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36章

  34
  夜魇踏空而行,脚下的黑雾飘荡得像是黑色的火焰,眼中的辉光同时被风吹走,留下明亮的印记,划开了暗沉沉的天空,闯进了王城最高处的寝宫。
  她落在地上朝着魔镜走去,幻象层层剥落,她变成了人形,海藻似的黑色长发也剥落了,露出金色的、海浪一样的头发,背上的灰色羽翼慢慢收起,她站定在魔镜前,看了自己一会儿,忽然用低沉而傲慢的声音问:“魔镜魔镜告诉我,谁是世界上最美的女人?”
  魔镜的电子音单调而又带着一丝诡异的谄媚:“我的女主人,兵临城下的白雪公主是这个世界上最美的女人。p.s:比您美97倍。”
  魔镜上显示出一阵忽明忽暗的不祥火光,公主掀起了面盔,白皙的脸上布满汗水和灰尘,她用袖子随便擦了一下,光洁的面庞秀美如初。
  近卫们虽然带着被黑魔法加持过的铁器,然而毕竟受到偷袭,没有有效的阵型,只凭单兵作战能力,虽然强大,然而还是败在了远近攻击相互覆盖的树精与花仙子的组合下。
  女王尖叫道:“为什么!为什么她脸上那么脏,评分还那么高!”
  魔镜说:“脸部不洁净,扣掉了三倍。”
  女王镇定下来,耸了耸肩膀,轻慢地说:“好吧,她是挺美的。我要化妆了。”
  外面有人急匆匆地跑过来,内侍仓惶的声音颤抖着说:“陛、陛下,白雪公主带人攻破了城门!我们的人快要顶不住了,城堡下层要被占领了!您……请您用您的无上法力惩罚他们!”
  女王傲慢地说:“急什么,我的战斗装备还没有穿好,让他们再等三个沙漏的时间。”
  “我、我恐怕他们撑不了三个沙漏的时间……”
  “那要这些废物有什么用?不如以身殉国吧。”
  侍卫战战兢兢低再也不敢搭腔。
  破晓的曙光从窗外慢慢爬进来,瑞文娜女王为自己精心扑上了白腻的粉底,一层层铺上眼影,最后弄了一点金粉作为锦上添花的点缀。她从自己摆成城堡状的口红里挑出了一支最喜欢的猩红,但在要擦在嘴唇上的时候把它放在了一边。
  她转而拿起一支粉玫瑰一般的颜色,对魔镜说:“你瞧瞧啊,多适合少女的颜色,我觉得白雪公主肯定很适合这个颜色,你说她会不会善待我的收藏呢?”
  单调的电子音说:“如果你愿意支出额外的魔力,我可以在镜面上留下一条信息。”
  女王把一团黑雾拍在魔镜的镜面上,镜面的底部显示了一行花体字。
  “白雪公主在10码内时显示提示讯息”
  “算了吧,不需要,她最终会成为我王冠上最明亮的一颗珍珠。”
  女王对着镜子抿了一下大红色的嘴唇(啫喱状的唇膏里隐隐透着混沌一般的金色),感觉自己今天美艳极了。她身后不知何时站了一排蠕动的法力仆从,有的拿着她华贵的长袍与漂亮的衬衫,有的端着她钟爱的高筒皮靴,还有的呈放着她喜欢的首饰。它们被一项一项地递到瑞文娜女王的身旁,由更近的触手帮她穿戴整齐。她的头发已经被梳成了城中贵妇里流行的傲慢样式,璀璨的王冠被触须小心翼翼地放在她头顶,但你说不清到底是金发更耀眼,还是王冠更耀眼。
  她慢慢踱到门口,皮靴的声音在空旷的大厅里显得尤为清晰,外面吓到脱力的内侍想必也听到了动静,立刻手忙脚乱地从松散切换到立正的状态,发出了一连串的噪声。
  门在她身后被关上了,室内寂静一片,魔镜的光标在屏幕末端闪着,它删掉了底部一半的字,但很快又一个个恢复了过来。
  她走到谒见厅的时候,看见许多士兵堵在门口,大门忽然发出了巨大的噪音,紧接着,数条尖刺戳穿了门板,门板被整个撞飞了,许多个圆形的东西倏尔冲了进来,当先的几个穿得和铁桶一样的士兵,被像保龄球瓶一样冲得东倒西歪,滑出很远,撞上墙壁才停止。
  圆圆的东西在光滑的地砖上转来转去,碰到墙壁还会弹回来。目前来讲这个国家名义上的统治者,瑞文娜女王张开了双手,无数巨大的触须从地上升起来,精准无误地向着这些陀螺一样的圆盘形物体抽鞭子,它们一个个都弹跳着被从谒见厅珍贵无比但明显维修过好几次的彩色巨大玻璃窗里扔了出去。
  那好像是一些旋转的乌龟。
