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节
宁绾惊呆了。裴缺脸红的样子,她还是头一回看见,从前这厮的情绪一直都隐藏的很深的,深到……十几年都看不出来,可是现在……她突然觉得这样子的裴缺好可爱。
宁绾很不厚道的笑出了声。
裴缺万分尴尬的转过了头。
待再一次回过头的时候,裴缺的脸上已经一点踪迹都寻不到了。宁绾看着有些遗憾,但是方才的紧张却是一扫而空了,他是裴缺啊,她紧张什么?
竟然都这份上了,她自然也不追问了——虽然裴缺脸红的样子她看着很是赏心悦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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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秀山庄的下人都是宫里来的,她最喜欢的便是这里的厨子,虽说越国公府膳食极佳,但是自然是比不上宫里顶尖儿的御厨了。昔日她爱来明秀山庄,美味的糕点便是重要原因之一。
裴缺了解她,早就准备好了精致可口的糕点。她倒也不客气的吃了起来。
许是当猫当惯了,昔日学得礼仪忘得一干二净,待吃了好几块才反应过来……宁绾愣愣的抬头看着裴缺,解释道:“我……平时不是这样的。”话语尾处,音色减消,听起来软软糯糯,娇态尽显。
裴缺一时失笑,许久曾经见着她这般女儿态,“在我面前,你不必约束自己。”
宁绾看着他,又是一笑,“嗯。”当阿九的日子,她已经习惯了和他亲近,习惯在他面前撒娇任性的样子,如今……倒也适应。
见她喜笑颜开,他亦是心中愉悦。他想天天看着她这般的开心,不过……她喜欢的是顾江尧啊。一想到这里,他便渐渐敛起了笑意。
……她喜欢顾江尧。
裴缺心中所想,宁绾自然是猜不到。不过此刻若是她表现的与先前截然不同,如此大的转变,自然是不好解释的,那么,只能是循序渐进,慢慢来了。宁绾咬了一口玉团酥,心中暗暗想着。
可是裴缺这么聪明,真的会看不出来吗?宁绾又苦恼了。
“这些日子……听说你与顾江尧走得颇近?”
居然提到顾江尧了,宁绾拿着玉团酥的手一颤,不知道怎么接话。看着眼前少女的举止神色,裴缺暗暗垂眸,果然——是和顾江尧发生什么事情了,不然……不然怎么会对他这般好的态度。
宁绾又好气又好笑,明明喜欢自己,好故意做出这副兄长般的样子,也难怪以前的自己看不出来了。若不是重生一回,她哪里知道此刻的裴缺是在吃醋。
对,他就是在吃醋。宁绾笃定。
“为何提他?”宁绾故作不悦。
一看就是闹变扭了,裴缺神色淡淡,“再过两年,绾绾便可出嫁,顾江尧一表人才,倒也不错。”
宁绾真想将手中的玉团酥塞到他的口中,这般口是心非的话,他倒也讲得出口。前一世她待裴缺有些疏离,他的话她都是听过便算了,如今她心心念念的人是他,听着他这般刺耳的话,委实窝火。
她要是真嫁给了顾江尧,他还不伤心死啊。
“确实不错,而且顾江尧文采出众,骑术也极为厉害。”她故意接过他的话。
这些轮到裴缺愣住了,果然……她对顾江尧的印象颇好,文采他倒可以与之相较,但是骑术……裴缺的眼神又落寞了。
此刻的裴缺定然不知道,他这副被主人抛弃的小忠犬模样看起来有多么的可怜巴巴。宁绾看着都不忍心说下去了,可是谁叫他这般心口不一的?
