定他是不是真的这么准, 一发入魂就这么找到了这个设计稿……
  慕乐刚拿到这个设备的时候，确实开过好多次车。
  但小孩儿玩东西, 总是三天的新鲜嘛。
  而且开车次数一多, 就有一种贤者模式的感觉, 总觉得这种车……刺激过头了。
  后来去学校上了美术课, 不知道是不是被林克拉老师激发出了原本就有的艺术天赋……最近她的作品，都没有再开车了。
  她画过星河, 画过花丛，也画过和抽象的、意识流的东西。
  ……一时间也忘记了自己最初那几天都做了什么。
  小机器人绕着慕乐转了一圈，就把她脚上残余的水珠烘干了。它的机械臂温柔地碰了碰慕乐, 企图把毛绒绒的袜子塞进她的手里。
  即便慕乐现在根本没有闲心去关心什么袜子。
  顾明渊正在检查他手里的设计图原稿。
  这个绘画软件是可以分图层的，有的图层隐藏起来，打开文件看不到，但挨个图层点出来看就能看见。
  他已经检查了两遍。
  看见慕乐傻乎乎地看着他，原本打算检查第三遍的顾明渊停下了手里的操作。
  他随手把文件给一直在催的设计方发了过去。
  紧跟着起身，朝慕乐的方向走来。
  慕乐提心吊胆的，甚至后退了半步。
  顾明渊在她面前蹲下，从小机器人手里接过袜子，沉声道：“抬脚。”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他原来的职位，这只龙讲话时常像在命令。
  要是以往，慕乐可能还会有心情跟他闹一下。
  今天的慕乐不敢造次，乖乖地把脚抬起来。
  金鸡独立的她有点站不稳，下意识就用一只手扶住了顾明渊的肩膀。
  顾明渊耐心地帮她套好袜子，然后：“另一只。”
  慕乐：“……”
  她乖乖把脚塞进拖鞋，然后抬起了另一只脚。
  慕乐实在是很想问一下顾明渊，有没有看到什么不该看的东西——可是他都没说，她主动提起来，不是没事找事吗？
  顾明渊面色如常地帮她穿好袜子，起身拿了绘图设备还给她。
  她冲澡时把头发绑了起来，不知道是自己没绑好还是怎么，一些零碎的头发落在肩头，发尾还湿漉漉的。
  配合她的眼神，像是淋了雨的小狗，可怜巴巴的。
  顾明渊动作很轻地拍拍她的脑袋，温柔地问她：“最近是不是有什么心事？”
  慕乐：“…………”
  这话有点耳熟。
  但效果完全不同。
  她几乎可以肯定，顾明渊看到了。
  他看到了——自己用这套绘图设备画的小黄/图。
  慕乐像是认错的小孩，低垂着头，乖乖地说：“没有……没有心事。”
  还没有人凶她，她就一副受了委屈的样子。
  要是被人欺负了，指不定会更夸张。
  顾明渊想到这小孩哭哭啼啼的样子就觉得很难招架。
  他蹲在慕乐面前，尽量放缓自己的声音，轻声说：“没关系的。有什么跟我说就好。”
  龙先生并没有察觉到自己“温柔的声音”有点像是在严刑逼供。
  慕乐咬了下嘴巴，小声说：“为什么要这么问？”
  表面上惨兮兮，内心却在疯狂夸奖自己的机智。
  ——她学坏了！她成长了！
  她竟然学会反问顾明渊来套话了！！
  顾明渊看着她，沉默数秒后，站起身子。
  “……没事就行。”他这么说，“去睡觉吧，早点休息。”
  慕乐：“……”
  她相信不是自己的错觉或者误判。
  因为她看见顾明渊的耳朵根子都红透了。
  她挠挠头，试探性地又问了句：“渊渊不一起睡吗？”
  纯真的嗓音如同魔鬼的低吟。
  顾明渊的耳朵红得更凶，他摇了摇头，背对着慕乐说：“……晚安。”
  慕乐眨眨眼：“晚安。”
  ……
  第二天一早，慕乐又在小机器人的帮助下量了身高。
  就像她前两天估计的那样，自己的身高已经长到了十二三岁时的高度。
  虽然看起来还完完全全的是个孩子。
  尤其是在高大的龙面前，就显得更加娇小。
  然而慕乐已经可以从顾明渊看着她时的神情中察觉到——顾明渊对她有了点儿性别意识。