  巨大的乌龟卡在门框上进不来,后面的树妖还想从缝隙里钻进来来着,被带着火焰的箭头逼了回来,不但发出惨叫,而且好像还点燃了后面的同类,甬道里一时充满了黑烟还有许多咳嗽声。
  女王陛下耸耸肩,想了想,在王座上坐下来,她的左手边是爱洛公主和玛琳菲森的画像,而右手边则空着,但现在并不是这么有闲情逸致的时候,被点燃的树被拖了回去,乌龟的背甲不惧攻击,但士兵们也攻不出去,那条缝隙诡异地留着,可她时时刻刻注意着那里。
  在那里,她精心种植呵护的小花正闪着属于混沌的金色光芒。
  金色的光芒,噩梦的光芒。
  和铁桶似的士兵比起来,小公主瘦弱得就像个营养不良的豆芽菜,她费力地从缝隙里挤出来,带起的黑烟还让她咳嗽了两声,可没人敢围上来,她的法力仆从已经先一步走了进来,所有敢于冲上来的人都被她忠诚而谄媚的仆从绊倒在地,拖着一只脚扔到了远处。地板光可鉴人,所以这些铁桶也一时半会儿停不下来,撞到墙才停下。
  她站稳脚跟,望向了自己。
  她的战裙上缀满了秘银,皮甲把容易受伤的部分包裹起来,让她显得壮实了不少,女王的指尖蠢蠢欲动,看来它还擅自记着掀开装甲的柔软感觉。
  35
  少女的长剑和长枪都没有带在身边,她手中拿着的是属于森林守护者的魔杖,白皙的手紧握着黑色的魔杖,岩浆翻滚似的咒语从她口中低吟出来,  巨大的触手像翻滚的海浪,从地板下看不见的虚空中忽然飞溅起来,波浪的尾端指着傲慢而邪恶的女巫。
  小公主的眼中只有仇恨,女王无谓地耸耸肩,甚至慵懒地换了个姿势,靠在了王座另一半的扶手上。她慢慢举起一只手,打了个响指,横七竖八的触手从王座前面上下左右四个方向骤然伸出,纵横交错拦在女王的面前。
  触手的浪潮狠狠打向这张网,可力量似乎完全被吸收了,网子懒散地晃了两下,忽然全部松开,把公主的触手完全绞杀殆尽。
  而女王本人眼睛都没眨一下,半闭着,用眼角的余光看着她。
  她的傲慢能刺伤所有的人,她手下穿着邪恶黑色盔甲、冒着劣质魔力的士兵慢慢围过来,铁器虽然是针对妖精的特效武器,但如此柔弱的小公主,大概不论是什么东西在她娇嫩的皮肤上划过,都会留下醒目的痕迹吧。
  士兵们手持长枪冲了过来,可无所不至的触须凭空出现,从地上或者墙上长出来,巨大的力量足以把盔甲扭出痕迹,士兵们切开一条,马上就会有另一条长出来,更不要说它们总是鞭击挥扫,甚至最喜欢扯着人的脚踝把人拖倒。虽然它们的攻击并不迅速,然而穿着铁质盔甲的士兵实在是太笨重了,这一身铁器能防住任何森林居民的攻击,但对同是人类甚至同是女巫的公主,效用大大打了折扣,白雪甚至瞧也不瞧他们,触手像是有自己的意志,把所有敢于近身的士兵都扔了出去。
  她们隔着大概二十码的距离,小公主瞪着她,然而并没有认出她是谁,她的脸上还闪烁着坚毅的光芒,在晨光之中显得美极了。女王看着她的嘴唇笑了起来,心里想的是桌上单独放出来的那管十分可爱的唇膏。
  可这笑容在白雪看来嘲讽极了。她握紧了魔杖,心中忐忑不安,她的妖精似乎笃定她会取得胜利,今天凌晨的时候一点担忧也没表现出来,只是一脸崇拜地等着她得胜归来。鉴于她们签订的契约内容,白雪相信那只可恶而轻佻的梦魇魔是真的觉得自己有能力打败这个邪恶的女巫,她自己心中却一点也没有。
  她看起来这么傲慢而不可一世,在王座上俯视着所有人,她看起来胸有成竹,就算面对着拿着守护者魔杖的白雪也没露出丝毫重视的表情。而刚才白雪对她试探性的一击完全没有造成任何伤害。
  白雪又攥紧了魔杖,她的手被捏得发白,指尖却变成了深红色。
  低沉而傲慢的声音忽然回荡在谒见厅里:“放轻松点,白雪公主,我清楚地明白你今天的来意。但我必须得向你说明,就算你紧张,也打不过我,不如轻松地享受死亡的过程,如何?”
  “……你下地狱吧!”她向前跑了一段,手中的魔杖远远指着女巫,黑色的强风从窗外吹向她,而珍贵的王座上也长出了黑色的触手。女巫丝毫不为所动,纤长的指尖微微弹动,像指挥她心爱的交响乐团似的,凭空出现的触手绞杀了来自小公主的攻击,而她的仆从则争先恐后地为她挡住了强风。
  她连头发都没乱,仍然用傲慢而暧昧的声音说:“真是愚蠢啊,这世间就是一片魔鬼横行的修罗场,哪里还会有什么地狱呢?”
