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7节

  家里现在是二奶奶陆氏管着门禁和进出,大小姐孟静精于数算,管着账房,而库房还是苏夫人院里的几个管事媳妇把关,算是将一份当家大权拆分成了几样,各人管一样。“”
  何当归要出门,就得上陆氏那里要通行令,当然,陆氏就算开关放人,日后苏夫人健朗起来,肯定还会来追究,所以一定要有个合适的说辞。
  她路过花园时看见了青儿,被孟瑛拉着,站在一株南槐树下。孟瑛的神情很激动,口若悬河地说着些什么,青儿拿衣袖挡着脸,好像是防止孟瑛的唾沫星子迸溅到脸上。然后孟瑛就突然抱住青儿猛亲,青儿又捶又打,又扯他头上的小辫,两个人打得、亲得不亦乐乎。
  何当归也没有看热闹的心思,打听了陆氏现正在那边花厅里听管事媳妇回事情,就从后门进后堂等候。谁知,一进后堂就看见一个宫装丽人坐在那儿品茶,样貌非常眼熟。
  对方穿着一件式样显简单的素白色宫装,用深棕色的丝线在衣料上绣出了奇巧遒劲的枝干,桃红色的丝线绣出了两点梅花,淡雅处多了几分出尘气质。宽大裙幅逶迤身后,外披一件浅紫色的敞口纱衣,优雅华贵。腰间系着一块凤佩,平添了儒雅气质。墨玉青丝绾着垂累髻,几枚夜光珠点缀发间,美眸恰如平注的湖水,红唇间笑意浅淡。
  何当归先觉得她眼熟,然后才想起她是兔儿镇上见过的燕王朱棣的嫔妃,徐莲。而且何当归的眼缘也不是因为见过她一次的缘故,上回初见时,徐莲正在上吊自杀,那张脸就给何当归十分熟悉的感觉。到底是在哪里见过她?
  比起上次见时的狼狈,这次再见可以用惊艳来形容,这个女人,生得好美!不同于寻常女子的娇弱之美,这位徐妃的美透着一种英姿飒爽的韵致。
  何当归困惑地在记忆中搜寻着,却想不起,自己跟眼前的女人有什么瓜葛。
  “好俏的丫头,”徐妃笑吟吟地开口,“你就是清宁郡主吧?”
  何当归一怔:“夫人您认得我?”
  徐妃笑默地上下打量着她,旋即抿唇道:“我猜的,你的眼睛跟一般女孩儿不同,所以我猜我一定不会认错。”
  何当归听这话,总觉得话里有话,不知怎么接,于是只笑一笑,在旁边寻个位置坐下。这徐妃从没见过她,却能一眼识得她;她曾乔装改扮接近过徐妃一次,却不知道对方的身份。
  上次她跟燕王的私房话里,她自称为“徐莲”,那就应该不是燕王的正妃了,因为燕王妃的名讳是徐无菡,是开国大将徐达的嫡女。据说徐王妃不止容貌倾国,还文武兼备,比男子都不差多少,是个贤德女子。光瞧这宫装丽人的气质,倒十分相符。
  徐莲,徐无菡,菡萏是莲花的别称,难道这两个名字是同一人?因为嫌“徐莲”这名儿俗气,才改叫了“徐无菡”,私下里有改不了口的习惯,才自称“徐莲”?
  何当归觉得自己的想法很有依据,再看那女子的华贵清雅气质,绝对不是一个寻常为人妾室的女子能拥有的。“”这么说,对方十有八九就是燕王妃了?
  她用余光掠向对方,却见对方目不转睛地盯着她瞧,两人的目光相撞,何当归心中的熟悉感更盛了。
  “贱妾拜见燕王妃!”
  陆氏从前厅由人搀扶着小跑过来,进来就行大礼,满面惭愧地说:“下人无知,竟然让王妃在偏厅久候,贱妾直到现在才听说,怠慢了王妃,贱妾罪莫大焉!”
