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49)

  什么啊,小子你很不服气啊。
  他攥紧了拳头,打算给新来的好好上节课,让他知道这里谁说了算。
  林乱身后刚刚扶住林乱的人皱了下眉头。
  这人就是君须惜,他认得林乱,几乎林乱刚刚进来的时候他就猜到了将军的想法,这太明显了,几乎没有掩饰。
  这是个相当粗暴直接又有效的方法,这样就让林乱进入了军营。
  将军的第一步几乎精妙。
  无字营里的基本上都是精锐,未来大部分都会成为军队里的战将。
  林乱在这里不仅能提前适应军营生活,还能提前接触到未来的属下。
  如果能融入再好不过,如果不能,林乱至少也能接触到军营生活,得到些锻炼。
  但君须惜想到的不止这些,他想的更多,无字营的人无论哪个都是经过了层层选拔的精锐,相互之间也都算熟悉。
  而林乱直接空降进来,啊,真是的,想想都知道会有人不服气。
  如果无字营的人与林乱相处不好的话,战将可以有很多,苏家的小公子可只有一个。
  如果是君须惜的话,他也会舍弃掉一个无字营。
  君须惜几乎在想到这一点的时候就在头疼了,一路上他一直注意着,扶了林乱一把,其他人还好,蒙括的话有些难办,也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他刚想上前拦下蒙括,蒙括就突然皱了皱鼻子,松了拳头,仔细嗅了嗅之后又凑近了林乱些。
  这是什么味道?甜兮兮的,腻死人了。
  林乱不客气的把他的头推开,蒙括也没生气,他大声笑了起来。
  露出一颗小虎牙。
  笑完后,蒙括似乎没了兴趣。
  他无趣的把双手放在脑后,懒懒散散的往屋里走。
  什么啊,还是个带着奶味的小娃娃,没意思。
  林乱还要上前,被君须惜拦下来,君须惜拉了他的袖子,低声提醒道。
  先生在屋里,别冲动。
  林乱对先生还是很尊敬的,从小周烟就叫他听先生的话,说读书多好多好,连带着林乱也对先生多了三分敬意,他不情不愿的停了脚步。
  林乱还记得君须惜,刚刚君须惜又扶了他一把,对君须惜就天然亲近了一些。
  蒙括进了门就大咧咧的坐在了最后面,一双大长腿无处可放的摆放在过道那里。
  君须惜目不转睛,直接跨了过去,他向来是好学的,一向坐在前面。
  林乱下意识就跟着君须惜,跨过去的时候,蒙括也不知道是有心还是无意,曲了一下腿,林乱一下没留意,被绊了一下,膝盖撞了一下旁边的桌子。
  蒙括噗的一声就笑了出来。
  林乱许是觉得疼了,扶住桌子好一会没起身。
  蒙括摸了摸鼻子,起来要去查看。
  喂,小矮子你没事儿吧。
  他刚起来林乱就猛的转身,小豹子一样冲了过去,蒙括一时没防备,被冲倒了。
  被冲的坐回到座位上,椅背抵住墙壁,下巴被林乱的脑袋撞了一下,吃痛的唔了一声。
  林乱也是气急了,认定了他是故意的,张口又咬住了蒙括的肩膀。
  人牙齿钝,咬破不容易,但却疼的很。
  蒙括抬眼,手抓住林乱的肩膀,把他硬是靠蛮力推了起来,林乱不松口,一直咬着,被蒙括拉开了,还咬下来些蒙括的衣裳的线头。
  他被拉开了,又抬手想要给蒙括一拳,还没出拳就被蒙括一手把两手都捉了。
  蒙括也有些气急败坏。
  你发什么疯!
