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节

  “钱?”
  “我们玉衡堂一向不管帮派内部的纠葛,只管钱,”乔笙倨傲地笑笑,“不管是谁,只要出得起钱,我们就肯办事。”
  “也就是说,你们玉衡堂和其他堂口之间是雇佣关系。只要他们给钱,你们谁都可以杀?”
  “卫家的人当然不可以。”
  “那堂主可以吗?”
  “可以,”乔笙笑笑,“不过难度很大,没人出得起那个价码。”
  伊臣感到很意外,原来天玄会里还有这种性质的堂口,这一点人事档案上是不会说清楚的。这样的雇佣关系,细思很有意思,它能够省去堂口自己培养打手的时间和精力,需要人的时候只要出钱去玉衡堂借一批过来,十分省事。
  而在此前提下,由于天玄会的战力大部分集中在了玉衡堂,其他堂口的战力势必就要弱一些。这样的话,堂口对老大的威胁性就降低了,彼此之间也没有足够的力量挑起大规模的内斗。
  真有意思。
  伊臣在心里回味了一会儿这种巧妙的堂口布局,又问:“那,谢荣是你干掉的?”
  乔笙略显惊讶地挑眉:“哟,你倒是问的挺直白。”
  伊臣笑笑:“因为那件事做的太快太干净,我有点好奇,所以调查了一下。击中谢荣的是一类特种弹,来自vsk9毫米微声狙击步枪,这种枪从80年代开始配备于苏联及俄罗斯的特种部队,在远距离上的消音效果很好,正适合在寂静的夜晚使用,你做事很细心。”
  乔笙冷笑:“你知道的太多了,好奇心不要太强。”
  伊臣又笑笑:“可惜你已经提醒的太晚了,我不但对击中谢荣的那颗子弹有兴趣,对他的中弹情况也很好奇。”
  “哈,你的意思是我出手太狠?”乔笙仰头一笑,身体向后靠在了窗台上,冷冰冰地看着伊臣,“我看你一副苦口婆心的样子,该不会是来奉劝我说‘苦海无涯,回头是岸’,叫我不要再滥杀无辜?”
  “不,恰恰相反。我并不是觉得你出手太狠,而是……太轻了。”伊臣注视着乔笙的眼瞳,静静的说。
  乔笙的表情凝固了。
  他一语不发的看着伊臣,看着他从西装口袋里掏出一个笔记本。
  “joe,根据我从档案上统计的数据,你虽然是一名优秀的杀手,又是玉衡堂的副堂主,但是在你手中一击致死的目标,只占你任务总数的七成,而这七成的人全部都是因为严重威胁到了卫家人的生命安全,才死在你手里的,”伊臣一边翻看笔记本,一边行云流水般的说,“这也就意味着,只要敌人对卫家人没有过分的杀心,你就会尽量放他们一条生路,这是为什么?”
  “因为卫家的老大们吉人天相,真正想置他们于死地的人比较少吧。”乔笙耸了耸肩。
  “joe,别开玩笑了,你不要以为我不在场就什么都不知道,”伊臣笑笑,“先不谈卫家的其他人,光是卫先生本人,我就知道他至少有五次在谈判的时候遭到对方暗算。而因为敌手的实力并不强,你对此的解决方案就是用狙击枪射伤对方的非要害部位,夺走对方的行动力,仅此而已。”
  “大概吧,我记不清了。”
  “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不给对方致命一击?”伊臣冷声逼问。
  乔笙微微皱起眉,一语不发的看着伊臣,银灰色的眼瞳中有一点莫名的光芒在闪动。
  半晌,他低头笑了起来,肩膀轻轻的抖动着:“哈……哈哈哈,你果然是个天生的狠毒角色。这么可怕的眼神,让我觉得自己明天就会被人发现横尸街头。”
  “我只是尽了一个秘书的义务,”伊臣放柔了语气,“本来我也没有注意到你的奇怪举止,是谢荣的事情提醒了我。根据后来的尸检结果,可以鉴定出那天晚上他是在两百米以内的距离被击中的,所以你当时应该是藏身在不远处的建筑物里,一枪射杀了他。”
  “大概是吧,那又怎样呢?”乔笙一脸满不在乎。
  “但奇怪的是,谢荣中枪的位置虽然在左胸,却不是心脏,而是在距离心脏几公分的一处非要害部位。后来路过的人把他送到医院,他还在医院里被抢救了几个小时,最后因为本身年纪大了,体力不支,才会没能抢救过来。这算是他命中注定,但也可以说是他运气不好。”
  “所以,我对你那天晚上的表现十分不解,就顺势调查了其他几件你经手的工作,结果发现你经常这样原因不明的向对手放水。joe,你明明有才华却不肯物尽其用,这到底是为什么?我不能接受你的做法,必须弄清楚这其中的缘由。”
  “没有缘由,我实力不够,无法准确击中敌人的要害,不行吗?——!”乔笙话音未落,突然看见一个东西朝他迎面飞来。
  是伊臣把手里的笔记本砸了出去,直击乔笙的右眼。
  几乎在同时,他转身飞出一个回旋踢,脚尖扬起一阵冷风扑向乔笙的胸口!
  一切只发生在瞬间,乔笙身影一晃,笔记本从他的脸颊处擦过。紧接着伊臣只看见眼前闪过一道黑影,下一秒,他的身体就被一股重力压在了窗台上。
  腿弯被乔笙的膝盖顶住,右手臂被反扭到身后。
  乔笙的左手贴在他的颈动脉处,只要稍稍用力就能让他窒息昏厥。
  看到伊臣被自己压得动弹不得,乔笙一愣,像是突然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连忙放开他。刚才他的身体只是面对攻击产生了条件反射,然而伊臣身上根本没有杀气,显然根本不是真心要打架。
  “你在干什么?”他有点不高兴,“如果我来不及收手,你现在已经死了。”
  “……所以,joe,你不是很强吗?”伊臣扭动着酸痛的手臂,整了整西装站起来,淡淡一笑,“论打斗我虽然是个外行,但也看得出来你是一个非常优秀的杀手。你拥有完美的暗杀技能,不管是射击或者肉搏战的水平都很高,能在瞬间夺走敌人的生命。所以,我不明白为什么你总是手下留情。”
  “那种和这种是不一样的,你懂什么?!”乔笙愤怒的提高了声音,却一下子又噤声了。
  因为伊臣正静静地凝视着他,那温柔的琥珀色眼瞳,像是能看穿一个人心底深处的秘密。
  乔笙低下头,似乎有点狼狈。他感到自己如果再多说下去的话,只会让伊臣抓住他言语中更多的漏洞,看透他更多的心思,并且给于反击。
  今天他只是来看热闹的,可不是被叶伊臣抓住训话的。
  “……天真的温室花朵,”于是,他放弃了争论和辩解,叹息着摇了摇头,“别以为你帮着宁溪把谢荣清理掉就有多了不起,为帮会办事的尺度,这其中的进和退,慎重和果决,仁慈和狠毒有许多门道,你以为这么简单吗?”
  “我并没有这么认为,所以我很希望你能为我解答。”伊臣认真的说。
  “我没有那种义务,”乔笙压抑着怒气,瞥了他一眼,“以后你自己多吃点苦头,自然就会明白了。”
  伊臣呆了一下,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好吧,joe,谢谢你的指点,我会多加体会的。”
  乔笙看着他,表情像是在看一只什么怪物。最后,他摇了摇头,悠悠的点了一支烟,重新露出了那种冷淡的笑容:“那,你就多多体会去吧,愿你前途无量——我的百合花般纯洁的秘书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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