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48)

  弘文馆由皇帝先祖所创,是教授皇子皇孙们的皇家私塾。国子监则是真才实学,大都是考选而入。慕轻尘较为特殊,才华横溢,誉满帝京,是华帝特许荐入的。
  这也是为何常淑虽身在深宫,但对她名字如雷贯耳的原因。
  她露出一丝冷笑,呵,都是假象,一点不是传说中那翩然似神仙之姿,更像是泼皮无赖。
  差评差评,五星差评!
  新来的,你再瞪我试试。院子中央有一棵春榆,身形硕大,叶子油油亮亮,枝繁叶茂极了。慕轻尘站在树荫下,一直觉得左脸刺刺的。
  抬手摸了摸,什么也没摸到,下意识扭过脸,发现常淑正用极度不友善的眼神瞪她。
  她从没见过这样的眼神,有怨有怒有恨还有杀气。
  不由地陷入深思,努力回想自己是否刨过眼前人的祖坟,不然为何如有深仇大恨一般。
  常淑哂笑,咬牙切齿道:慕轻尘是吧,你给我等着!
  慕轻尘:!!?
  我招你惹你了?
  见慕轻尘一脸茫然,常淑怒容更甚,根本咽不下那口气,口中喃喃着:你才丑八怪!!
  骂谁了呢你!
  骂你!
  慕轻尘生气了,双手叉腰,呼呼地直喘粗气,将她上下打量一瞬,猜想她后台该是很硬。眼下正值六月,前不挨春试后不挨秋试,,更不是招生季,说入国子监就入国子监,来历定不简单。
  可那又如何,她爹可是国公,一等公爵,位次比侯爷还要高出两分,往上翻翻,也就王爷及以上的人能压过一头。
  难不成这女人是个皇家苗苗?
  不可能吧天潢贵胄及子女按理该入弘文馆,断断不会出现在国子监的。
  琢磨一通下来,慕轻尘笃定眼前这人没必要顾忌,干i她!
  知道我爹是谁吗?慕轻尘甩开桃花扇。
  拼爹是吧,谁怕谁!常淑不甘示弱:那你知道我爹谁吗?说出来吓死你!
  咋的,当今圣上啊?!
  常淑还在瞪她,眼里写着恭喜你答对了。
  远处廊柱后,两个秃子在贼头贼脑地偷看她们祭酒和学政。它们裸露的大脑门,在阳光下显得油光滑亮。
  祭酒说:你快看,长公主饱含爱意的目光,一直黏慕轻尘不放,好深情啊!
  学政答:何止呀,你看,都不顾体统对慕轻尘上下齐手了,哟哟哟
  真相却是
  常淑双手擒住慕轻尘的双腕,往反方向拧了一拧。
  慕轻尘疼得落眼泪,桃花扇拿捏不住,掉在了脚边,面上却装得很坚强:君子动口不动手。
  不是你先动的手吗!
  呃
  两人凑得很近,慕轻尘能看清常淑白润脸庞上细细的绒毛,电光火石间,灵光乍现。
  你看起来很眼熟啊。
  常淑:能不眼熟吗!本宫拿木棍子抽过你!
  那夜在骊山,黑灯瞎火的,慕轻尘并未看清常淑,时间隔久了对她的印象愈发模糊,今日得见,其又是一身耶主打扮,便没把她往那夜想。
  只当在某某玩乐的场子碰过面。
  常淑讨厌死她了,没打算给她解惑,秉承着好女不跟人渣斗的理念,猛地推开她,动作简单粗暴,害得慕轻尘往后直挺挺的摔坐下去。
  屁墩儿的滋味很酸爽!
  慕轻尘不得不承认,她碰上了硬茬,十六年来头一遭!
  一瘸一拐的回到家后,直奔后院。他爹喜欢听戏,在后院修有一大戏台,闲来无事都会请人演上一演。
  慕轻尘不顾家仆阻拦闯了进去,叫停了台上的唱念做打,把在学堂的遭遇添油加醋的告诉了她爹。
  活脱脱的告状!
  那副扮猪吃老虎的嘴脸,要多欠揍就有多欠揍。
  慕国公的反应很激烈,从椅子上跳起来:啥?你被人给欺负了?他奶奶的,摆明不给我慕国公府面子啊!
  慕轻尘养成无法无天的个性和败坏的德行,跟她爹有很大关系,其年少时算是帝京恶霸之一,走路都似螃蟹横着,天王老子都不放眼里。
  她姓甚名谁,家住何处,爹给你做主,胖揍她一顿!
