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节
洛婉清转头就朝另一边,然而这时已经来不及,三波人马从另外三个方向一起过来,同追着他们的人一起,将他们围了个严严实实。
“怎么办呐?”秦珏和洛婉清背靠背被一群人围着,仿佛是看热闹一般感慨,“好多人啊。”
怎么办?
洛婉清根本没有废话的空间,迎面就是密密麻麻的刀光。
她屏住气息,完全凭着本能一刀劈了过去,和砍过来的刀锋交错在一起,震得她手臂发麻。
秦珏看了她一眼,嫌弃“嘶”了一声,弯腰一躲,刀便砍向洛婉清。
洛婉清察觉背后刀来,抬脚一踢,迅速推出两面受敌的包围圈,尽量保持着面朝前的状态,不断迎接着对方的进攻。
她不敢动用太多内力,一用就感觉疼,但是不用内力,她意识到她根本没有什么胜算。
这些人都是太过老道的杀手,那些在死牢里培养出的身体本能,都只能是保命而已。
不能再这么僵持下去。
洛婉清心中一横,瞬间将所有内力灌入手臂,一刹间,她手上皮肤仿佛是崩裂开,浸出血,血落在她的刀上,她暴喝一声,由上到下,猛地朝前一劈!
她动作太快,太猛,气势如山洪卷席,刀风猛地贯穿前方,对方完全来不及反应,刀就硬声而断,随后地上就出现了一个近三丈长的深沟。
这一招惊住了所有人,洛婉清喘息着抬眼,看向面前一动不动的人,不由得不安起来。
为什么没反应?是还没死吗?
然而不等她试探,面前人突然滋出血花,分成两半朝两边倒去。
血水溅了洛婉清一脸,洛婉清身体骤然收紧,睁大了眼睛。
也就是这片刻,一声呼唤响起:“柳惜娘!”
洛婉清下意识回头,就见刀光落下,她横刀一挡,就见秦珏高坐在树上,手放在嘴边,大声提醒她:“杀人少走神儿,做事儿得上心!”
洛婉清眉头一皱,没想明白这人到底怎么跑上去的,但她也来不及多想,周边刀光一个接一个来,她忍着筋脉爆裂的疼,一刀接一刀接。
秦珏远远瞧着她,目光微沉,片刻后,他抬手摘了一片叶子,一阵悠扬温柔的旋律响起,瞬间抚平了洛婉清筋脉中内力过于急湍所带来的疼痛。
洛婉清一抬头,就见月色下,青年倚着树干,吹着叶子,转头朝她挑眉一笑。
她当即明白,是秦珏这乐声在帮助她。
没了疼痛的压制,洛婉清也不再顾忌,凭借着柳惜娘给她的内力,蛮横砍向周边。
她不知道柳惜娘到底有多强,仅是一半内力,就让这些人完全无法招架。
她没有任何武学套路,全都是和人搏斗练出来的招数,然而加上柳惜娘的内力,她一阵乱砍,竟也砍得这些杀手完全招架不住。
最后一个人被她按在树上,刀抵着他的脖子,对方用手死死握着洛婉清的刀刃,忍不住道:“柳惜娘,已经有人去通知阁主,赶尽杀绝你疯了?”
洛婉清动作一顿,对方立刻一脚踢向她的命门,洛婉清在对方动作时,毫不犹豫,用尽全力往下一压,就将刀刃压入对方脖颈,将他整个头都斩了下来。
血溅了洛婉清一身,洛婉清站在原地,始终保持着防御的姿势没有动。
直到被人用树枝轻轻弹了一下肩头,她下意识挥刀而去。
刀锋凌厉,青年却不躲不避,洛婉清看清对方面容,刀刃猛地停住。
“哎呀,”秦珏抬手捏住洛婉清手中刀刃,看着面前满身是血的人,笑着看了一眼周边满地尸体,“杀气这么重啊?”
说着,他将刀刃稳稳从他脖颈移开,随后握住洛婉清手,带着慢条斯理将刀插入他捡回来的刀鞘中。
随着刀刃一寸寸入鞘,洛婉清感觉自己被开了刃的心也仿佛一点点收起来。
青年的声音很平和,在这瑟瑟风叶声中,带这一种令人心安的安稳,慢慢悠悠道:“会拔刀,就得会收刀。开刃容易收刃难,控制不住的刀,不如不要。”
刀被彻底收入刀鞘,秦珏抬眼,眼中带着笑意:“感觉怎么样?”
洛婉清不说话,她冷静下来,便想起今夜之事。
她不确定面前人知不知道那碗肉有毒,也不确定面前这个人到底知不知道他被追杀,但不管怎么样,她确定一件事——
今晚的灾祸就是这个扫把星带来的。
想到这里,她毫不犹豫转过身,提着刀就往客栈方向走,一面走一面气道:“你自己爱去哪里去哪里,别跟着我。”
“可是……”
“我说了别跟……”
话没说完,洛婉清便觉一阵天旋地转,整个人眼前一黑,便扑了下去。
秦珏站在后面,无奈开口:“可是你都为我筋脉破损成这样了,我这种大善人能放你走吗?”