“如此……便好。”裴缺艰难道,神色都无法伪装了。
宁绾觉得自己过分了,忙放下手中的玉团酥,静静看着神色黯然的裴缺,然后第一次……主动将手伸了过去,覆在了他的手背上。
裴缺从小身体不佳,不能习武,但却是写得一手好字,他的手自然是极为漂亮,骨节分明、恍若美玉,却同样如玉一般的冰凉。
手背被一只软软的小手覆住,裴缺感觉自己的身子都颤了一下,他不敢置信的抬眼看着眼前的少女,漂亮的桃花眼湿漉漉的,看得宁绾差点忍不住伸手摸摸他的脑袋。
宁绾才吃过玉团酥,嘴角还有渣滓,他多次想替她擦拭,却未曾动手——这样的动作太亲昵了。而这一刻,她就笑吟吟的看着自己,粉嫩嫩的脸颊比明秀山庄开得最妍丽的芍药还要好看,雾蒙蒙的双眸泛着水色,让他移不开视线。
“阿缺,你其实……是在吃醋吧。”
☆、第七章 :阿缺阿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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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咳……咳咳咳。”不料她会问这个,裴缺一听,便控制不住的咳嗽了起来,清俊的脸颊瞬间红了起来。
宁绾顿时不敢再捉弄他了,忙伸手拍着他的背脊,好声好气道:“好了,我不开玩笑了。”还是循序渐进慢慢来吧,瞧把他吓的……
裴缺抬眼看着她,眸色一柔,只觉得她与以前不同了,可是……他偏偏喜欢这种感觉,“绾绾。”他发现他的嗓子都有些哑了。
宁绾应了一声,然后给他倒了一杯清茶,见他乖乖喝下,原是略显苍白的脸色此刻微微有些红润,她有些看呆了,才缓缓道:“我们不谈顾江尧了好不好。”
裴缺不解的看着她。
宁绾笑了笑,面上略有羞赧,半晌才道:“唔……其实我心中早就有合适的人选了,不是他。”
“什么……人选?”裴缺显然还不在状态。
“夫君人选啊。”宁绾大大方方道,此刻全然没有女儿家的娇羞了。
“……”裴缺愈发愣住了。有人选了,而且还不是顾江尧,那……会是谁?绾绾认识的男子不多,他未曾听说过她与哪家公子走得较近……果然,是他还不够了解吗?
算了,不去想了。裴缺暗想着。
“绾绾你……许久未唤我阿缺了。”裴缺看着她开口道。
宁绾笑吟吟的瞧着裴缺,道:“我爹爹自小就不许我尊卑不分,长大了尤甚,可是我不喜欢,你……”她故意面露难色,“你不喜欢我这般唤你吗?”
“自然不是。”裴缺回答的极快,“若是你爹爹不许,私下这般唤我便是,我喜……习惯你这样唤我。”
“嗯。”宁绾乖巧的点头,水眸灵动,而后连连道:“阿缺,阿缺阿缺~”
那声音甜甜糯糯,听得裴缺面色发烫,只觉得回到了幼时——那个调皮缠人的小丫头一直跟在自己的身后,梳着双丫髻,扯着他的衣角仰着头道:“阿缺阿缺,我们一起去堆雪人吧。”
这般想着,方才不悦的情绪便渐渐淡去。
见裴缺面色转好,宁绾总算是松了一口气。裴缺本就是一个闷葫芦,小时候都是她叽叽喳喳讲个不停,可是如今……还是不能太过了。她安静的吃着糕点,心里盘算着该说什么话。
裴缺则是看着她吃着糕点,这般安静融洽的氛围,他万分的享受。
正在此刻,常安来了。
“何事?”被打扰了的太子殿下面色有些不悦。
常安本就是斟酌了半晌才决定进来的,想来是打搅了殿下与宁小姐的相处,便道:“方才宫中有人来报,说是阿九醒了,殿下您要不要……”虽说这宁小姐是太子殿下心尖儿上的人,但是那小阿九也是殿下的宝贝啊。
……醒了。裴缺面色一顿,然后淡淡道:“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常安退下。
宁绾自然知道裴缺有多喜欢那只小猫儿,而且……她就是阿九啊。此刻听见那小猫儿无碍,她便是心头欢喜,却只能道:“阿九是阿缺你新养的小猫吗?”
裴缺看着宁绾,想起那日宫中相见——果然她什么都不记得,但是那个时候,她身体里的那个人究竟是谁?他虽然担心,却是无能为力,但是此事势必要弄清楚。
如今听见阿九醒了,他自然要回宫的,便颔首道:“嗯,是只可爱的猫儿。”最爱黏着他,恃宠而骄的样子委实讨人欢喜。
可爱呢。宁绾双颊泛红,便很是体贴道:“那你回去吧,赏花什么的……还可以下次。”他们之间还有很多的时间,她不急。
裴缺没有说什么,只是“嗯”了一声,想了良久才道:“绾绾,过来一些。”
“嗯?”宁绾小脸犯懵,看着他温和的表情便将不由自主的身子凑了过去。
裴缺的神情温柔极了。
纤长的手指抚上她的嘴角,温柔的擦拭,指腹碰触着细腻柔软的肌肤,让冰冷的指尖染上了灼热之感——他早就想这么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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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连裴缺的衣角都看不见了,宁绾才回过神来。
裴缺他……唇畔漾起一丝笑意,宁绾觉得整颗心都是暖暖的。不错嘛,还懂得调|戏她了~一想起裴缺之前害羞的样子,宁绾便是笑出了声。
她伸手拿了一块玉团酥塞入口中,双眸一柔,手指抚上嘴角处,轻轻抚过。
从明秀山庄出来,胭脂便看着自家小姐的脸一直都是粉粉的,明明不施粉黛,如今看上去却如抹了胭脂一般。便打趣儿道:“太子殿下都离开这么一会儿了,小姐你还乐着啊?”
