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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挣 第26节

  鸣寒到达后,李萝激愤地说:“肯定是黄莉害了倩倩!不然她为什么不见了?她为什么删监控?”
  那时并没有黄莉删除监控的证据,但是在场所有人都认为,不会有别人会在这个节骨眼上删监控,然后玩失踪。
  鸣寒带着部分分局刑警来到周边的商铺,调取私人监控,又找到派出所,调到了街道上的公共监控。黄莉有几次被拍摄到,每一次神情都十分慌张。
  昨晚她直到11点50才离开“薇茗”,这远远晚于她正常下班的时间。店员说,只有店里有重要活动,或者改良产品时,她才会这么晚下班。昨天显然不可能,她为什么要待这么久,不得而知。
  李萝认定黄莉是在删监控,但鸣寒觉得不一定。因为凌晨3点20分,黄莉又一次出现在附近的监控中,衣服和发型都换过了,还戴着口罩,几次回头看身后。
  4点07分,她再次从“薇茗”离开。
  陈争说:“她回过家,在‘薇茗’待到快12点,可能是她恐惧、犹豫。在12点到3点这几个小时内,她遇到什么事,或者终于下定决心,删监控是在后面这个时间段。”
  鸣寒的想法和陈争一致,“她是店长,知道店里每一个摄像头能够拍到什么位置。按理说,她根本不用担心自己的某个秘密会被拍到,她太熟悉了。反而是删监控这个行为,会让她被警方盯上。”
  陈争说:“监控这一删,我们就很难按照原来的思路,来找可能出现在伍君倩周围的可疑人物了。她在帮这个人的忙?帮完之后呢?她有危险。”
  分局已经开始寻找黄莉,伍家也动用自己的人脉,非找到黄莉不可。然而即便知道她有危险,找到她也需要时间。
  “但她能删的也只有这一个店的监控。”鸣寒说:“伍君倩待在总店的时间本来就不多,失踪之前最常去的是四号分店。再者,我们需要查的还有伍君倩家附近的监控。这些她都无法删除。”
  陈争说:“或许她要删的东西和伍君倩无关。”
  鸣寒顿了下,“那不就和我们的思路也无关了?”
  黄莉家的门已经打开,看到警察来了,不少居民赶来看热闹,议论纷纷——
  “小莉出什么事了吗?为什么要开她家的门?”
  “你们别欺负小莉!她家虽然只有她一个,但我们这些邻居不会不管她的!”
  陈争去过那么多现场,听到得多是凉薄尖酸的话语,这次听到邻居们如此维护黄莉,不由得想,至少在这些人眼中,黄莉一定是个非常善良的人。
  黄家比较宽敞,但陈设大多老旧,值钱的东西全在厨房,是各种各样烘焙的机器。陈争在客厅的桌上看到一封信,是黄莉的遗书。
  遗书没有多少内容,只是请进来的邻居帮忙处理掉屋里的东西,钱财交给居委会,感谢大家多年来的照顾。
  字迹不算好看,但很工整,纸张平整,只有对折的痕迹。她是在很清醒的状态下写下遗书,没有眼泪打湿了纸张等煽情的桥段。
  陈争捏紧了遗书,几秒后冲下楼梯。
  第24章 谜山(24)
  “福祥公墓?”鸣寒说:“确定人在那里?”
  陈争已经在车上,“不确定,但黄莉如果真是要自杀,很可能会去和父母告别。”
  刚才在黄莉家,陈争看到许多一家三口的照片,黄莉将它们用相框装起来,放在柜子上、挂在墙上。无论她身处房间的哪个位置,都看得到父母。或许她就是用这种方式,来麻痹自己——他们仍然陪伴着我。
  茶几的抽屉里放着黄莉父母的火化证,压在下面的是墓地购买证书,福祥公墓,在竹泉市南边,因为远离市区,价格相对低廉。
  听陈争说完,鸣寒思索了会儿,“那如果黄莉不是自杀呢?”