  何当归心道,果然是燕王妃,她如今名义上的母亲呢。于是她也起来行礼,想说些“不知母亲大驾光临,女儿不识母亲尊面,罪莫大焉!”之类的话,感觉怪怪的,世上哪有女儿不认得母亲的。
  斟酌一下,她还是说:“母亲万福,请母亲恕二嫂子怠慢之过,她昨日才接手家务,处事不周到也是常情。先前婆婆和大嫂子做的都好,只是如今病着,母亲就恕了这次罢。”
  突然,另一道耳门里又翩翩穿出了两个人,一个是商氏,另一个是苏夫人身边的管事媳妇张霸家的,两人都向燕王妃行大礼。商氏娇娇气气地说:“贱妾昨个儿还病着,今天幸而好了,否则也不敢来拜见王妃。可恨二弟妹七弟妹都不知道礼数,竟然让王妃在这个冷沁沁的屋子里久坐。”
  陆氏闻言,皱眉瞪了商氏一眼,平时在家里或有争吵、在婆婆面前争宠的事,也是一家人的事。如今贵客到访,她难道不懂胳膊折了往袖子里藏的道理?孟府与燕王府在朝事上一贯和睦,若是双方的后宅哪里不好了,生出嫌隙了,不是拖老爷他们的后腿吗!
  燕王妃一直都静稳地坐在上座用着茶,直到听何当归脆生生叫了她两声“母亲”,绝美的面容顿时露出十分喜色。
  等商氏说完了陆氏、何当归的坏话,燕王妃才站起身,笑吟吟地走过来,双手执起了她的手,柔声道:“好孩子,为娘的这阵子也是身上不好,不然早来看你了,怎么才几天不见就瘦成这样?可是这里的饮食不习惯?不然,还是每日在王府里做好了,送到这边来喂你。”
  此话一落,惊到了商氏,她可听人说,何当归从没在燕王府住过,而且是个半路认亲的挂名郡主,和燕王妃能有什么好交情!怎么现在听来,燕王妃的口吻跟亲娘一般慈爱?
  何当归自己也汗颜,这是干嘛呀。她可不配吃王府的宅急送。
  燕王妃身量苗条,比她高一头,何当归仰头,望进对方真诚而关切的眼眸,如果这些关切是装出来的,那她的演技未免太好。而且,现在商氏在场,燕王妃说出这样温情的话,分明是下商氏的面子。这里面有两种可能,一是商氏得罪过燕王妃,二是燕王妃想跟何当归交好,卖她一个人情。
  想到这儿,何当归也用不输燕王妃的演技,声情并茂地说:“娘你说哪里话,我出嫁后不能继续侍奉您的饮食,已经是朝夕不安了,还让您惦记着我这边,越发该死了。娘前些日子染了时疫,才刚好了,须得多保重身子,待会儿让女儿为您请平安脉吧。”
  “你让为娘保重,你自己怎么不知道保重?”燕王妃掀掀眉毛,手里一时摸何当归尖尖的下巴,一时又捏捏她骨感的肩膀,论斤论两地计较着,“夏天正是姑娘家长个子的时候,怎么你个子不长一点,肉却掉了几斤?是不是孟瑄欺负你?快跟娘说,娘自有法子替你讨公道!”
  何当归觉得自己好似菜市场的鸭子,被检验着品质,嫌弃着肉少……
  她惭愧地低头道:“母亲勿忧,七爷待女儿极好,至于变瘦,更是从来没有的事,女儿一向光吃不胖,冬日加衣就胖了,夏日减衣就瘦了,哪能作准呢。孟府的厨子很棒,女儿绝对没有饿着。”
  她突然想到,如果借着燕王妃的名义出府,半点都不落人口实。孟家的媳妇入门后,每一、三、五、九月、十二月的初一十五都可以回门一次,不过须得丈夫陪同。因为孟瑄不在家,把她五月份的两次机会都浪费了。现在“母亲”上门来接“女儿”,又是王妃级别的尊贵人物,孟家绝对不会拦着她跟燕王妃回家看看。
  “母亲快让二嫂子她们起来吧,”何当归笑睨着商氏发白的嘴唇,“地上凉,回头冰坏她们了。”
  燕王妃笑道:“瞧我这记性,光顾着和你说话,把她们都忘了!几位夫人快快起来,咱们内宅的娘们无需这套俗礼,燕王府和孟府又是亲家,本王妃以后还要常常来看望清儿,回回都这样可禁不起。快起吧!”
  陆氏、商氏、张霸家的纷纷应是,从地上起来,袖手立到一旁。
  何当归亲密地拉着燕王妃坐回位子上,一方蓝染帕子铺在小桌上,让燕王妃把手搁在上面,仔细听了一回脉,微笑道:“母亲的病已经大好了,只是身子还虚,也不宜乱补,人参雪莲的乱吃一气,反而于保养不利。我昨个儿读书见着两个很适合母亲的药膳方子,等我写下来给母亲带回去。”
  燕王妃却抓着何当归的手说:“为娘多久没看见你了?两个药方就想把我打发走?没门!我不依你!”