  “我可以为你建一个!”小公主抬起魔杖,在空中洒下水滴,用萤火虫的尸体做施法材料,召唤出了属于龙鳗的闪电,跃动的电光以极快的速度蜿蜒龙行。女王不得不认真对待,黑雾很快把她笼罩在混沌之中,而闪电则把它吹成了锥形。
  但与此同时,陌生的触须忽然出现在她脚边,缠住了她的脚踝使劲往下拉,似乎要把她一同扯进空虚之中。
  小公主惊恐地拔出魔杖,叫了一声“Aka  Arashi!”触手从中散裂开,肉质的触须化为一片黑雾消散下去,小公主惊魂未定,朝着大厅两侧的侧廊跑去。
  魔法难以施放在视线看不见的地方,因此低矮又有许多柱子的侧廊是绝佳的躲避之处。
  而她的魅魔曾经说过,女巫和别人战斗的方式就是拉开距离,那么反过来,如果和女巫战斗,最好的方法当然就是和她贴身肉搏。在近战距离里,孱弱的邪恶女王必定不是她的对手。
  但周围一瞬间升起许多触须,直挺挺地向她扫过来,而小公主轻而易举躲过了几个攻击。对她这些触须的攻击并不难躲闪,在床上和混沌魔力结晶厮混了一年,她敢保证在这世上没有人比她更了解这些触须的攻击方式。一般来说,中型触须很喜欢抓着人甩来甩去,它们的头部卷曲,力量很大,而大型触须则以鞭击扫击为主,造成物理伤害,小型触须总带着点混沌法力的伤害,似乎对人的心智有特别的影响,但小公主从来不受此影响。而所有触手的弱点都只有一个——根部。
  对一个使用黑魔法的女巫来说,没有什么比直接触摸触手的根部并强行将其放逐到虚空更有效的方式了,小公主在森林里锻炼出来的敏捷身手终于有了用武之地,她凭着对触须的了解躲开一次又一次的鞭击,虽然偶尔被扔出去,但她自己的法力仆从也负责接住她,使她并没有受到什么致命的伤。
  在间隙里,她忽然想起女巫用来绑缚她的触手,还有会含着花核吮吸的海葵状触须,脸无法控制地红了起来。
  邪恶女巫的防御网并不是那么好突破的,白雪心里也觉得奇怪,坐在王座上的女王似乎并没有要发动致命进攻的意思,她的双眼总是若有所思地看着这里,白皙修长的手慵懒地托着自己的下巴,偶尔打一个响指,显得不但心有余力,而且对这场战斗感到十分无聊。
  和外面厮杀的士兵形成了鲜明的反差。
  就好像是她有意要让白雪走到她面前一样。
  白雪走到半路上时心中也充满了疑问,甚至怀疑这本身就是个阴谋:等她走到女巫的面前,女巫就会使用什么连瑞文也不知道的巫术,一举擒获她,用她的、她的随便什么——心脏、眼睛或者鲜血——延续自己的青春。
  但她没有别的选择了,她已经走到了瑞文娜女王的王座前。
  女王笑着冲她打了个招呼:“许久不见,白雪公主。”
  她和白雪记忆中几乎一样:傲慢、邪恶、阴森,但同时充满着寂寥和郁郁寡欢,仿佛只有最邪恶的小把戏才能让她产生一丝丝兴味。
  但又那么不同:白雪从不记得她是这样美丽的一个人,纤瘦的身躯裹在合衬的华贵外袍里,优雅的身形让人不难想象黑色的外袍下是怎样一个妖娆的胴体。她的五官秀美,海蓝色的眼睛和金色的头发分明属于一个俏丽的姑娘,而只是过重的眼影与过厚的粉底才让她看起来像个随时会吓到小孩子的妖怪。
  她小时候就被吓过,以至于这个照面里才发现她其实是个很美的人。
  白雪轻轻掐了掐自己的虎口,这并不是一个想姑娘的好时机,但她确实不由自主地想起了瑞文,也许不是瑞文擅自闯入她的梦境,她也不会特别注意女性的身体。
  “做个了断吧。”
  瑞文娜女王笑了笑,“虽然不知道你从哪个蹩脚的女巫那里学了黑魔法,不过好像还挺有趣的。”
  华贵的女王站了起来,她身形高挑,从上俯视着白雪,两人之间不过三四码的距离,她摊开双手,法力仆从们无声无息地包围了白雪,而她则立刻洒下孢子、泉水与萤火虫尸体,喷窜的雷电麻痹了触须,甚至把一些小型触须送回了虚空。凭借着速度优势,她不停跑来跑去,放逐了许多大型触须,而她自己的仆从则压制着剩余的触手,甚至让她正面对着女王。
  机不可失,女巫毫无防备地站在那里,和白雪之间甚至只有两三码的距离,她猫下腰朝着女巫冲过去,跟着洒下了橡子和肉桂皮,火焰升腾起来,在强大的魔力支持下烧成了三个大型火球。
  女巫的黑色风暴毫无预兆地吹过来,黑色的羽毛四散纷落,因为极快的速度而成为了一根根细小的凶器,白雪只来得及护住头脸,但羽毛还是深入到了皮甲之中,纷纷爆裂开来成为触须,甚至剥开了护甲块。
  白雪赶紧放逐了这些黏在身上的微型触手,但肩甲已经被掀掉了。幸好她的法力仆从绞杀了女巫的护卫,在一连串岩浆似的咒语的召唤下,新的仆从凶恶地带着吓人的尖刺朝着女巫冲过去,竟然一举击中了她,白雪微微诧异,然而视线被雾气遮蔽,一时间看不到到底是什么情形。
  这邪恶的女巫绝不会如此轻易地死去,公主驱动微风,微风变成劲风,劲风变成狂风,狂风驱散了黑雾,露出黑色的华贵长袍,还有和恶魔翅膀一样的斗篷。
  “小公主,很不错啊,我想你有非常出众的魔法天赋,想和我学习黑魔法吗?”
  “别做梦了,我不会和邪恶为伍!”