  陈争道:“我明白你的意思。黄莉给人当了枪,现在有人想要杀她灭口,再造成她自杀的假象。但我们没有这个人的线索,目前能做的,只有按黄莉自杀这种可能去查。另外,这个人存在的情况下,他引导黄莉自杀,远比亲自对黄莉动手可能性更高。”顿了顿,陈争又道:“黄莉这个人在街坊眼中非常善良,这如果是她真实的性格,她自杀的可能不算小。”
  陈争的车向竹泉市南边疾驰,鸣寒也分出部分刑警紧随其后,并请交警帮忙,紧急调取了长途汽车站的监控。
  如陈争所料,黄莉确实上了去龙湾镇(福祥公墓方向)的客车,时间是早上6点,是最早的一班。
  而现在已过了中午,最坏的可能——黄莉已经在告别完父母后自杀身亡。
  陈争踩紧油门,车冲入郊区的莽莽群山之中。
  “这个人经常来,今天来没来我不知道。”公墓管理员看过陈争手机里的照片后说:“我刚和同事换班。”
  陈争出示证件,“麻烦你调一下今天8点之后的监控。”
  “我们这里的监控其实没有多少作用,你也看到了,这个墓园一大半都在野山上,谁都可以来的。”管理员嘀咕几句,还是给陈争调了。
  “没关系。”陈争擦了擦额角的汗水,他来得急,后背已经汗湿了。
  黄莉似乎是个遵循规矩办事的人,而且她并没有故意避开“薇茗”周围、长途客运站的监控。她知道自己要死了,留下任何痕迹都无所谓。那么她很可能是从这个正式的入口进入公墓。
  “这是不是她?”管理员指着显示屏问。
  陈争弯腰一看,正是黄莉!
  “她家人的墓在哪个区?”陈争连忙问。
  进入公墓之前,陈争开过了一条险峻的盘山公路,大致了解这座公墓的情况,墓十分分散,跟农村的私人墓差不多,山有多大,墓就有多散,如果不知道具体的分区,找起来会很耽误时间。
  其他管理员闻讯也围了过来,帮忙查找分区。一位上了年纪的管理员唉声叹气,“小黄啊,她每次来都会和我打招呼,葬在里面的是她的父母,听说是得病走的。哎,现在的年轻人,父母走了,买个墓就算有孝心了,很多三年五年都不来看一次的。但小黄不一样,她几乎每个月都来。像她这样有孝心的孩子,是真的不多了。”
  这里的管理落后又混乱,几个人找了半天也没找到墓地信息。陈争看时间,流逝的每一秒都仿佛是黄莉流逝的生命。
  “e区80号!”一名管理员说:“e区很远啊!”
  墓园里普通车开不进去,只能使用园区的摆渡车。陈争立即跟着管理员出发,而此时刑警们也已经赶到。
  摆渡车在山间绕来绕去,经过了abcd区,却迟迟看不到e区。管理员说,e区是在背过去的山腰上,比较便宜,就是难走,黄莉还经常来,是真的有孝心。
  一到e区,陈争立即下车,然而无数的墓碑安静地矗立在秋景中,黄叶被路过的风轻轻吹落,不见任何人影。
  管理员疑惑道:“不在吗?但是没看她出去啊。”
  陈争快步走到80号墓碑,那是一个双人墓,立碑者一栏上写着黄莉的名字。碑座上放着一束菊花,还有水果,周围有许多飘飞后又落地的纸钱灰烬,香烛已经熄灭,正在散去最后一缕烟尘。
  陈争蹲下抹了一点灰,还有温度,黄莉在这里待了不短的时间,也许还有救!