  何当归自己的亲娘,从来没这样对她“霸气而温柔”地撒过娇,一时间,她光顾着体味这种感觉,却忘了答话。燕王妃又伸手来摸她的脸,“好孩子”、“我的儿”,一声比一声叫得更发自肺腑。
  旁边的陆氏暗自纳罕,听闻燕王妃是个冷人,从不参加京城名流的宴会,没想到待子女却这么好。
  商氏脑门上却沁出大颗的汗珠来,她弟弟如今就在燕王手下办事,本来听说燕王妃到访,觉得是个机会,于是不顾孟瑛下的禁足令,跑出来招呼燕王妃,没想到一上来就得罪了对方!商氏虽然见了何当归的公主级别的嫁妆,也听说了那全是燕王妃的馈赠,但商氏只道燕王妃好面子,才会出手豪阔大气,再也想不到,何当归与燕王妃是感情这么好的一对干母女。
  商氏偷瞧了何当归她们一眼,见两个人都带着甜甜的笑靥,商氏心头大悔,不该在何当归进门之后就一直跟她作对。现在知道了何当归、燕王妃的关系,又听说燕王非常敬爱王妃,要是何当归说出个什么好话,牵连到商氏的弟弟……
  “娘你老抓着我不放,我可怎么写药方呢?”何当归笑眯眯地说。
  燕王妃紧紧抓着何当归的手,转头看向陆氏,问:“听说孟瑄成亲第二天就出远门了,让她在家里空落落守着屋子,还在节宴上吃了亏。本王妃要带女儿回家住两天,是跟你说一声就可,还是得禀过苏夫人才能放行?本王妃今天是专程来接女儿的,她不走,我住客房陪她也行。”
  何当归没料到燕王妃会邀请她去王府,她还没想到合适的托词让燕王妃带她走,燕王妃却说出了一个最理想的借口。
  陆氏忙笑道:“王妃说哪里话,您想带妹妹回王府住两天,随便叫个下人传句话,我们这里就给妹妹准备妥当,稳稳妥妥地送去王府了。”陆氏手里正好管着本家媳妇出门上香、回娘家等事宜,当然愿意卖这个人情。
  燕王妃当即就要拉着何当归走,商氏也挂上一脸笑容,来献殷勤说:“这大暑热天的,王妃赶远路来接妹妹,我们多过意不去,好歹用些便饭再走。”
  燕王妃挥挥手说:“不必了,王府离得远,我们着急赶路。”
  商氏不敢强留,只把水汪汪的大眼睛瞅向何当归,眸中满是恳求味道,意思是说,咱们胳膊折了往袖子里藏,可别把家里一点磕磕绊绊的事儿传到外面去。而何当归一心想快点出府,根本顾不上接收商氏的秋波。
  说话间,刘氏和王姨娘也来拜见燕王妃,几名妇人簇拥着燕王妃和何当归出了二门,再往前就是外院了。
  突然,有个灰衣灰裤的十二三的小厮疾跑过来,直冲着她们这边来了。
  陆氏不禁皱眉,家里怎么还有这样没规矩的下人,偏还在贵客临门的时候出现,晦气!商氏见那小厮有些眼熟,似乎是自己陪嫁媳妇宋嫂子的儿子,连忙大声呵斥道:“你没带脑袋出门吗,像个苍蝇一样乱撞!还不滚去大管家那儿领十个手板!”
  小厮哇地哭道:“奶奶饶命!小的是进来传话的,那些衙役甚凶,连通传的空儿都不给。因为我跑得快,才让我进来传话,奶奶开恩!”
  “衙役?”陆氏不可思议地问,“他们来孟府做什么?”
  “传七奶奶回衙门问话。”
  ☆、第643章 雪衣少年子尘
  更新时间:2014-03-17
  商氏尖叫出声:“什么?进衙门问话!她做什么犯法的事儿啦?”尽管不打算再得罪何当归,但话音里外都透着幸灾乐祸。
  何当归想了想,自己确实没做什么坏事,不过罗家有几个人都被官府叫去问话了,被关起来了也说不定。这也与她的关系不大,除非有人狗急跳墙,在不利的局面下胡撕乱咬,然后咬上了她。
  燕王妃威严地斜睨了商氏一眼,立刻让后者背冒冷汗。燕王妃摘下腰间紫金筒,开盖倒出一柄短笛,横在口边吹了一段悦耳的旋律,空中就忽而落下一个雪衣少年,像一只白鸟一样落在众人面前,细看他面容,肤色略黑,五官非常精致,睫毛尤其长,大约十四五岁。
  燕王妃一直抓着何当归的手没松开过,此刻红唇翘一翘,跟她介绍道:“这是你弟弟,子尘。”
  弟弟?!