  可你已经把灵魂卖给恶魔了,白雪这样补充着,她看见了女巫嘲讽的笑容,因此有了一种“她已经知道我和恶魔的交易了”的错觉。
  她的法力仆从一丛又一丛地从四面八方攻击着女巫,但毫无作用,她总是眼看着被打中,然而又从黑雾中显出毫发无伤的剪影,公主变换着攻击方式——时而让触手们打头阵而妖精的法术紧随其后,时而让法力仆从们分批次攻击以期望能让女巫有一瞬间的手忙脚乱。
  托瑞文严格训练的福,分心三用甚至四用操纵十几根不同的触须做不同的事情对她来说和弹奏一首复杂的竖琴曲没什么不同,只要稍加练习就能熟练有效且感情充沛。
  然而女王的发丝都没有乱一根,被王冠整整齐齐地压着,修长的手指玩弄着混沌的魔力,举手投足间不但很优雅,还有一种让人心旷神怡的节奏。她不得不承认这个邪恶的女王是个很美的人,虽然比妖娆的恶魔要差一点。
  魔力流逝时她是有感觉的,每一批法力仆从都会让她的魔力流逝一些,然而在一次次不断的进攻中,她终于发现有几次她都已经突破了女巫的仆从的防御网,逼得女巫不得不召唤出鸦羽和黑雾来抵御这一波的攻击,小公主升起一个大胆的想法,于是在一连串的触须突刺之后,猫腰冲进了黑雾之中。当然,她并不是莽撞行事,她以手上湿淋淋的冷汗为媒介,把孢子和萤火虫的尸体握在手中,用包裹着跃动闪电的拳头挥向黑雾的深处。
  大概女巫也没料到她会不顾一切地冲过来,发出小声的惊呼。鞭击的触手打在白雪的手臂上,一阵麻木之后才感觉到火辣辣的疼痛,然而白雪并未停止,她感觉到自己打在一张柔韧的网子上,网子在雷电的侵蚀下正在消解。凭借着良好的腰力,她的拳头最终穿过了女巫最后的防御,她甚至感受到自己摸到了她的手。
  她一把握住了那只手腕,但在握紧的时候产生了有生以来最大的迷惑:难道女人的手骨都一样吗?这个抓握感她真的太熟悉了。
  她曾经一次次地,握着这样一个纤细的手腕,把她狂恋的恶魔按在床上,狠狠地占有她。
  “……女王陛下,你在耍什么花招?”
  女王低低地笑了,低沉悦耳的声音现在在一丝怀疑下凭空撩动了她心底的熟悉感,她想起今天凌晨那个恐怖的梦境,又随即打消了那个荒谬的念头,另一只空着的手把橡实扔向空中,三只触手听话地卷住了橡实,抓握着火球朝着黑雾弥漫的地方抽打过去,火球爆裂了,然而触手同时消散,她不确定自己的耳朵听得对,可是那声音让她无法动弹——她的心中一片冰凉,好像连同手脚一起被冰住了。
  岩浆翻滚一样的咒语,可是被人念得像一串异族少女愉悦的呻吟。她之所以清楚地记得这个声音,完全是因为这句咒语,是声音的主人贴着她的嘴唇,一个字一个字教会她的。
  黑雾散去了,触手爬上小公主的脚踝,因为她完全失去了行动的意志,所以触手没受到什么阻碍。
  它们还挺熟的,有几条触须甚至钻进了她的裙底,贴着她丰润的臀部卷在她的腰上——她曾无数次地被这样卷着,被柔韧有力的触须捆绑着,羞耻的部位突出着,被触须分隔挤压的软肉则沦为妖精的玩物。
  触手卷着她,而黑雾渐渐散去,女王的指尖勾着她的下巴轻轻拉扯,触手缠绕着她的脖子,听话地把她送到了女王面前。
  刚才的灼烧和闪电看来对女王华丽的形象造成了一些伤害,她的长袍破了几个口子,其中肩头的地方更是焦黑碎裂,但这无损女巫傲慢而自负的神态,低沉悦耳的声音在白雪耳边响起:“我的小公主,看来我有点小瞧你了……哎呀,为什么这样看着我?我并不会割开你的心脏放出你的血,也不会揭下你的脸皮敷在我自己脸上,那样太粗鲁了。”
  白雪惊恐地看着她,准确地说是看着她肩头处因布料被烧穿而露出的皮肤,白皙滑腻,因为高温和电击看上去被烫红了,但上面有浅淡的吻痕。这是谁留下的不言而喻,她们彼此都很熟悉。
  巨大的恐惧不知何时捏住了公主的心脏,她甚至能感受到恐惧扎根在心口,根须缓缓流动的抓握。
  女王皱起了眉头,顺着她的视线扫了一眼肩头,微微惊讶了一下,接着笑着说:“哎呀,看来你已经意识到了……反正时间也差不多了,好吧,不如就此揭晓谜底。我的小公主,想我吗?”
  “……瑞文……为什么?”
  女巫耸了耸肩膀:“你是指什么?”
  “你为什么……你为什么要做这些事?你为什么撒谎你是梦魇的妖精,情欲的恶魔?你为什么……”
  女巫歪头想了想,在这一瞬间,那自负和傲慢似乎不见了,白雪熟悉她这样的表情,她天真的妖精常常露出这样的表情,她百看不腻的一个表情。
  “这很难简单解释……你可以把它看成是一个复杂精美的黑魔法,我一年多前施展在你身上,它的时效很长,甚至到昨天为止都是在吟唱期内,但你看,它放出来的时候多美?”
  她高兴地转了一圈,凑近了小公主脸颊边上——这也是她们熟悉的相处模式——拍了拍小公主白嫩的脸:“你的眼神看着真让人心疼,心碎了吗?”