  慕轻尘就等他这句话:她叫常书,不知住哪,但身手不错,是个练家子。爹,你再多拨几个长随给我,明早我在上学路上堵她。
  那哪成,爹说要给你做主就一定亲自去。他捻捻下巴处的胡须,胸有成竹道。
  翌日一早。天刚擦亮。
  国子监所坐落的集贤大街静悄悄的,偶尔三两行人。
  街头,一辆简朴的马车被十几个灰衣短打的家仆团团围住。
  慕国公用擀面杖有一下没一下的敲打手心,叫嚣着让车里头的人滚出来。
  车夫是呼兰殿内小太监乔装的,见一帮人来势汹汹杀气腾腾,以为是敌国细作劫人,扯起嗓子高喊救命,直接被人捂住嘴,拖下了车。
  常淑并不怕,她表面是一人一马一车夫,实际在暗处还有父皇派来的御前侍卫保护。
  慕国公挺挺肚子:给老子麻溜的出来受死!听见没!
  言罢,一只指骨白皙纤细的柔荑撩开车帘,手的主人是一欣长的白衣少女,她从容地下车,从容地站到慕国公眼前。
  慕国公的脑子登时嗡一声,像是被鸟嘴铳给崩进枪药似的,全身发冷,腿脚软成劣质麻绳,仿若一个不稳就要瘫倒下去。
  他是见过常淑的,还不止一次。每年的大朝会、木兰秋狝等盛事,华帝都会带上她,满朝文武谁不知穆宁二字!
  是是是她?常书?常淑?他把脖子一寸寸转向慕轻尘。
  慕轻尘气焰嚣张:没错爹!就是她!
  她是你同窗?她怎会入国子监呢?是因为要择选驸马,所以亲自来考察慕轻尘吗?
  常淑了然一笑,装作不认识他:想必是慕国公吧,您找我有事儿?
  没没没有,路过
  慕轻尘:???
  常淑回身扫了一眼:路过的队形如此别致吗?把本宫的马车团团围住。
  慕国公怕糊涂了,心酸地扯扯嘴角,笑容似哭似笑,信口雌黄道:昨日的事,轻尘回家跟我说了的确是轻尘不对,我特意带她等在此处,向你请罪!
  竖子,还不快向人家道歉!他向慕轻尘疯狂挤眼。
  慕轻尘:???
  常淑没想放过他,继续往下道:道歉需要人手一根擀面杖当武器吗?
  你有所不知,古有廉颇负荆请罪,今有我家轻尘负擀面杖请罪,慕国公将家仆们的擀面杖挨个收回,吃力地抱在怀里,恭恭敬敬地捧给常淑:你挑根喜欢的,朝她身上抽!
  须臾又补了句:不用给我留脸面,往死里抽!
  慕轻尘:???
  ※※※※※※※※※※※※※※※※※※※※
  慕轻尘:爹!你知道啥叫猪队友吗?
  慕国公:
  第67章 弱娇驸马上线
  常淑以为,太医们或许不是神经病, 而是老年痴呆。首先他们年纪都大了, 患此病的概率偏高。其次,他们当前的表现隐隐透着焦虑, 尤其是林渊, 结结实实地磕了一串响头,额头都磕肿了一圈, 罪该万死念了好几十遍,与老年痴呆症状十分吻合。
  可是一人老年痴呆也就罢了, 集体老年痴呆简直闻所未闻, 没听说此病要传染呀?
  常淑的思绪被这此起彼伏的磕头声打扰得乱七八糟,心情不由的烦躁, 眉宇隐有愠怒。
  啪地合上桃花扇:好端端都闹什么闹!
  语气很不平静、很不客气, 像极了她父皇的龙颜震怒。太医们很吃这一套,不再主动制造噪音,乖乖跪好听候发落。
  唯有林渊不同。
  他浑身发抖,像筛糠一样哆嗦起来, 冷汗不断涌出:微微臣保证不, 微臣发誓会把事情烂在肚子里,天知地知, 永远不会对旁人吐露半分!求长公主殿下念在微臣一片赤诚的份上, 饶微臣不死啊!
  常淑:
  她停顿几息, 好像想明白林渊何故如此了, 面色柔和了两分, 接着又由白转红再转黑阴沉至极。
  把桃花扇砰地甩到小几边缘,打翻掉一白玉茶盏,清绿透亮的茶水宛若连成一片的珍珠,哗啦啦的淌到地上,溅出一片狼藉。
  她真佩服林渊丰富的心理活动,竟然揣测她给慕轻尘戴了绿帽子!
