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嫁反派 第50节

  虞夫人展眉,柔声道:“好。你阿姐若是有你一半心细,为娘也就知足了。”
  虞灵犀抿唇笑笑,望向外头阴沉的天色。
  云墨低垂,山雨欲来。
  酉正,仆从用长柄勾挂上灯笼,虞灵犀陪着阿娘用过晚膳歇息,总算听门外传来了虞辛夷归府的脚步声。
  虞灵犀立即起身,问道:“如何?”
  虞辛夷的脸色比白天还要凝重,解下被雨打湿的披风,摇了摇头。
  虞灵犀的心也跟浸透雨水似的,冷冷的,直往下沉。
  “阿爹呢?”她问。
  那是虞灵犀的天,只要阿爹还在,虞家便不可能垮。
  虞辛夷道:“阿爹称病,已加急赶往洛州稳定局势。”
  虞灵犀有了一丝希望:“只要在朝廷发现之前,将灾粮的空缺补上,便不会有事。”
  “来不及了,岁岁。”
  虞辛夷深吸一口气,说出了最令人担心的局势,“朝廷以监察体恤民情为由,派了督察使连夜赶往洛州四县。最迟明日午时,若拿不出三万石粮食,虞焕臣和阿爹都会没命。”
  虞灵犀呼吸一窒。
  皇上并不知灾粮出了问题,为何如此着急派出督察使?
  莫非有人在刻意推波助澜,欲将虞家置之死地?
  “阿姐,督察使是哪位大人兼任?”虞灵犀问。
  虞辛夷就是听闻督察使离京的消息,才从宫里匆匆赶回家的,立即道:“是户部侍郎王令青。”
  王令青……
  这个名字十分耳熟,似乎听过。
  想起什么,虞灵犀忽的抬眸,低声道:“阿姐,他是太子的人。”
  虞辛夷惊愕:“岁岁,你怎么知道?”
  王令青素来老泥鳅似的世故圆滑,连常在宫中当值的虞辛夷都不知他是何党派,身处深闺的妹妹又是从何笃定他是太子麾下之人?
  虞灵犀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但眼下已顾不得许多了。
  她记得前世刚入王府不久,有人向宁殷进献珍宝美人。
  宁殷拄着拐杖,径直越过匍匐于地的朱袍官吏,凉凉道:“王令青,本王身边不需要二姓家奴。”
  朱袍官吏立刻膝行追随着宁殷的步伐,谄媚道:“微臣以前有眼无珠,才跟了太……哦不,前太子。如今弃暗投明,愿为王爷肝脑涂地!”
  “哦?”宁殷瞥了他一眼,继而眯起眼睛,低低笑了起来。
  虞灵犀如此清晰地记得这个名字,是因为那天宁殷真的成全了他那句“肝脑涂地”。
  他命人将王令青的肝和脑子剖了出来,剁碎了喂狗。
  “大概是,听阿爹或是兄长提过一嘴……”
  虞灵犀随意编了个理由,岔开话题道,“阿姐,现在不是问这个的时候。”
  “也对,你点醒我了。”
  虞辛夷分析,“阿爹不肯依附东宫党派,早成了太子的眼中刺肉中钉,何况接连婚事作罢,他欲借此事打压吞并虞家,也并无不可能。”
  一切疑惑迎刃而解。
  明日午时前,要么死,要么屈服。
  思及此,虞辛夷银牙一咬,攥紧拳头道:“卑鄙!”
  “阿姐,你先莫急,先瞒住阿娘。”
  虞灵犀思忖片刻,果决道,“还有时间,我去一趟薛府。”
  推开门,疾风卷着骤雨迎面拍来,天地一片昏暗。
  后巷,灰隼的羽翼掠过天空,消失在密集的雨点之中。
  罩房内,宁殷取下箬笠而坐,借着昏暗的灯影,扫了眼掌心的密笺。
  上头蝇头小楷数行,便囊括了皇城及洛州四县发生的近况。
  唇线扬起一个讥诮的弧度,果然不出他所料:宁檀那头猪,还是按捺不住对虞焕臣下手了。
  那被藏起的三万石粮食,足够养一支队伍。
  鹬蚌相争,最适合坐收渔利。
  朝中的水搅弄得越浑,便越是方便他起事,至于卷入局中的是谁、会死多少人……
  宁殷将密笺搁在油灯上点燃,望着那点跳跃的火光,漠然地想:嗤,谁在乎?