  女巫眼睁睁地看着那红润得像是玫瑰花一样的唇瓣渐渐发白干枯,褐色的大眼睛里滚着钻石一般璀璨的泪珠,想:可爱的小公主的评分会不会上升呢?
  “……就为了这个?就为了这个……所有的事情都是骗我的?”
  “噢,我的小公主,你知道百分之百的谎言是不可能成功的,所以你是指哪一个方面?”
  “你不是梦魇的妖精,你也不是寻梦而来,你……”
  “我当然不是了,可爱的小姑娘。如你所见,我是一个女巫。”
  “你……你……你教我的那些,也不是什么‘隐秘的欢愉’……”
  “但那确实挺欢愉的,不是吗?被情欲玷污的公主,失去了贞洁的肉体,再也不是天真纯洁的少女了,她将成为恶之花的土壤……这真美啊,不是吗?”
  “你为什么要说你爱我?这……这……”
  女巫似乎没想过要回答这个问题,听到的时候微妙地停顿了一下,皱了皱眉头,看起来有点难以启齿,“唔……”
  少女像是没听到她说话,也许是要坚持把自己这部分说完:“这……这真肮脏!”
  女巫听后撅着嘴耸了耸肩膀,看来并不苟同,“呃……毕竟是计划需要。你很在意吗?”
  公主眯着眼睛,咬着嘴唇,不停慢慢地摇头,咬着牙说:“……我真的、我真的不该轻易相信你……”
  女巫挑了挑眉毛,脸上是白雪熟悉的胸有成竹的表情:“这是我计划的一部分呀,它当然应当顺利,否则今天你不会站在这里和我对峙的,我亲爱的小公主。”
  公主狠狠地啐了一口,被女巫的触须挡了下来,“别那么叫我!”
  “噢,别这样,我真的很喜欢你的身体。所以这一部分也不算假。”
  “可你……可……”公主眼眶里的眼泪马上就要滚下来了,她的视线里已经是模糊一片,只剩下红艳艳的嘴唇里一模隐隐的金色在跃动。她知道自己不能说下去了,可她真的很想把这句话说出来:可你到底是并不爱我。
  那一切的一切都不像是假的,它们真得那么可怕。她清晰地记得魅魔天真的、从嘴角慢慢扬起的、发自内心的笑容。
  可这一切都是假的,都是女巫无聊时打发时间的阴谋,而她像个傻子一样,被她暗地里笑话了快两年。
  没有瑞文,没有美丽的夜魇,甚至没有那张虚无缥缈的契约,她们之间什么都没有,除了欺骗。
  她的眼泪再也蓄不住了,无尽的委屈堵在胸口,让她只想不顾一切地放声大哭,这比恶魔还要狠毒的女人如果愿意张开怀抱让她扑进去就好了——但身为公主的自尊并不允许她这么做。
  她仍然压抑着自己,比恶魔还要歹毒的女巫仍然无所谓地说:“我还是爱你的……”
  这话让她心里涌起一阵狂喜。
  “……毕竟你是个有天赋的女巫,一个心志坚定的伟大人物,一个漂亮得想让人做成收藏的女人。但谁让你要比我漂亮呢?”她含笑看着白雪,少女通红的鼻头和眼眶毫无疑问让她变得可爱极了,往常这样子只有在她高潮时见过。
  触手扯开了少女的护甲,只留下一层薄薄的丝绸衬衫,和凌晨时一样,女巫纤长白皙的手指挑开了衬衫的扣子,轻轻覆盖上了少女的身体,身体大概还没弄清楚她们急剧改变了的关系,仍然习惯性地吸附着她的手掌,准备着接下来的交欢。
  小公主清晰地感觉到两腿之间一瞬间的胀痛,感觉到蜜汁慢慢地溢出来,她羞耻地咬住自己的嘴唇。
  乳尖被拨弄之后迅速地立起来,女巫笑了笑,扯开衬衫,轻轻吻了吻她的心口,小公主一阵颤抖,甚至发出牙关紧咬的痛苦呻吟,钻石一样的泪珠在她闭眼时碎裂下来,顺着脸颊砸在了女巫的手上。
  女巫笑着说:“没错,悔恨和憎恨的泪水……会浇灌它。”
  少女低头看自己的心口,那里不知何时种下了一颗黑色的种子,女巫把眼泪点上去,种子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涨大,根须潜进心脏里,让她产生了心脏被牢牢攫住的恐惧,而外面像触手一样的藤蔓蔓延着爬上她的身体,像蜘蛛的长腿一样把她抱住。
  “这是……这是什么?!”
  “如何?”女巫笑吟吟地看着她,恍惚得让她想吻一吻这邀功的妖精,“这是我今天凌晨种下的,吸取悔恨、恐惧、憎恨三种情绪,会开出金色的花来呢,然后你会成为它的肥料,永远都不可能顶着这张漂亮的脸蛋了。”
  白雪喃喃地说:“我曾经觉得……你才是那个最美的姑娘……”
  女巫笑吟吟地说:“我很爱听啊,你再说一次好吗?”
  公主忽然抬起头,凌厉的眼神狠狠盯着她,“巫婆,你休想!”