  “这座山哪些地方是不准外人去的?”陈争问。
  管理员吓一跳,指着东南方向,“那,那边风水不好,我们暂时没,没有开发。”
  陈争当即将刑警们散往东南方向,自己也迅速前往。管理员给出的只是一个大致方位,而山林实在是太大,警力不足的情况下,找人很是费劲。陈争调动管理员帮忙,那位年迈的管理员一听黄莉有自杀的可能,非要参与搜索。
  下午2点,陈争在一处陡峭的山坡上发现一组足迹,看上去像是女士运动鞋。沿着足迹往下走,出现物体滚落的痕迹。昨天夜里下过雨,别说这种野林子,就是山路也十分湿滑,一个踩不稳就可能摔下去。陈争抓着沿途的枝干,尽量快速地下坡,到了底部,衣服鞋子早已泥泞不堪。不远处的石头边,隐约露出半个人头。
  陈争瞳孔倏然收紧,上前一看,黄莉坐在石头边,浑身污泥,露在外面的脸和手全是从山上摔下来的血痕,她的头无力地偏在肩膀上,肩包丢在一旁,水杯已经打翻,地上还有几枚药片,药片半埋在泥土里,像是生机勃勃的种子,但是这些“种子”深植在黄莉身体里,却成了收割生命的镰刀。
  陈争联系其他刑警,小心翼翼地检查黄莉的情况,还有呼吸,但外伤加上内伤,能不能救很难说。
  黄莉被送到龙湾镇的医院,医院确认她吞服了大量安眠药,需要洗胃,而从山上摔落途中撞伤了头部,肋骨折断,骨折倒是能够立即处理,但头部的问题需要尽快送去大医院检查救治。
  黄莉洗胃时,陈争一边等待一边联系市里的医院,洗胃完成后,她将立即被接走接受手术治疗。
  做完这一切,陈争到门口透气,又下雨了,浓云遮蔽天光,目之所及的一切都变得暗淡,有的路灯已经打开。一辆警牌车开了进来,车门打开,一个他没想到会出现在这里的人快速从车里下来。
  陈争张了张嘴,未来得及点燃的烟夹在指尖,“鸣寒?你怎么来了?”
  不久前他还和鸣寒沟通过,鸣寒那时也没说在路上,他以为鸣寒还在和伍家人周旋。
  鸣寒没打伞,走过来的途中衣服和头发都被淋湿了。陈争伸手将他拉到遮雨台下,蓦地觉得他和平时有些不一样。
  须臾,鸣寒仿佛确认了情况,脸上又出现惯有的笑容,陈争刚要继续问他的来意,他竟是抬起手,在陈争脸颊上抹了下。陈争下意识避开,但指腹上的枪茧还是清晰地落在他的感知上。
  “看看,浑身都是这个。”鸣寒给陈争看自己的手指,“哥,你把别人都安排好了,没发现自己脸上身上全是泥?”
  陈争轻轻“啊”了声,这才想起找黄莉时,他虽然不是直接滚下去,也和滚下去差不多了。时间紧迫,他无法“脚踏实地”地下坡,要速度就顾不上体面,找到了人又忙着施救,一通奔波下来,早就忘了自己这一身有多狼狈。
  陈争收起烟,接过鸣寒递来的纸巾,在脸上擦了擦,“所以你就是来看我出洋相?”
  鸣寒笑着不回答,“擦不干净了,还是去洗把脸。”
  陈争点点头,朝一楼的卫生间走去,还以为鸣寒会跟上来,回头一看,这人不知道跑哪里去了。陈争看看镜子里的自己,片刻后笑了声,是够没形象的。他已经很久没有将自己弄成这样过了,自从当了刑侦队长,一线的许多苦都远离了他,来到研究所,更是活得像个废人,上次这样狼狈……
  陈争皱了皱眉,不去想那段经历。他捧起水,浇在脸上。镇里的水似乎比市里凉了很多,从皮肤刺入神经,带来理智和清明。他低头看看衣服裤子,这是没法擦干净了,只能回去之后再换。
  卫生间外传来脚步声,他抹了把脸,打算将位置让给别人,但进来的却是鸣寒。鸣寒又打量他,就像刚才在门口见面时那样。他看到鸣寒提着一个透明口袋,似乎是衣服?