  除去那双明若秋水的眼眸,众生于他眼中面目模糊,皆为蝼蚁。
  角门处传来车马的声音。
  宁殷起身,顺着门扉的缝隙朝庭院中望去,刚好见侍婢匆匆撑伞,护着面色凝重的虞灵犀出了角门。
  聒噪的雨声中传来马匹的嘶鸣,继而轱辘声远去,许久,虞灵犀没再回来。
  宁殷眼里的轻松悠闲倏然淡去,晕开阴翳,化为幽沉。
  他漫不经心倚着门扉,莫名有些不痛快:“这么晚,找谁去呢?”
  虞灵犀是去谒见薛右相。
  薛岑的这位祖父是文官之首的右相,在朝中有举足轻重的地位,他老人家是虞灵犀此时能想到的,最后的希望了。
  大雨天的夜来得格外早,暮色四合,街上行人甚少。
  不过一刻钟,虞灵犀的马车便停在了薛府门前。
  前来开门的是薛府管家,听闻虞灵犀的来意,便挂着笑窘迫道:“二姑娘来得不巧,我家两位大人皆在宫中伴驾,尚未归府。”
  薛右相不在,虞灵犀刚燃起的希望灭了大半。
  想了想,她又道:“薛二郎可在?”
  “这个……我家二郎也不在。”
  管家歉意道:“二姑娘有什么要紧话不妨同我说,待几位主子归来,我代为禀告便是。”
  来不及了,只能另想办法。
  “不必了,多谢。”
  虞灵犀道了声“叨扰”,转身上了马车,赶回去和虞辛夷另议对策。
  她不能什么都不做,眼睁睁看着父兄坠入党争的陷阱之中。
  谁知回到府中,才听侍卫说虞辛夷刚出门去了。
  虞灵犀蓦地涌上一股不祥之兆,顾不得擦干身上雨水,问道:“她去哪儿了?”
  “属下也不知。”
  侍卫道,“不过,大小姐是穿着百骑司的官袍出府的。”
  官袍?
  这么晚了,阿姐无需执勤亦不可能入宫面圣,穿官服作甚?
  想起今日方才阿姐谈及太子时的愤怒与焦急,虞灵犀只觉当头一棒:阿姐该不会,直接去找太子求情了吧?
  “阿姐出去多久了?”她呼吸发颤。
  侍卫答道:“刚走,不到一盏茶。”
  太冲动了!
  太子布好陷阱,就为了逼虞家屈服,阿姐此时去东宫无异于羊入虎口。以太子的性情手段,怎会让她全身而退?
  谁也不知太子会做出什么来,虞灵犀越想越心冷。
  重生这么久,她第一次涌上如此恐慌。父兄已经深陷困境,阿姐决不能再出事!
  眼下唯一能压住太子的,只有宫里那两位。可普通人根本无法入宫,得找皇族中人帮忙……
  虞灵犀抬眸,命人将虞辛夷的佩刀拿来。
  她抓着刀鞘交给侍卫,沉声道:“你拿着阿姐的佩刀去一趟南阳郡王府,告诉小郡王,虞辛夷被困东宫,性命堪忧,求他看在阿姐曾舍命救过他的份上,速速入宫相救!去!”
  侍卫慑于她眼底的沉静,不敢怠慢,忙双手接过佩刀,翻身策马而去。
  可太子必定不会让宁子濯进东宫坏事,若想救阿姐,宁子濯须得入宫请来皇上或是皇后。
  来不及了。
  得设法拖住太子,给阿姐争取时间。
  想到这,虞灵犀心下一横,吩咐胡桃道:“备马,去东宫。”
  夜雨倾盆,马车沿着永兴街疾驰。
  因太过颠簸,案几上的茶盏与果盘皆咕噜噜滚落,虞灵犀岿然不动,敛裙端坐,膝上掌心横躺着一支打磨锋利的金笄。
  她很清醒,太子贵为储君,若她刺伤了太子,只会让虞家满门陷入更难的境地。
  所以这支金笄并非为宁檀准备,而是为她自己。
  虞灵犀知道,宁檀对她的兴趣胜过对阿姐,这是她唯一能拖延时间、换出阿姐的机会。
  若是宁子濯搬不来救兵,那她只能……
  “什么人?”
  赶车的马夫惊叱,忙勒紧缰绳“吁”了声。
  马车猝然急停,虞灵犀被巨大的惯力甩得往前倾去,忙攀住车壁,车内的东西噼里啪啦滚落一地。
  案几上的烛台倒了,四周一片黑暗。半晌,虞灵犀才找到呼吸似的,缓缓吐出闭在胸口的浊气。
  “发生什么了?”她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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