  女巫又耸耸肩,看来不是很喜欢这个发展,然而公主的闷哼让她又笑了一下,“如何?恐惧使它长大,我挺喜欢你被捆成这样的。感觉到根须的蠕动了吗?关于黑魔法你还有很多东西要学,啊,可惜没有机会教你了。”
  公主试图平复这种心情,但她发现很难做到:如果她不强迫自己去恨这巫婆,爱恋逝去的心痛就会逼疯她。
  可她如果不这么做,根须很快就会绞碎她的心脏,她夺不回她的国家,也只能成为这可恶巫婆人生中永远的丰功伟绩。
  死后她的灵魂也再不可能属于那个笑着和她订立契约的恶魔了。
  一定要选,还是选心痛吧。
  眼泪成了最好的武器,她借着摇头的机会把眼泪甩到被刻意拉向两边的手上,那上面还沾着上一轮施法留下的孢子和萤火虫,电光忽然在她掌心上跃动,捆缚她的触手一瞬间被麻痹了,她摸着粗壮的、没准哪一天擅自进入过她身体里的触手,强行把它们放逐进了虚空,她直直一拳打向女巫的腹部,她看见妖娆的女王微微折腰,在女王身后一条触须猛然绷直,锐利的尖端直指她的喉头。
  死亡从未离她这么近,她也从未想过瑞文娜女王会这么快就杀掉她,以至于锐利的尖端指到心口才想起躲闪。
  但显然已经来不及了,她伸手去挡,想来也逃不过被贯穿手掌再被穿刺的命运。
  然而尖刺微妙地绕开了她的手,甚至绕开了她的身体,捆住了她,把她狠狠地掀起来翻滚在空中。这给了她一瞬间的机会,她抓住了触须,把它强行放逐进了虚空。接着她团起身体,蹬上墙壁的一瞬间召唤出了几条触须,故技重施朝着女巫重击过去。
  女王终于起身离开了王座,看来是来不及放出防御的法术,小公主蹬着墙壁,脚下凭空出现几个懒洋洋的触手,接力把她扔向女巫,平日除了上床和飞行什么运动都不做的女巫略显笨拙地被撞倒了,公主抱住了往常总被她抱在怀中的妖精,然而立刻烫手似地推开了,手倒是没闲着,她抓着一把萤火虫尸体,近距离放出了闪电,足够她手脚麻痹放不出任何法术了——小公主后退了一步,在她站的地方凭空升起一条粗壮的触须,蠕动着卷住女巫,把她砸向另一面精美的彩色玻璃窗。
  玻璃哗啦啦地碎了一地,小公主护着头跟了出去,女巫咳嗽着支起身体,王冠掉在了一边,金发终于乱了,狼狈地随风飘着。
  小公主叹息着说:“你的头发是金色的……”
  女巫笑着摊开手掌,触须像波浪一样从地板下的虚空之中涌上来,海潮一般打向小公主,和她最初的进攻如出一辙,公主不闪不避,波浪经过的地方凭空甩出一根法力仆从,拉着她凌空跃起,躲过了这次攻击,在她所及之处,触手接连不断地涌起,而女巫白皙纤细的指尖在空中划下许多眼花缭乱的轨迹。
  小公主的眼前一片模糊,哀伤地想着这只手再也不可能抚摸在她身上了。心脏痛得像是要从中裂开了,然而邪恶的植物根须包裹着她,也许让她免于了一次心脏爆裂而亡。
  战斗中忽然看不见是一件非常危险的事情,她迅速擦干了眼泪,幸好女巫似乎仍在麻痹之中,没有对她发动致命攻击,她的仆从替她挡掉了一连串小规模的攻击,女巫慢慢站起来,笑着问:“你想过怎么杀我吗?”
  白雪愣住了,张口却说不出话来,犹豫了一下,才谨慎地说:“我会把你交给法庭,让所有被你蹂躏践踏过的人来审判你的罪过。”
  女巫吃吃笑着,扶壁周围忽然升起张牙舞爪的仆从,白雪也不甘示弱,两方的仆从角力着,她慢慢向前逼近。
  这里已经是城堡最高的地方了,周围是支撑城堡大厅高耸石壁的飞扶壁和拱券,再往前是一个瞭望台,但显然这时候已经没人了。
  瑞文娜女王无路可退,白雪的连番攻击下她几乎无法反击,但白雪也无法抓住她,每次有触手逼近她,就会被她强行驱逐回虚空之中。
  僵持了一阵子,公主隔着高处的疾风喊道:“瑞文娜,束手就擒吧!”
  女王高傲地回头看着她,淡淡的笑容到现在也不曾消退,阳光照亮了她的侧脸,金色的头发闪耀着恍惚而迷离的光芒,斗篷和长袍都随着高处的风猎猎飘飞。
  她笑着说:“不叫我巫婆了?但我偏不!”语气调皮地像个和她斗嘴的妖精。
  女王向后踩了一步,鞋跟已经卡在了高台边缘,以至于她忽然踉跄了一下,白雪惊呼一声,本能地向前伸出了手。
  但女王已经消失在高台边缘,公主来不及多想,没有任何犹豫地跳了下去。
  瑞文黑色的剪影终于重新出现在眼前了,她顾不上心痛或者愤怒或者别的什么,一连串的触手从墙壁下的空虚中飞溅起来,从她身边极快速地出现,都争相想要去捞女王飞速下落的身躯。
  紧接着它们像是被人从中间炸开了,从中段碎成黑雾,被强行驱赶回虚空之中,没有一个能到达她身边。
  “瑞文!!!”
  女王对着她笑了笑,微微弯曲的眼神和她记忆中美艳的魅魔完全重叠了,甚至粉底和眼影也没能遮蔽它。
  它明明这么真诚,怎么会是假的呢?