  “给,换换。”鸣寒说:“泥都干在衣服上了,穿着也不舒服吧?”
  陈争有些惊讶,没有立即接过,鸣寒来给他送衣服?
  鸣寒把衣服拿出来,抖了两下,“我的,哥,将就一下呗。”
  是运动套装,浅灰色的,看上去质地很好,很适合这阴雨连绵的天气。
  见陈争还是没拿,鸣寒索性走近,“这么嫌弃啊?不至于吧哥?我洗干净了的,总比你这一身泥穿着干净吧?”
  陈争不是嫌弃,他就是有点转不过来,鸣寒跑这一趟,居然是给他送衣服?
  “真不换啊?”鸣寒露出失望又委屈的表情,将衣服抱住,“那就算了,等下我送你回去,你自己回家换衣服吧。不过这肯定要耽误一些时间,你会回家一趟吗?”
  陈争终于伸出手,“给我吧,谢谢。”
  鸣寒脸上的郁闷一扫而空,“你先脱,我帮你拿着。”
  脏衣服在身上穿久了,渐渐没有感觉,脏着也无所谓,现在换了干净的衣服,紧绷着的肢体终于放松下来。陈争想再跟鸣寒道个谢,鸣寒已经吹着口哨,帮他将换下的叠好放进口袋里了。
  留意到陈争的视线,鸣寒抬头,“嗯?”
  陈争摇头,“没事,我去看看黄莉的情况。”
  洗胃已经完成,但黄莉的伤情很不稳定,药物和坠落严重影响了她的大脑,目前还没有脱离危险。这时市里的救护车已经赶到,陈争和医护一起上了车。
  “幸好你们发现得及时。”医生说:“今天天气情况糟糕,已经大降温了,她要是再多在山里待半个小时,就连救治的机会都没有了。”
  陈争给医生说了当时的营救情况,“周围没有其他足迹,她是自己掉下去,摔成重伤之后,还自己走到了石头后面。”
  医生点点头,“这种情况不少见,她被撞伤的是头部,骨折的是肋骨,腿部只有软组织损伤,刚摔下来时,她可能没有感觉到头部的不适,只知道流了很多血,当时她神智清晰,还能自主行动。但在服药等待死亡过程中,脑部的损伤发作了。”
  陈争问她醒来的可能有多大,医生叹了口气,说不敢保证。
  黄莉被送入手术室,需要开颅,她没有家人,陈争代表警方签字。手术过程中,鸣寒也赶回来了,给陈争看调取到了所有监控。
  黄莉所乘坐的客车在7点半就到达了龙湾镇,但从龙湾镇到福祥公墓还有很长一段距离。镇口有拉人上山的三轮车,可也许是留恋生命,黄莉没有选择坐车上山,而是自己走了过去,这“耽误”了时间,也赢取了最为宝贵的时间。
  黄莉经过公墓监控的时间是9点,从陈争找到她的时间推算,她应该在父母的墓边待了很长一段时间。如果不是这样,她大概率也等不到救援。
  “所以冥冥中所有力量都在拉住她。”鸣寒说:“放心,她会醒来。”
  陈争凝视鸣寒的眼睛,第一次觉得鸣寒眼里有种与温柔相关的东西。但这个想法一出现,他就迫不及待地打消了。不是鸣寒就不能温柔,是这个想法让他觉得有点难以适应。
  鸣寒说:“哥,这衣服穿着还行吧?”
  陈争收回视线,“回头洗干净了还你。”
  鸣寒笑道:“好啊好啊。”
  手术过程顺利,但黄莉还没有脱离危险,被送进了重症监护室。此时守在医院的除了警方,还有李萝等伍家的人,他们认定黄莉就是杀害伍君倩的凶手,如今罪行败露,畏罪自杀。情绪过激的还试图阻止医生施救。陈争一直守在医院,就是为了看住他们。
  李萝哭着说:“她这种人还有什么好救的?一命换一命啊,我们倩倩就这么白死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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