义姐 第57节
他似乎话里有话,好像在提醒宴卿卿什么,宴卿卿只得压下心中不解。
贺端风在外面叫了声陵公子,太子让她进来。
宴卿卿转头看见方才那女子走了进来,她手里端碗汤药,正冒热气。
“陵公子,您聊天归聊天,但不能忘了吃药。”贺端风笑说,“望宴小姐见谅,公子腿上有伤,今天外面也冷得紧,只能借用寺内东西先熬碗药。”
她看了眼宴卿卿,心中觉得这位宴小姐长得真是娇艳,像朵花样。刚才来时就觉得有气质,哭过之后倒又标致了几分,也难怪太子会多怜惜她几分。
宴卿卿刚才哭出来的红晕已经降下来不少,她说:“太子哥哥先喝药。”
太子颔首接过药,抿了一口后皱皱眉放在一旁,对贺端风说:“端风,这药太烫了。”
“是吗?”贺端风微微惊讶,“您先放着,宴小姐记得敦促公子,别给忘了。”
宴卿卿点了点头,给太子倒了杯温热的水,他接过后饮尽。
贺端风似乎只是来送药,把药送进来后就退出外面侯着。
宴卿卿见她不像普通的丫鬟,多问句:“这位姑娘是?”
这姑娘在太子面前没有拘谨,两人说话仿佛是相识已久。
“贺端风,贺老神医的小女儿,孤当初重病的时候,得她悉心照料,所以才得以痊愈如此好。”
“那您得感激贺姑娘。”宴卿卿抬手又轻轻擦了擦眼角的湿痕,对他笑道,“我今日当真高兴,本以为是别的什么人,没想到竟然是您。”
她这又哭又笑的,倒是让人好笑。
太子无奈道:“孤许久未见你,没想到转眼之间,你已经出落得这样好,心中也觉得十分高兴。”
他以前便宠宴卿卿,在东宫的时候也是各种赏赐。
宴卿卿平复自己的心情,今日之事太过震惊,她都快要忘了自己过来是要做什么的。
她从袖中拿出笠缘和尚给的平安符,递给了太子。
“听外面那姑娘说您身子不好,这是我向笠缘师父求的平安符,保不了太多,但至少可以睡个好觉。”
太子摇头推回给她:“既是你为自己求的,自己拿着吧……不过怎么想起过来求平安符了?”
宴卿卿身子微僵,却没让太子发现,把东西收了回来,只得说:“在府中呆得久了,就想出来走走。”
曲觅荷一事是太子吩咐的,换句话说,那日的荒唐……与他也脱不了干系。
第57章
静安寺是礼佛之地, 来这的人中许多都是有地位的, 诸如宴卿卿等世家小姐便喜欢来这儿, 相较起别的地方,这里有许多守卫。
贺曲觅荷回京的那场宴会, 太子是无心之失,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宴卿卿不可能因此怪罪于他。便连闻琉中了药无意识强占她身子, 她也只是揉着额头原谅了他。
无别的原因,只不过是除却某些事外,宴卿卿一直都不是个喜欢斤斤计较之人。
晖朝在那方面待女子并不严苛,宴卿卿会那么介意和闻琉间的荒唐事,不过是因为她怕在闻琉面前丢了自己做姐姐的脸面。
她不知道曲觅荷有什么错,但此种毁人清白用于陷害的法子, 实在下流恶俗,宴卿卿心中的太子不像这种人。
可他的样子定是知道那件事的,却是这幅无动于衷的表情, 倒让宴卿卿有点瘆得慌。太子并非心胸狭隘之人, 也就是说这些跟曲觅荷本身也脱不了干系?但曲觅荷在辽东呆了那么久,她能做什么让太子生这么大怒的事?宴卿卿想不明白,却也不敢问太子。
太子没觉出她的异常,朝她道:“这么冷的天, 孤不能留你太久, 你先回去吧。若以后你要是想见孤, 直接出来找个安静的位置就行, 孤会找你的。”
“太子哥哥明天可有空闲时间?”宴卿卿问他,“我近几日都是闲着的。”
“有空的。”太子笑了笑,就知道宴卿卿是会说这种话的,他心中也颇为无奈。
但是见了她,近些日子里来的苦闷倒散了许多。
或许是因为太过欣喜,宴卿卿都快要坐不住。她白嫩的手轻攥成拳头,放在纤腿上。
如果仔细看她,就会发现她的手有些颤抖。宴卿卿见太子脸色苍白,过了头,又想起他说自己腿能走路,不由得又问:“您是不是生了场大病?脸色怎地白成这样?”
“开始的时候是要熬不下去,还是从鬼门关里捡回的一条命。”
太子没骗宴卿卿,实话实话,不过没说太细致。
他当年从二皇子眼皮底下逃出时,双腿及腹部皆中了剑,已经陷入沉睡昏迷不醒。
后来才听亲信们说,二皇子那时不信他已死,正在四处查他的痕迹。赵郡王突然派人过来接济,将他们藏于赵府,杀了个健壮的混混做替身,最后才逃了出来,送往贺老神医那里疗养。
也是在此期间,他发现了曲觅荷曾经与二皇子有染。
因为这事,太子差点被怒火攻心,救不回来。幸而老神医医术高明,贺端风的照料又无微不至,这才慢慢恢复过来。
若非赵紊拦着说她们有用,太子定是不会留他们母子的。
宴卿卿察觉太子不太对劲,岔开话题道:“现在是不是好些了?这天寒地冻的,你以后还是直接派人去唤我一声,我过来找您就好了。”
“孤那里偏僻,从宴府走太远了。”太子摇了摇头,“没大事,等以后找个好时机,就不远了。”
他这话让宴卿卿心里上下打鼓,什么叫“找个好时机就不远”了?皇宫离宴府倒是不远不近,他是要去皇宫还是搬到别的地方?
