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1章
但他当时只想快点给自己找件事做,好转开情绪和注意力,否则定会一直想和裴椹在西山坡说的那些话,然后越想越难过……就像现在。
李禅秀翻身下马,独自坐在坡边,吹着冷风,心情仿佛沉在谷底。
他把一切都弄糟了,明明他和裴椹可以有一个比梦中更好的开始,但他太依赖梦境,反而弄巧成拙。亦或者,当时在画舫上,他就应该意识到,说清楚,至少那样,今天不会如此尴尬和狼狈,更不会……像现在这么难过。
又或者,当时没穿那件裘毛披风就好了。如果没穿,脖颈没被遮住,不用他说,裴椹当时定然也能认出。
李禅秀也不知为何,此刻如此懊悔。明明之前招揽陆骘时,也没想过一次就能成功,陆骘没第一时间答应,他当时亦没有难过,甚至还乐观想,一次不行,以后可以来第二次,刘备还三顾茅庐。
可到了裴椹这,仅仅一次,对方甚至还没明确拒绝,就仿佛已经彻底将他打倒。
为何会这样?是因为裴椹不一样吗?
是的,裴椹不一样。李禅秀很快想,裴椹是唯一的。
对方梦中与他交过心,现实与他在西北相濡以沫,在最困难的时候,帮助他,与他相依相扶……
对方是恩师,是挚友,是同伴,是……是这世上除了父亲外,他最在乎的人。所以裴椹对他失望,他心中无比难过,甚至没敢多说什么,就狼狈离开。
他怕再多停留哪怕一会儿,再多说哪怕一句,声音就会泄漏哽咽,眼泪就会掉出眼眶。
从有梦中那番经历后,李禅秀就没怎么再哭过,可能是因为依靠梦境,他一直走的还算顺。可实际上,依靠梦境做得再好,此刻他也才十八岁多些,又刚从圈禁他的那个地方重获自由不久,初出茅庐,前十八年空白如纸,没有太多与人交往的经验。
如今骤遭打击,还是来自心中最重要的人,他忍不住将头埋在膝间,抱紧双膝,纤瘦的肩微微轻颤。
直到虞护卫忽然要过来说什么,他忙止住轻颤,脸仍埋在膝盖间,闷声制止:“别过来。”
虞兴凡察觉什么,不由微怔,忙后退几步,远远站在坡地的另一侧。
晚风传来远处细碎的声音,好像是李禅秀站起身。虞兴凡出神想:殿下方才是在哭吗?
但转念一想,又觉得也没什么奇怪。往日殿下的各种决策和自信手腕,让他已经快忘了对方还是个孩子,比他家中的长子还小两岁呢。
想到这,虞兴凡忍不住感叹:小殿下也不容易。
李禅秀很快牵着马走过来,他神情已经恢复如常,只是纤长浓密的眼睫沾在一起几撮,明显是不久前润湿过。
“虞护卫,可是有什么事?”他缓声开口,声音有几分低哑。
虞兴凡骤然回神,忙说:“哦,方才属下打了几只野兔,烤好的肉正酥软,送一些来给殿下。”
李禅秀愣了一下,接过后勉强笑道:“多谢。”
虞兴凡忙摇头说“哪里”,顿了顿,又迟疑问:“殿下可是有什么心事?”
李禅秀刚吃了一块兔肉,闻言缓缓放下,语气有些低落:“没有。”
虞兴凡见状,也不好多问,但猜测应该跟之前招揽裴椹失败有关,想了想,不由劝道:“殿下不必气馁,主上曾跟属下们说过,世上很多事都不是一蹴而就,多试几次,说不定就成功了?您看主上这么多年,再艰难的时候都没放弃……呃。”
说到一半,他忽然意识到自己举了个不太美好的例子,尤其还涉及主上,实属不敬,于是忙打住,赶紧找借口退下。
李禅秀有些失笑看他匆忙离开,低头又咬一口兔肉后,缓缓想,虞护卫说的其实没错,和父亲比,他遭遇的这点打击根本不算什么。
他应该重新振作,至少应该再去见裴椹一次。他们这么长久的……交情,起码应该去挽回一下,而不是轻易就被打击、退缩。
这般一想,李禅秀心中忽然又涌起一股冲动,等回过神时,发现自己已经收起兔肉,骑上马,往回快奔了几步路。
他忽然勒马停住,有些怔怔。
身后虞兴凡很快追来,拉住他的马缰绳,看着他有些担心问:“殿下,您这是要去哪?”
李禅秀回神,愣了愣道:“没什么,坐久有些僵,起来跑跑马。”
说着翻身下马,神情有几分茫然。他这是怎么了?疯了吗?便是真要再去见裴椹一面,也不该是这时,不该冲动到不管不顾,丢下一切,一个人跑回去。
何况……情况还是不一样,父亲当年是被迫失去亲人、朋友和心腹,而他和裴椹……是他令裴椹误解,用错了情。对方此刻定然不想看见他,他匆匆回去,又能如何?
李禅秀怅然失落,不知站了多久,直到天彻底黑透,天边弦月初升,终于牵着马,慢慢又往回走。
却忽然,身后夜风隐隐带来一阵马蹄声。
李禅秀蓦地转头,起初以为是听错了,但不多时,马蹄声越来越明显,分外急促,像在疾行追赶什么。
夜色太黑,虞兴凡分不清来者是敌是友,立刻让众人熄灭火把,埋伏戒备。
李禅秀回过神,赶紧也藏到一簇草丛里。
然而随着马蹄声越近,月色下那个骑马奔在最前,熟悉冷峻的身影分明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