  属于女王的触须代替了白雪的仆从,快速飞溅上来,修长柔韧的触手卷住公主,反向把她接力一样快速送回了高台之上。
  接着触手们全部消失了,她马上爬到高台边上往下看,这里真是太高了,什么也看不清,她甚至来不及思考,又要往下跳去。
  “天哪!那个傻姑娘要做什么!”花仙子夸张的叫声划破了风声,高处太多的风混合了数量不明的眠花花粉,让她的坠落并不是呈现一条直线或者抛物线,而是旋转着随风飘去。
  一只鸟抓住了她,朝着谒见厅飞去,她们一起降落在谒见厅光洁的地面上,那只鸟说:“嘿,奇迹的小公主,看来你的飞行练得并不怎么样,幸好还有我,不然你就飞回森林了!我听说你在这有重要的事情要办?”
  白雪重重叹了口气,激烈的战斗早就抽空了她的体力,现在肉体终于感受到了沉重,疲乏感让她无法用力,只能暂时躺在凉凉的地板上。
  乌鸦、树精、龙鳗、花仙子和乌龟围了一圈,全都低头看着她。
  “邪恶的女巫呢?”
  36
  白雪疲倦地摇摇头:“掉下去了。”
  大家面面相觑,还是小精灵们把这条喜讯传遍了整个城堡,听到的士兵们放下武器,扔掉了头盔,支持他们的黑魔法之力消失了,他们毫无战意,全部向着公主的军队投降了。
  微小的浪花一点点扩大,不出一个沙漏的时间,整个王城都陷入欢呼声中。
  白雪从地上爬起来,欢呼仿佛和她无关,她带着树近卫和老得几乎飞不动的乌鸦,从瑞文娜女王坠落的地方降下去搜寻,然而一无所获,不要说尸体或者残肢,就连衣服的布料也没看见。
  这地方脏乱无比,纵横交错的木屋和满地乱跑的老鼠蟑螂让搜寻工作变得异常困难,小公主泄气地回到城堡里,所有的人都已经归顺了新的女王,她被侍女们清洗干净,然后被带进了国王的寝宫。
  这里的寝具还没来得及换,犯了一个大错误的内侍哆嗦着磕头请求她的原谅,并命人拿来新的寝具。
  “我真是罪该万死!公主殿下……这邪魔的东西必须全部烧掉,然后浇上圣水……否则一定会玷污了殿下……”
  “不,算了,女巫再怎么强大,也不过是人类罢了。”她们曾经整夜睡在一起,她早就被女巫引诱而堕落,也早就被她玷污而成为了耽于淫欲的魔女。
  寝宫里比她想象的要空旷,小公主光着脚走到了魔镜前,一行字从魔镜底部弹上来:
  “请不要使用梳妆台上单独摆出来的玫瑰粉色的唇膏。
  你真挚的  瑞文娜·永夜。”
  她回过头去看那摆成城堡一样的唇膏们,桌上果然有一只单独的唇膏,闻起来味道不错,她仔细把它擦在嘴唇上,覆盖了她褪色的玫瑰花瓣一样的嘴唇,让她的气色看起来好了很多。
  公主走到窗边,躺在充斥着熟悉气味的床上,想着那些把她从下坠中拉上来的触手,心中充满了迷惑:女王仍然充满力量,她的魔力从未有一丝消退,电流使她麻痹,但远远没有自己以为的时间长,所以她为什么不还手呢?
  她为什么……为什么要手下留情呢?
  白雪正式加冕为王,但国王毕竟是一个辛苦的差事,王国从重创中复生,她每天都忙着处理各地的陈情,同时也要处理人类领主之间的关系,森林的居民大半都回到了摩尔森林,不过好消息是森林边界的恐怖荆棘消失了。
  在忙乱中度过了一个月,她甚至没有时间再去想前代女王的下落,她并没有立场去思念一个并不存在的人,也不该在现实中留恋虚妄的感情,更不应当想着生父的遗孀——哪怕她们曾经有那么亲密的肉体关系。而且,她已经死了。
  因此她命人把属于瑞文娜女王的所有东西都锁在了城堡最底下,把所有她用过的东西都付之一炬,试图和这段本不该存在的感情一刀两断。
  但巴尔泽萨并不这么想,它甚至闯进女王的办公室,对她说:“我们必须找到邪恶女巫的下落,守护者的双翼还不知所踪。我支持你是因为你能找回翅膀,你可不要忘记自己的诺言。”
  白雪愣了一下:“可翅膀不是瑞文拿走的……不,不,是她,她就是瑞文娜女王……她有翅膀!她没有死!”
  公主于是下令全国抓捕,大量的眼线被派往各地,森林里的老鼠兵团也在更隐秘的地方搜寻着前代女王的踪迹。
  可惜他们仍然一无所获。
  自从知悉女王没有死的消息,白雪就总是坐在唯一没有被搬走的魔镜前,像城堡里的隐秘传说一样,问魔镜:“魔镜魔镜告诉我,谁是世界上最美丽的女人?”
  魔镜通常纹丝不动,镜面里只有她一个人和空旷的寝宫——不得不说瑞文娜女王是个很会享受的人,把和她相关的东西扔掉之后,寝宫里起码空了四分之一,连说话都有回音。
  小公主光着脚走到魔镜面前,她的法力仆从谄媚地在她身后结成椅子,小公主疲惫地仰天躺下,像往常一样问:“魔镜,世界上最美的女人在哪?”