太子没在这个话题上多说,想来也是不会回宴卿卿。
宴卿卿敛下心思,不再想这个。
她本想让太子去宴府住,可他情况比起曲觅荷来说更为特殊,怕是不愿意的。
桌上的药已经慢慢变温热,宴卿卿伸手拿过来,低头看了眼,黑乎乎的,光闻着气味就觉得苦气冲天。
“这药快凉了,看着也怪苦,要凉了就更苦了。”宴卿卿拿小勺舀了舀汤药,“等您喝完了我也得走了,相然见不到我,该担心了。”
太子手里还有那条替宴卿卿擦过眼泪的锦帕,方才一直攥在手中,倒把这个给忘记了。他也没给宴卿卿,这东西有了妆粉的痕迹,虽是浅浅的看不出来,但再给回她也不好。
他犹豫片刻,便把这东西放在轮椅旁,接过她手中的药,一口饮尽。
……
太子把药喝完,宴卿卿虽还想留着,但宴府的人还在外面,她只能告辞先走了。
外边的风吹得人还是瑟瑟发抖,宴卿卿却丝毫感觉到没这种凉意,她的手心甚至热出了薄汗。
曲觅荷母子还活着的时候,宴卿卿就觉得欣喜异常。见太子都还活着,这更让宴卿卿高兴了几分。
等她回笠缘和尚那的时候,那些侍卫还没醒。只不过太子的人把他们挪进了笠缘的僧寮了,没让他们给冻着。
笠缘也是好脾气,没多说别的。他上了年纪,腿脚不好使,常年呆在僧寮里,只有个小和尚陪伴。主持要给他多留几个人,他也婉拒了。
宴卿卿心中的欢喜太多,她甚至下意识地让自己不去想太子和闻琉的关系。
若让她在二人之中做抉择,老实说,宴卿卿是选不出的。
侍卫醒来的时候皆是一惊,连忙坐起身四处望了眼,见宴卿卿正在和笠缘说话,相然也站在一旁,不免又是心惊,连忙跪下来道:“属下疏忽,小姐恕罪!”
“起来吧,与你们无关。”宴卿卿坐在一旁,转头看向他们,“今日之事不可外传,违者后果自负。”
宴卿卿在宴府是有威严的,她性子虽好,但是说一不二,下人们不敢违令。
“……是。”几个侍卫应声。
他们明白自己中了算计,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见他们家小姐没出事,也只好把惊疑藏在心底。
“宴将军也不想看你遇到这种情况的。”笠缘对宴卿卿说完最后一句话后,便叹气地摇了摇头。
“多谢师父教诲,”宴卿卿起身朝他行了个礼,“我虽是欣喜,但心中也有打算的。”
以前的闻琉或许不是个帝王之才,但到了现在,谁也不会这样说他。蒙古国对晖朝虎视眈眈,京城现在是万万受不了动荡的。
宴卿卿到底是宴家的人,即便是在太子那里失控得哭了一场,最后却也还是冷静的。
相然脑子还晕着,直到上了马车都没反应过来,她比这些侍卫要先醒,可宴卿卿也没跟她说别的事。
她坐在马车里,见宴卿卿一直不说话,也没敢出声打破寂静。
“相然,”宴卿卿突然开了口,“你觉得皇上是什么样的人?”
相然微微一怔,不知道她为什么说起了皇上,斟酌道:“皇上待小姐极好……”
“不是说这个,”宴卿卿打断了她的话,“皇上心中可容得不轨之人?”
闻琉待宴家的好她自然知道,这孩子也是直性子,宴卿卿不想他吃亏。
相然更加糊涂,皇上容不容得了人,与她们有什么关系?
她迟疑地看着宴卿卿问:“小姐方才可是见了赵郡王?”
晖朝现在的不轨之人也只有赵郡王,他威胁瑞王妃母子,难道小姐还想要帮他?
宴卿卿摇了摇头说:“道理我理得清,我不会帮他求情。 ”
相然这下弄不明白,只好实话回道:“皇上心胸宽广,奴婢觉得或许是可能的……但也不好说。若是蓄谋夺位的,奴婢想皇上眼里应该是容不下的。”
她也是胆子大,敢在宴卿卿面前说这种东西。
和自己想得也差不多,宴卿卿叹了口气。
“以后把这种话咽进肚子里,我面前说说可以,但记住不可与旁人再说。”
相然答:“奴婢知道。”
宴卿卿轻轻拍了拍自己的脸,让脸上又升起来的喜悦降了回去。太子活着她固然高兴,可站在闻琉的角度来看……她实在想不下去。
换做她自己,恐怕也是忍不了有人暗中图谋不轨的。
这种情况实在让人两难。
作为宴府的大小姐,宴卿卿该做的是去劝太子,随后再把事情同闻琉说声。
但这显然不可以。
太子或许还觉得皇位应当属于他,宴卿卿就算再怎么劝怕也劝不了。而闻琉那位置又不是争抢过来的,他也不必让。
她揉了揉眉心,手肘撑着马车里的桌子,闭了眼睛。
宴卿卿不知道闻琉心里会怎么想,可她也不可能去害太子。
她是冷静的,可心中却还是难免生了愧疚。
如果闻琉知道她这样迟疑犹豫,该是如何难过?
宴卿卿不会帮太子做害人的事,可单是知情不报这点就已经足够让人气了。
马车的轱辘轴在转动,马蹄铁落地也发出声响。天色还是亮的,路上的行人虽少,但也有几个三两成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