  似乎意识到她是个迅速发育的女孩子了。
  至少意识到了她是个女孩子。
  不然昨天就该推心置腹地跟她交流一下，小黄/图到底是什么原因。
  总不至于聊到一半，他自己落荒而逃了。
  慕乐笑眯眯地看着顾明渊。
  这份笑容甚至可以称得上是慈祥。
  好像被发现偷偷藏小黄/图的不是她，而是眼前这个“青春期少龙”一样。
  顾明渊吃早餐时就显得非常心不在焉。
  他像往常一样驱车送慕乐去学校。
  随后却没有自己去首都大学的研究室，而是请了个假，转道去了原玺那儿。
  原玺已经在首都定居下来。
  他一直在忙的科研项目近期就要出成果了，每天都在加班加到头秃。
  首都科技水平高，人才也多，要不是为了收集一些特殊材料，他之前才不会跟着团队跑到那些边边角角的地方去。
  顾明渊在来的路上就给他发了通讯，他知道对方会来，就让机器人泡了茶等着。
  但他没想到，一向沉稳的顾明渊，会匆忙到喝口茶的心思都没有。
  顾明渊一来就站在他的面前，面无表情，开门见山地问他：“人类会出现……发热期么？”
  原玺：“……”
  发热期，就是动物发/情/期的一种，比较好听的说法。
  这玩意儿曾经困扰过去的兽人很多年，因为原生种族不同，兽人们的发热期、发热状态也相差很大。
  再加上兽人之间没有生殖隔离，强大的动物在发热期对一些小动物做出坏事引发恶果的事件，曾经是一个非常严重、难以解决的社会问题。
  直到生物科研团队推出了万能的稳定剂。
  一些拥有发热期的兽人，只要在青少年期间、性/成/熟之前，服用定量的稳定剂，就能够规避发热期带来的失控。
  而稳定剂作用在兽人身上以后，或多或少地对兽人体质造成了一定的影响。
  于是百年之后，全社会普及稳定剂后的新世代。
  最新出生的一批兽人小孩，就已经几乎没有发热期了。
  ……乍然听到这个词，原玺还有点发愣。
  不过他就是做这方面研究的，对于过去的丰功伟业自然也有所了解，很快就想到了事情的始末。
  原玺看着面无表情的顾明渊，开始猜测这个问题的背后，到底发生了什么——
  “别想了。”顾明渊脸色有些阴沉，“对事不对人。”
  这话分明就是在让他住脑，不准把事情往慕乐身上想。
  屈服于龙的威严，原玺很没出息地立刻住了脑，并且迅速地以一个生物科研人员兼职医生的角度，开始思考这个问题的现实性……
  “……大概率不会。”原玺对他说，“人类的身体数据是很稳定的，同时也比较脆弱，很难承受发热期那样大范围的体征变化。”
  顾明渊正要说话，原玺突然想起什么似的一拍脑袋。
  “不对，不对。”他说，“我在古籍读到过，人类在少年时期……你等等。”
  他拿出自己随身携带的光脑。
  这个时代的光脑大小已经可以缩减到一个纽扣那么大，但原玺的光脑像是一块平板电脑，看上去竟是有些笨重。
  据他所说，这里面存放了大量的古籍资料，里面的内容多到一个兽人一百辈子都读不完。
  原玺在自己熟悉的目录页面快速翻找：“……找到了！”
  古籍上的文字，显然并不是星际语。
  原玺的手指点在估计上，皱着眉头，很认真地一点点阅读：“人类……人类……在青春、青春期？”
  他看了又看，最终确认下来，抬头信誓旦旦地对顾明渊说：“是青春期。”
  顾明渊：“……？”
  “和发热期不同。”原玺摸了摸下巴，“兽人的发热期，是发育时期，身体内部结构发生变化。人类的青春期，是在身体发育时……心情不太一样？”
  顾明渊：“…………心情？”
  “大概需要更多的关心和疏导吧。”原玺说，“你给我半天，我把这一段古籍译出来，再告诉你更确切的信息。”
  顾明渊：“两小时。”
  原玺：“………………”
  龙这种生物，好坏啊。
  作者有话要说：来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