  林乱还坚持不懈的想要挣脱,在蒙括看来就像只坏脾气的小奶猫,明明牙齿爪子还没长好,就张牙舞爪的咬人,偏偏牙还是软的,啃了半天也只能留下几个牙印。
  让人恼也不是,笑也不是。
  碎衣习武,林乱也跟着碎衣学过几招,即使双手被缚,这时候还本能的曲腿。
  蒙括反应过来,立刻用腿夹住他的膝盖,那地方可不是能随便碰的,蒙括有些生气,他在营里就是个暴君,还从来没有人敢这样挑衅他。
  他不自觉就用了力,蒙括认真的话,一脚就能踢断一个成年人的腿骨,平日里跟人对练都小心翼翼的收着力。
  刚一用力,林乱立刻就红了眼,侧了侧头,疼的散了力,头枕在蒙括肩上,还是抿着唇不出声。
  蒙括没松开,他要教训一下林乱,整个无字营里,蒙括站在食物链顶端,林乱的行为也确实让他觉得有些受到冒犯,他用惯了武力,知道林乱来头不小也没把他放在眼里。
  无字营名头其实不小,也不是没有过来头大的公子哥来无字营,现在营里还有位尚书公子,照样都得乖乖收起尾巴做人。
  那尚书公子被送进来的时候还嚣张的很,站不好好站,刚站一刻钟就嫌热嫌累,坐到了树荫里,教官是老兵油子了,根本就没理,这种公子哥教官根本就没把他当手下的兵,只哄着玩玩罢了。
  蒙括本来也懒得理,架不住那人嘴太油,三言两语就得罪死了蒙括,刚进来头天晚上就被蒙括教训了,往后按一天三顿的收拾。
  逃训收拾,嘴巴不干净收拾,被子没叠好收拾,看他走路不顺眼也收拾,过了几天就像模像样的了。
  老尚书间看了一眼,乐了,觉得挺好,这小儿子太纨绔,做的事儿太不正经,逛窑子都是算是小事儿了,把老尚书气病了三回,送这来也是没办法才出的损招,为了这,硬是到户部亲自把苏凌然的军费条子给批好了。
  现在瞅瞅觉得不错,就一直没接回去,那尚书公子就苦哈哈的一直待着,待到现在,已经不准备回家进翰林院当编修了。
  整日跟着十几个少年吃肉,偶尔还喝点酒,浑话粗话说的比谁都溜,身材精壮,公狗腰大长腿,一身腱子肉,热了就光膀子,晒了一身蜜色肌肤,老大老大的喊着蒙括。
  跟无字营里头的十几个少年也没什么分别了,一点看不出来尚书公子的气派,只嘴巴还是那么油,不,应该是更油了,刚来的头一年还自持身份,也是没听过,骂人都不带脏字儿,后来什么词儿都知道了,放的更开。
  说的话连边塞街上彪悍的婶子听了都要红脸。
  现在到了林乱,蒙括自认为对这种情况是有经验的,左右不过打到服气为止。
  给我认错就放开你。
  我才不,你欺负人。
  林乱抽了抽膝盖,抽不出来,觉得疼,又没办法,头抵着蒙括的肩膀。
  就这样僵持着。
  君须惜叹了一声,不知道该不该开口,他跟蒙括向来不太对付,要是他开口,说不准蒙括就更发疯了。
  你们在做什么?
  青笑不知什么到了门口,眯着眼睛看过来,十几个人围着,他看不到里面的情形。
  君须惜松了一口气。
  青笑背着手。
  都散了。
  众人这才让开,青笑才看见里面的两人。
  蒙括,放开。
  是。
  蒙括动作利落,他腰部力量很强,就算半弯着腰,椅子几乎悬空,也能不凭借任何外力,只用腰的力量起身,还能把林乱也一起带起来。
  林乱看他都起来了,也放了手。
  第95章 林家幼子
  林乱站起来的时候腿还疼着, 蒙括力气不小,刚刚又真的恼了,没有轻重。
  他觉得麻, 使不上力气,被蒙括带起来, 站住的时候还晃了晃。
  蒙括顺手扶了一把,被林乱甩开了。
  青笑扫视了两人一遍。
  怎么回事?
  林乱抿了抿唇,背着手, 腰背挺直, 一个字也不说。
  蒙括倒是光棍, 满不在乎,侧了脸,蓬松的头发乱糟糟的,摊了摊手。
  就是那么回事呗。
  青笑不是武将, 这些孩子启蒙也晚, 大多数耐不下性子来好好学, 说白了,他们就是学院里的夫子最不喜欢的那类学生,他们是否听的懂,青笑不可置否。
  虽然还是照规矩教着, 对他们的约束比起其他的教官却要小的多。
  他们将来也大都是听从命令的战将, 说句不好听的, 现在教的也不过让他们知道战场上每一个决策都大有深意, 他们听不懂也没关系, 关键是要让他们知道虽然上司的决策看起来很傻,但这一定不是因为上司的脑子坏了,是他们不懂的缘故,让他们不要自作主张。
  至于不太服从管教这点,青笑的课堂很轻松,只课上好好听就罢了,没什么别的要做。
  再说他虽然是武职,说到底还是个谋士,他们只要听将军的话就好,也就没有在这方面下多少心思。
  因而对他们震慑力始终不如直接的武力来的直接,到底是缺了些威信。
  蒙括只服比自己拳头厉害的,好些个教官他都嬉皮笑脸的,而林乱从来就没自己低过头,尤其是来了苏府之后,哪个不是好好顺着他。
  青笑也不跟他们多纠缠,不管谁的错,军营里的规矩,各打五十大板,他把不离手的羽扇重重的拍在桌子上。
  这还上什么课,出去给我好好站着。
  林乱听了忍不住笑了一声。
  还没等憋回去,就听见青笑也笑了。
  你乐什么乐,我说你们都出去站着,就站操场间,让人好好认识认识你们。