说着,他走上前去,将洛婉清打横抱起来,仿佛是极为无奈道:“走吧,就当本公子日行一善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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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婉清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她就感觉有些颠簸,迷迷糊糊间,她隐约坐起梦来。
梦里好像是十六岁的时候,她和她母亲第一次到郊外义诊,那个村子都是一些老弱病残,听说还经常有周边流匪打劫大户人家。
她本来有些担心,但江少言却安慰她,只道有她在,她去任何地方都可以。
于是她坐着马车,和姚泽兰一起离开扬州城,来到那都是病患的村子。
那一天非常顺利,没有遇到任何阻碍,她给人看诊,江少言就在门口等着,等她看完了一屋子的病人,走出门时,却发现江少言不见了踪影。
她便带着人去找,走到一个巷子时,她闻见了浓重的血腥味,一抬脚,她便踩进了血里。
她惊叫出声,便惊动了巷子里的人。
江少言正用刀抵在一个人脖子上,听到她的声音,错愕抬头,手上却是没停,同时划过对方的脖颈,随后有些慌乱道:“小姐?”
“退下!”
洛婉清反应过来,急急呵住跟来的家丁,她看着巷子里的尸体,六神无主,那些尸体手里都拿着兵刃,身着短衣,明显是打家劫舍的流匪。
她瞬间明白,这一路根本不是顺利,而是江少言扫平了所有阻碍,所以顺利。
两人在巷子相对无言,洛婉清半只脚踩在血水里,好久,她才镇静下来,克制着颤音道:“我找到江公子了,你们先退下吧。”
家丁闻言退开,江少言抿了抿唇,将刀收回刀鞘,从黑暗中走了出来。
他站在洛婉清面前,似乎是在组织言语,洛婉清垂眸看他还在滴血的手,想了想,终于道:“你没受伤吧?”
江少言一愣,他随即反应过来,似是有些高兴,又压着情绪,只道:“没有。”
说着,他意识到她脚上踩了血,赶紧转过身,半蹲下来,轻声道:“我带小姐回去换衣服。”
洛婉清爬上他的背,他背着洛婉清回了村里早早安排下的屋子,半跪着给她换了鞋,又去打了水来帮她洗脚。
她静静看着半跪在面前的少年,迟疑了好久,才道:“日后,若是这么危险的事,你就告诉我,我以后就不来了。”
“这怎么可以呢?”江少言摇头,从旁边热水盆中舀水加入她的脚盆。
水温上来,江少言声音和这温水一样温和,“少言希望,小姐可以去这世界所有想去的地方,而我会为小姐铺平所有道路,”江少言仰起头,认真道,“无处不可去,无事不可为。”
听到这话,洛婉清愣住,江少言将她的脚抬起来,用帕子擦干。
“今日让小姐沾了血,是属下的不是。小姐放心,只要属下在,您这辈子都不会再碰这些脏东西。日后,您想去哪里去哪里,想做什么做什么,您过您最好的人生,少言一直守着您。”
沾了血,是他的不是。
他会一直守着她。
转瞬,眼前便是一个人被斩作两节,血花飞溅。
她在梦中尖叫起来,咒骂,惊呼。
你在哪里?
江少言,你在哪里?
江少言……
“若你敢来,我必杀你。”
掷地有声的话骤然想起,洛婉清猛地睁开了眼睛。
她激烈喘息着,全身痛得厉害,但是明显被人处理过伤口,统统都包上了绷带。
她平躺在地上,浩瀚的星空落进眼里,她一眨眼,就感觉有一滴积累在眼角的眼泪滑落下来。
旁边有着不正常的温度,带着噼里啪啦的木炭炸裂之声。
随后一个慢慢悠悠的声音响起来,带了几分无奈道:“终于醒了?”
洛婉清闻言,撑着自己起来,扭过头去,就见周边是一片旷野,不远处有一条小河,旁边是一个火堆,“秦珏”穿着流放犯的衣服,坐在一块火边一块石头上,正在火上翻烤着两只鸟。
这鸟烤得正好,看上去颜色焦黄,肉香四溢。
“方才你梦里哭得厉害,”对方半真半假说着,“我也不擅长哄姑娘。想着我烤肉的手艺不错,特意为你抓了两只喜鹊。”
说着,青年将一只鸟递给她,笑起来:“吃了这么吉利的鸟,高兴一些?”
洛婉清没说话,她垂眸看着面前明显大了一号的鸟身,又看了看不远处的鸟毛,实话实说:“喜鹊没这么大个。”
“嗯?”
“它大概是只乌鸦。”
秦珏一愣,把木杆上的鸟举起来,认真看了一下,皱起眉头:“它是不是喜鹊中比较胖的那种呢?”
听着秦珏在努力证明这是喜鹊,洛婉清倒也不纠结,她垂眸接过烤好的鸟,低声道:“那就当喜鹊吧。”
第十六章
说着,她拿过鸟肉,低头想吃,一瞬又想起之前杀的人,感觉胃部翻涌起来。
过去行医,她不是没见过血,但是杀人终究是不同的。
她一面觉得腹中饥饿,一面又觉得恶心,煎熬片刻后,旁边秦珏突然道:“你刚醒是不是吃不下肉?要不要吃果子?”
洛婉清抬眼,就见秦珏白净的手递过一个小果子来,秦珏介绍着:“冬日没什么可吃,这野果你将就着吧。”li
洛婉清倒也没有挑剔,放下烤鸟,接了野果,轻轻咬了下去。
秦珏打量着她,试探道:“你第一次杀人啊?”
野果酸涩,但让洛婉清舒服了许多,她低头啃着果子,没有搭理秦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