  众人的第一反应是想起,燕王并没有一个这般年岁的儿子!难道是义子?
  何当归笑凝那名少年,轻轻唤了一声:“弟弟。”对方略一点头,目光也只在她脸上停留一瞬。
  燕王妃对少年吩咐道:“外面有衙役在找你姐姐,你去问明情况,将那些人打发走。告诉他们,你姐姐最近都住燕王府,让他们只管去那里传讯。”
  少年应是,足尖轻点着地面,滑翔掠走。
  燕王妃四下一望,拉着何当归走进一座水前小凉亭,陆氏连忙让人摆上几样点心和峨眉竹叶青,笑让道:“这些全都是酸乳酪做成的点心,乳酪是自家庄子上做的,这一次的味道极好,王妃请试试。”
  燕王妃用清水涤了手,拿起一块小奶饼喂到何当归嘴边。“清儿,你最喜欢吃酸乳酪,尝尝味道如何。”
  何当归一愣,就着燕王妃的手咬了一口。不错,她最喜欢吃这种奶味儿点心,而且是当十公主那会儿最欲罢不能的一道吃食。有几名宫人得知后,刻意把她例饭中的加奶的点心和汤羹都剔除,让她半点吃不到,想得发紧。而熠迢的前世,索叔叔凡奴,就为了给她送点乳酪,屡屡闯进守卫森严的皇宫大内。
  燕王妃专拣奶饼喂她,这一定是巧合吧?何当归回过神来,也涤手斟茶奉给燕王妃:“母亲喝口茶润润嗓子吧,因为女儿的事,让母亲也跟着受惊,女儿万分惭愧。”
  “傻孩子,这算什么事儿,谁理那班跳梁小丑,别放在心上。”燕王妃接过茶细品,将一杯茶吃尽了,又抓着何当归的小手细看,口中赞叹着,“同样的茶,你的手斟出来就特别的香醇,这就是所谓的天赋吧,都是从父母那里继承的。”
  商氏和王姨娘都艳羡地看着何当归,觉得她不光凭空捡了个郡主位分,还有个拿她当亲女儿一样疼的王妃母亲,实在过分好运了!
  她们正在母女情深,那个名叫子尘的少年又回来了,先时只站在不远处,冷冷望着商氏、陆氏等人不说话。陆氏也是个机灵人,立刻起身说自己还忙,就不送王妃了,又让何当归只管在王府安心住着,婆婆面前有她呢。
  陆氏一告辞,其他人也不能赖着不走了,尽管都想多看会儿戏,可那名雪衣少年的气场不是盖的,眼光似冰霜一样落在脸上,被他看过的人都浑身发抖。
  等到凉亭里只剩燕王妃、何当归和两名王府丫鬟的时候,少年子尘才开口说:“来的是应天府的衙役,他们本不敢在孟家放肆,就是应天府尹本人过来还得赔着小心。我先把母亲的话传给他们,他们顾忌着王府,于是留话说‘改日上门讨教’,灰溜溜逃了。我跟在他们后面走了一条街,见他们在小巷里与锦衣卫的人接头。”
  “锦衣卫?”何当归诧异,“是谁?”
  子尘从头至尾只看着燕王妃,仿佛只向她一人做汇报,不过停顿一下后,他也回答了何当归的问题:“打头的是蒋毅、宋非,听说他们已经离开锦衣府,加入了东厂,不知是真是假。”
  燕王妃肃容听完,又问:“衙役拘传清儿的理由是什么?”
  子尘面上露出点困惑,眉峰也皱来,他说:“是为了前段时间疯传扬州的长生不老药,都说罗家有这种药,但罗家的当家人是坚决否认的。这几天在京师,罗家有个叫罗川谷的,却拿出一坛子药丸,声称是罗家的秘制宝药,包治百病。”
  “荒谬!”燕王妃嗤笑一声,捏着何当归的肩头晃一晃,“这跟她又有什么关系?”