  这下轮到蒙括乐了,等到两人站在太阳底下他还在乐。
  他有个很英挺的鼻子,笑起来就自然给人一种很舒服的感觉,蒙括皮肤是小麦色,头发也不柔顺,蓬松的有些凌乱,眉锋凌厉,自带杀气,样貌绝对算不上主流的那种好看。
  但他看起来就是给人很舒服的感觉,长腿宽肩窄腰,气势很盛,就算懒懒散散的,也像头小憩的雄狮而不会让人错认成家猫。
  而林乱就像只被精细照顾着的波斯猫,毛皮柔顺,模样好看,娇惯出了一身的脾气。
  现在猛然把他放到野外,天不怕地不怕,遇见狮子也敢撩拨两下,没占到便宜还感觉委屈,心里气的要爆炸,还没地方发泄,只能对着墙壁自己咕噜咕噜的生气,小鱼干都哄不好的那种。
  现在旁边还有个人一直无知无觉的笑,如果林乱真的是只猫,现在全身的毛发都要炸起来,刺猬一样蹲在墙角生闷气。
  蒙括习惯了在大太阳底下一站就是几个时辰,他一身铜皮铁骨都在军营里熬练了出来,正是最好的时候,对他来说这根本算不上惩罚,顶多算给他热了热身。
  林乱就要辛苦的多,他本来就怕冷怕热,这些日子稍微热些都要吵着加冰盆,更别提特意在太阳底下站着了。
  旁人热的话,脸色都是红的,林乱不一样,他小时候没养好,根本本就不好,一难受脸色就苍白起来,他能出汗,热的鬓角都被打湿,风一吹也不知是冷是热了。
  猫嘛,大都骄傲的很,他虽然难受,又不愿意露出弱态来,就不言不语,也不吵闹着回家,就这么忍了下来。
  那边蒙括乐够了,斜睨林乱,他自然是发现了林乱脸色不好。
  蒙括这么些年过来,见过许多同伴在夏日脱水晕倒,一打眼就知道了什么情况。
  他啧了一声,往旁边迈了一步,正好挡住了阳光,他个子高骨架也大,这么大大咧咧一挡,林乱就整个都到了他的影子里。
  蒙括行事向来有分寸,他看起来冲动易怒,凡事都靠拳头讲话,实际上心却细的很,知道那条线在哪里。
  就像当年教训那尚书公子,教训了之后他还好好的,活的风生水起,不只是因为苏凌然的名头。
  这也是为什么旁人都服他,在他眼里,林乱好歹也算半个自己人,自己教训归教训,也不能欺负狠了,谁还不是爹生娘养的,一码归一码。
  林乱完全没有注意到蒙括的小动作,他难受的很,只顾着稳住自己,无暇顾及旁人。
  蒙括只看着,这次他没有多做什么,路都是要自己走的,无论是谁都是这么过来的,别人没义务去帮一把,帮你是情分,不帮是本分。
  蒙括没那么烂好心,他又不是林乱他爹娘,没必要上赶着给人当爹又当妈。
  林乱就像烈日下被晒蔫了的小树苗一样,慢慢就越来越低,最后一颗球一样缩进了蒙括的影子里,但终究没有扭头走。
  蒙括从嗓子眼里嗤了一声,但腰背挺的更直了,把林乱完完整整的圈圈进了影子里。
  他懒懒散散的想,还算有点骨气,比小子当年来的好些。
  小子就是当年那尚书公子,站了没有一刻钟就扭头走了。
  现在跟着蒙括身后一口一个老大,爱笑又爱闹,像只傻狗。
  蒙括随后就感觉裤子被人扯了两下,低头就看见林乱也低着头,看着脚下那块地方,手扯着他的裤子。
  林乱八成也觉得自己向蒙括主动说话落了下风,声音低低的。
  我渴了。
  蒙括乐了。
  你渴了关我什么事儿,您可真金贵,怕热怕渴,是不是还要来点点心吃着,你说你来什么无字营啊,去春风楼待着不行吗?
  边塞的青楼,十个有八个叫春风楼,老土艳俗,但让人一看就懂,蒙括这些半大小子最好奇的地儿就是那了。
  他们在军营里也染了不少老兵油子的习气,荤段子张口就来,春风楼整天挂嘴边上,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是常客,实际上半数人连春风楼的门朝哪开都不清楚。
  他不耐烦的招呼林乱。
  放手放手,你又不是我爹娘,也不是我的姑娘,渴了饿了我才不管。
  林乱拍了一下蒙括的小腿,抬头怒道。
  你才是姑娘呢!
  林乱从小这种话听的多了,小时候还差点被人贩子当好看的小女孩拐了,原先他不管,旁人逗他的时候也没什么反应,好看就是好看,小姑娘一样好看,还是好看。
  后来身边的小伙伴都笑话他,他渐渐就知道这是很让人笑话的一件事儿,平日就很注意旁人说这个,谁说就跟谁闹脾气。
  他力道不大,蒙括甚至觉得有些痒。
  林乱说完又抿着唇,他累的狠了,也没有走,挨着蒙括的脚坐了下来,掰着手指给蒙括算账。
  是你先欺负我的,我就是还手,你还怪我,都是因为你,现在还要跟你站在这里,我就是想喝水,你要是到我家,我也给你水喝。
  最后做了总结。
  你怎么那么坏,我什么都没做,你就欺负我。
  他嗓子干,声音不如刚来的时候清脆,明明是简单的叙述,偏偏让人听出了委屈。
  双手抱着膝头,头埋在里面,可能坐也坐不住了,觉得委屈了,不自觉的靠着蒙括的小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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