  你混账!常淑忍无可忍,清澈澄净的眼眸腾然升起怒气,若非多年来养进骨子里的矜持和仪态束缚着,她准要好好教训林渊。
  常淑一不淡定,候在四周围的奴才们也跟着不淡定。
  他们神色仓皇,一并矮身下跪。要知道长公主素来是公认的好脾气,如果发怒便是因为天大的事。所以说跪就跪,千万不要耽搁。
  庆幸的是,他们下跪的次数比太医们多出太多,以前常淑还未出宫建府的时候,他们时常穿梭于皇宫的各个永巷中,上到皇上皇后,下到各家小主,遇神跪神,遇佛跪佛。所谓熟能生巧,下跪时看起来迅速,实际在双膝与地面相接那一刻,堪堪刹住,缓慢放下。
  几乎听不出声来。
  这么做的目的是为了身体健康,保护膝盖。
  但常淑见了,愈加烦躁。
  微臣知错,求公主宽宥。林渊再道。
  有什么需要宽宥的!她行得正做得端,不怕别人指摘。但她是主,林渊是奴,奴怎可肆意猜疑主子之事,还尽往龌蹉的事情上想。
  最可气的是,她还不能罚他,如若罚了,众目睽睽之下他不小心说漏了嘴,岂不是暴露她怀孕之事。
  忍!她强忍!
  就在屋内上上下下被紧张气氛包围的时候,那头的慕轻尘也在胡思乱想。
  她看了看自个裸露在外的嫩白手腕,又看了看跪在常淑脚边的众太医,再结合刚才林渊惊恐的反应和求饶的话,推测出了一件不得了的事她得了绝症!
  且病入膏肓、无药可救
  哦,天哪!
  慕轻尘震惊的同时又难以置信,她自幼体弱多病,是注定活不长久的,但万万没想到这一天来得这般快。
  她都还没来得及看一看大好河山,尝一尝人间幸福滋味,亦别提花好月圆夜、良辰美景时
  真是天妒英才啊!
  林太医,你起来吧,我
  她一度哽咽,撑着茶案起身,踉跄地走到林渊身边,弯腰扶他,眼眶通红道:我都知道了,这不是你的错,公主贤明,不会怪罪于你的。
  林渊惶惶然抬起脸,余光一闪扫过常淑,目瞪口呆地问慕轻尘:您都知道了?
  哇塞,好厉害!
  知道公主给戴自己绿帽还能如此淡定,心真宽!是个干大事的!
  咦?不对啊,以慕轻尘的性子,发生这种事势必要大开杀戒的,怎么反而
  明白了,暴风雨前的宁静。
  事情已成定局,我认了,怪不得别人,多谢你为我诊脉,费心了,慕轻尘捧起他的双手,咳咳,若无旁的事,你们先请回吧,我还有许多话要与公主交待。
  许多话和公主交待?
  看吧看吧猜对了,准备家暴公主了!!
  要不要劝两句?毕竟前脚刚走,后脚驸马就对公主动手,皇上和太后追究起来说不清楚啊。
  那就劝劝吧。
  驸马,请听微臣一言
  滚!慕情绪不稳定轻尘暴喝道。
  嗯呐。
  林渊果断拱手行礼,带领太医们膝行而出,临到门边不管三七二十一拔腿就往外冲,冲进院内兜兜转转好一阵,才在月门外的蜿蜒小i径边找到一边哼小曲、一边修剪花枝的初月姑姑。
  快,快去找太后慕要林渊气喘吁吁,脸上是惊吓过度的惨白。
  初月姑姑怕手中的剪刀伤到他,将其递给一旁的小宫婢:林太医,您慢慢说。
  哎!林渊一紧张就嘴笨,急得直拍大腿,慕驸马要家暴长公主殿下
  噗嗤!奴婢还以为您要说个甲乙丙丁出来呢,初月姑姑打趣他,您有所不知,驸马是三脚猫功夫,到最后都是反被公主收拾的。
  这回不一样,天塌了!驸马要玩真的了!!
  不远处,惊魂甫定的其他太医全都捂着剧烈起伏的胸口,七嘴八舌的帮腔:初月姑姑快去吧,老朽们方才吓坏了,幸好驸马还残留一点人性,把我们撵出寝殿,不然我们就血溅当场了!
  初月姑姑:!!?
  殿内。慕轻尘像是突然被抽干力气,跌坐在地,双腿美人鱼似的斜摆,哭得那叫一个伤心欲绝涕泗横流肝肠寸断!
  常一头雾水淑表示,剧情突如其来,根本无法配合演出,非常想视而不见!
  淑儿,咳咳,我对不起你啊年纪轻轻就让你守活寡!
  常淑:!!?
  慕轻尘撅起小嘴,模样甭提多惹人怜爱了,美色当前,常淑心如钢铁也成绕指柔,蹲过身去,捧起她红彤彤的小脸蛋,为她温柔地擦着眼泪。
  好端端,别说不吉利的话。咒你自个儿还是咒你媳妇我呢!
  慕轻尘甫地竖起食指,抵住常淑的唇,与她深情对视:淑儿你改嫁吧!
  有五雷轰了常淑的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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