  魔镜纹丝不动,它甚至不像城堡里的流言里回答的那样说“在荆棘的那一边,白雪公主比您美一百倍”,就好像它坏了一样。
  白雪想到这里,突然惊醒,翻身坐起来。
  魔镜也许并不是坏了,而是因为白雪公主是这个世界上最美的女人,那第二是谁?第二是谁?
  她光着脚往背后跑去,不一会儿拿着一把匕首站在了魔镜前,匕首锋利的刃贴着她的脸颊,娇嫩的皮肤立刻出现了一条细小的血痕。
  血随着刀锋涌了出来,公主颤抖着问:“魔镜魔镜……告诉我,谁是……谁是世界上最美的女人?”
  魔镜毫无反应,一连串的血珠滴在了地上,伤口正在慢慢扩大,而魔镜上突然涌出了云雾,云雾包裹着一个黑色的身影,这画面让白雪公主惊愕地睁大了眼睛。
  画面微妙地摇晃着,特写从瑞文娜女王白净的面庞上扫过,又以审视的眼光扫过了肩膀、胸部、小腹、臀部、大腿和小腿。
  魔镜单调的电子音说:“城堡外的永夜的瑞文比您美一倍。”
  公主疑惑地问:“她、她真的叫‘永夜的瑞文’?”
  那画面越来越让人熟悉了,公主回忆起来,那是邪恶的女巫坠落那天她在城堡最高处的飞扶壁上看到的景色,她震惊地站起来,朝着窗外望去。
  外面有个黑影越来越大了,她一步一步地迈出去,豁然打开了通向露台的玻璃窗。
  一个黑影冲了进来,经过的地面像浪潮一样涌起翻滚的触手,一瞬间把她抓在了“手心”。
  公主下意识地放逐了绑缚她的触须,并召唤自己的仆从与之对抗,但很快她就明白,女巫当时对她有多手下留情——更多的触须捆住了她的双手,让它们固定在头顶不能动弹,一条和她尾巴那么长的触须勒住了她的嘴巴,刚巧顶住了舌头,她没有办法合拢嘴巴,也没办法说话,只能被迫在空中维持着一种跪姿。
  “我亲爱的小公主,没料到我会回来吗?”她发现了地上的匕首,和公主脸上的伤痕,惊讶地睁大了眼睛,“哎呀呀,能想出这种主意来找我,怪不得那么快就做出反击,原来是先一步被你看见了。啧啧啧,这小脸蛋怎呢能被粗俗的兵器伤害了呢?”
  她走到白雪面前,怜惜地蹭了蹭她的伤口,甚至亲了上去,温热的舌尖掠过浅长的伤口,白雪公主颤抖着,心狂跳不已,然而那颗还种在那里的黑色种子也紧紧捏住了她的心脏。
  白雪呜呜地叫出声,然而女王并没打算让她说什么话——毕竟女巫们大多数是靠咒语施法的,这一点上就连小公主也必须用舌头念动咒语。
  “我想你肯定要问我今天来的目的,我伟大的黑魔法大概要生效了,你的心脏大概要枯萎了吧?你看起来真憔悴,管理国家是个折磨人的行当,早知道你憔悴得这么快,我该早点把这个庸俗的头衔还给你才对。”
  小公主一直摇着头,眼睛却总还是盯在她身上,视线随着她走来走去的脚步而移动。
  “恐惧、憎恨与悔恨……我觉得我该加点肥料给它们。”她扯开了公主的睡袍,美丽但始终显得青涩的身体在纯白的布料里若隐若现,女巫慵懒地往后靠,她的法力仆从们谄媚地接住了她,让她舒服得像是坐在王座里一样。
  触手慢慢地从地板下的虚空中浮上来,蛇一样盘曲地缠上了少女的小腿,沿着小腿又爬上了大腿,女王轻笑着说:“我希望你不要单纯地以为法力结晶只能带来欢愉,更多的时候,交合只能带来痛苦。”
  缠绕膝盖的触须狠狠掰开了她的双腿,虽然有睡裙的覆盖,可那朵可怜的秘花毫无疑问地已经全部张开了。粗长的钝器挑开睡裙一角,贴着少女柔嫩的大腿爬到了神秘的花蕊附近,用头浅浅地撞击着尚且干涩的穴口。
  “我如果……这时候插进去,会怎么样呢?”
  小公主恐惧地颤抖着,她早已并非一无所知的懵懂少女,被在没有任何润滑的情况下用这么粗的东西插进秘穴里,一定会痛死的。然而恐惧滋养了黑色种子,爬在她身上一直蛰伏的藤蔓慢慢爬行,在皮肤表面留下了恐怖的战栗。
  她依旧晃着头,但视线紧紧盯着女王。女王耸耸肩,也回望着她,钝器在大腿上来回逡巡着,像是在寻找合适的机会,又像是在玩弄着它的猎物,钝头撞了撞穴口又收回来,最后在花核上若有若无地撞击着。淫乱的肉体悄悄回应着,在预感到要被粗大的东西撑开秘穴的时候就迫不及待地分泌出蜜汁,欢愉的记忆在刻意压抑了几个月之后一股脑地回到脑中,迫不及待地把自己呈现给冷落它们许久的主人。
  不知廉耻的欢叫,放浪扭动的身躯,极度欢愉的快感,梦魇魔教她的事情,她一件也没有遗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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