  子尘解释道:“罗家绑架民女草花,编造故事诬陷郡主,大闹了孟府宴会,世子孟瑛让应天府介入处理这件事,应天府上罗府、彭府分别要人。彭府说那名参加宴会的姨娘是他们府上的叛徒,所作所为跟彭府无关,又有彭时作保,因此应天府没拿到任何彭府的人。”
  燕王妃冷哼道:“真是厚颜无耻,亏他们说得出口。”
  子尘平静地继续道:“最后,应天府从罗府拿走了罗川乌和罗川谷,关入大牢,还上了刑问讯。那罗川乌曾任职太医院,在京中官员里的人缘还不错,但不知为何,他入狱的第二天,就有超过十位官员出来揭发他的罪行。最严重的一条是收宫中嫔妃的银子,提供她们春情药,还为一名宫娥催产,最后不成功,一尸两命。那名宫娥服侍过皇帝,有孕也很正常,但催产是违反宫规的事,罗川乌摊上了‘谋害龙嗣’的罪名,足够杀他三回了。”
  “罗川谷呢?”何当归料定事情不会这么简单。
  “就是这个罗川谷,”子尘的目光落在何当归的鼻尖上,如同两颗冰冷的宝石,“他见罗川乌被判死,立刻吓得够呛,说他手里有罗家的传家宝药,愿意献药保命。应天府尹毛道行的祖父正好患病,几名太医都束手无策,毛道行拿宝药一喂老人家,隔天就死了。”
  “毛道行的祖父?”燕王妃娥眉一蹙。听说那个老头子早就出家修道去了,成天价烧丹炼汞,吃死也不奇怪,未必就是罗家的宝药害死的,赶巧了也有可能!
  “公堂之上,罗川谷吓如筛糠,毛道行刚要以‘居心叵测、假药害人’判他死罪,罗川谷却突然说,那个假药是出自郡主之手,扬州罗东府的很多人都能作证。如今府尹一方面去扬州大牢调人证,一方面又传郡主去当堂对质。”子尘说完,又看向何当归,见她的面上还是一片淡然,他不禁诧异。摊上了人命官司,死的还是有名的道长,这郡主难道不怕?
  “行了,事情我知道了,”燕王妃拍了拍何当归的肩头,“你不用理会,我自有决断。走,咱们回王府歇歇去!”
  何当归以为燕王妃只是在人前做做样子,没想到外人都走光了,燕王妃还是一般无二的亲昵态度,而且越来越显得自然,完全不像装出来的。
  跟着燕王妃出了府,上了马车,只有她们两人独处的时候,何当归终于忍不住开口了:“王妃,多谢您仗义援手,其实我今天正打算出一趟门,还发愁怎么告假。有句俗语叫‘给瞌睡的人送枕头’,您实在帮了我一个大忙。”
  光线昏黄的摇荡马车里,燕王妃的眸光七彩多情,噙笑问:“我刚才那个乖女儿去哪里了?出了孟府就不喊‘娘’了?”
  何当归淡淡一笑,道:“我倒想有您这么一位娘亲,只是恐自己粗鄙,不能入王妃法眼。”
  “咚!”
  燕王妃突然出手,重重敲了下何当归的脑门,没好气地冷哼道:“好漂亮的说辞,我却听不上这样的话,以后再拿漂亮话来唬我,我就把你扣在王府里,不还给孟家了!”
  何当归被敲得一头雾水,无辜地捂着额头,余光从车帘缝隙里瞧见,马车已经走出闹市了,她连忙说:“我有件重要的事待办,要在这里下车,请停车让我下去。人命关天,请王妃成全,日后我一定去王府问安。”说着,她蠢蠢欲动地有了跳车的打算。
  燕王妃一把将她按回去,白了白美丽的凤眸,单手扣住她的手腕,力气大得像个男人。“什么人命关天?谁的命?把事情说清楚,否则休想我放手。”
  何当归只好讲明:“我有个中了奇毒的病人,解药就在锦衣府里,我想尽快弄到解药。”
  “锦衣府?你早说嘛!”燕王妃大而化之地说,“你爹帮皇上管着长夜阁,那里的手下有一大半都是锦衣卫,高绝呀,段晓楼呀,我都跟他们非常熟,想要什么药就只管向他们开口。”思索一下,她颔首笑了,“你把中毒人的症状写下来,让子尘拿着去找段将军要解药,包管比你一个女孩儿家去方便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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