被自家丫鬟嘲笑了,宁绾侧眸剜了她一眼,道:“贫嘴。”末了声音又意味深长的来了一句,“……你不懂。”
你不懂……我是多么的不容易,才可以重新回到原点……才能看到这样的裴缺。
胭脂的确不懂,但是看着自家小姐开心的模样,她便是满足了,至少太子殿下对小姐是真心的,这就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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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是从前,好不容易出来一下,定然是要好好玩乐一番,但是今日见了裴缺之后,她便打算早早的回府。前一世玩够了,如今她只想安安逸逸的过自己想过的日子。
路过玲珑斋,宁绾便叫人停下轿子。玲珑斋里头的糕点最是美味,她小时候便喜欢来这儿,不过那时大多是兄长带她来的。自幼失去娘亲,她对这个兄长的感情极为深厚。如今兄长出征打仗,她期盼着早早的回来。
上一世兄长回来的时候,院子里的腊梅都开了,如今看来,一时半会儿也不会这么快回来。
买好了糕点,宁绾打算出去。
“绾绾。”
宁绾足下一顿,反应过来便头也不回朝着外头走去。
“小姐?”胭脂一愣,但是见自家小姐不开心,便是跟了上去。
“绾绾!”男子颀长的身形挡在她的前面,宁绾眉头一皱,抬眼道:“有何事?”
顾江尧见宁绾的态度有些疑惑,许是想到了什么,忙赔笑道:“听说你前些日子落水了,本想着前去看你,但是毕竟……男女有别。如今看起来,应是没事了吧?”
宁绾虽不是这定安城模样最拔尖的,这青涩的脸蛋亦是尚未长开,但是看着确实极为惹眼,让人移不开视线。今日穿着一袭湖绿色的襦裙,整个人看上去更显清秀,连微微皱起的眉头都更具风情。
“无碍了。”宁绾声色淡然。
她知道自己不该这样对顾江尧,毕竟上一世他对自己也算不上狠心,最多只能说是寡情薄幸,他也的的确确喜欢自己,只不过在他的心里,比她重要的东西还有很多,是她宁绾年少无知,把自己看的太重要。
顾江尧只觉得她是为了自己不去探望一事闹变扭了,忙微俯下身瞧着她的脸,万分温和哄道:“若是不开心,明日带你出去骑马,怎么样?”
宁绾终于抬眼瞧着他,朱唇轻启道:“不了。我爹爹不喜我外出。”
顾江尧终于变了脸色,“绾绾你……你到底怎么了?”这个一向爱黏着他的小丫头怎么会变得这般的生疏,让他觉得……像是变了一个人。
这大庭广众的,宁绾再也不想待下去,直到了一句:“以前胡闹,现如今想清楚了,顾江尧,以后不要来找我了,还有……”她的神色坚定,“身为越国公府的嫡女,抛头露面委实不好,若你喜欢,还是找别家小姐吧,告辞了。”
语罢,便是头也不回的走了出来。
顾江尧一人愣在原地。
此刻顾桑芷娉娉袅袅走了出来,方才的对话,她可是一字不漏的听到了。看着自家兄长这么神伤的模样,目光落在了那抹渐行渐远的绿色纤影之上,似笑非笑道:“早就料到了,越国公府养出来的女子,个个都不是省油的灯。”瞧瞧,小小年纪就把她的兄长迷得团团转。
顾江尧未曾看自家的妹妹,脸色极为不好:“不许这么说她。”
顾桑芷闷哼了一声,不再说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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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在前一世,她都把对顾江尧的感情消耗殆尽而来,如今见着虽然生气,但是一想到裴缺,她的心情便好多了。按照这样子下去,顾江尧成亲的时候,她不想着私奔,不去雨中等他,那么裴缺也不会来找自己,不会淋雨。裴缺吃了楚云深寻来的药,身子便会好起来。
裴缺应该不会这么早早的就走了。她要好好的守着他,让他健健康康的。
一想到此处,宁绾觉得心头有些舒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