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节

  展怀春纳闷地皱眉,难道尼姑过得都如此快活?
  阿榆并不知他心中困惑,一边将周围地上的桃花花瓣拢到一起当枕头,一边扭头问他:“施主要不要躺着睡会儿?很舒服的。”说着先躺了下去,对着展怀春眨眼睛。
  小尼姑脸颊微红,被下面桃花衬得越发娇艳好看,偏偏她还不自知,笑得纯真无邪,却又天生妩媚。
  美人卧花,招蜂引蝶……
  展怀春别开眼,为自己脑海里冒出的艳词感到不自在,对方是个小尼姑啊,他怎么会有这样的绮念?迁怒地瞪阿榆一眼,展怀春转过身,学她那样也弄了一捧桃花,随后背对阿榆躺了下去,不想再看她。不过话说回来,这里风光好,阳光也暖和,确实是睡觉躲懒的妙处。
  他摆出一副不愿搭理人的样,阿榆悻悻闭了嘴,不知自己哪里又惹他不高兴了。她轻轻转身改成平躺,头顶是粉白桃花是湛蓝天空,看得人心里什么烦恼都没了。
  困意袭来,阿榆闭上眼睛,在清脆的鸟鸣声中睡着了,但她牢记师祖叮嘱她早点回去吃饭的话,睡得并不沉,醒时日头偏东,距离正午还早。阿榆张嘴打个哈欠,扭头,发现旁边的人不知何时面朝她躺了过来,桃花眼睛闭着,睡颜恬淡又美丽。
  阿榆看入了神。她真的没见过这么好看的人。
  看着看着,阿榆想到了她在师父那里看过的几幅画,画上有很多美人,几乎每个人头上都戴花。阿榆没有头发,但她觉得姑娘戴花一定很好看,所以看着面前安睡的人,她心中一动,悄悄站了起来,从枝头挑了一朵桃花折下。一根细细的枝,上面开了并蒂两朵,像天然的簪子。
  阿榆很满意自己的眼光,放轻脚步走到展怀春身前,跪坐下去,一手拄着地,一手拿着花颤巍巍往展怀春发间凑。他头发浓密,细枝轻而易举插.进去了,轻轻一推,便只露了两朵桃花在外面。花是白里透粉,他脸是白里透红,相映成辉。阿榆痴痴地看花又看人,没发觉自己的影子落在了展怀春身上。
  闭着眼睛也能感觉到光线,被她挡着的时间长了,展怀春倏然警醒,睁眼,对上小尼姑痴迷的目光。
  “你看什么?”展怀春睡意全消,坐正后瞪着眼睛问。他是个大男人,并不喜欢旁人过分关注他容貌,如果可以,他都希望自己长得丑一些,只比肖仁强一点就够了,免得肖仁越发自命不凡。
  “没,没看什么。”阿榆心虚地低下头,知道自己做的不对。
  展怀春根本不信,起身冷声道:“下次再敢偷看我,我就打你,这次说到做到。”
  他说得很认真,阿榆突然害怕了,忍不住朝他头上瞥了一眼,心想若是被施主发现她往他头上插了花,会不会更生气啊?一定会吧,施主好像挺讨厌她自作主张的,要不她趁他不注意悄悄把花拿下来?可施主那么高……
  旁边展怀春见小尼姑盯着自己脑顶瞧,心生疑惑,抬手要去摸。
  阿榆吓了一跳,扑过去抱住他手道:“施主,该吃午饭了,咱们快回去吧?”
  展怀春顿住,一言不发看着她,看到她心虚别开眼才冷笑应道:“好,咱们现在就回去。”说着推开阿榆,若无其事往前走,走了两步突然抬手,一下子就碰到了那朵桃花。他拔.出花拿到眼前,气得咬牙切齿:“谁让你给我戴这个的?”
  他看过来的眼神像是要吃人,阿榆情不自禁往后退,支支吾吾解释:“施主你别生气,我是看画中美人都喜欢戴花,就摘了一朵送你,施主你戴这个真的很好看啊,不信回去照照镜子……”
  “好看个屁!我跟你说过什么?让你一切都听我的!这才短短半天功夫,你就先后忤逆了我两次,我看你是皮痒了吧?那我打你两下你就不痒了!”展怀春暴怒开口,说完伸手就要拽阿榆,他算是看明白了,小尼姑看着怯懦其实很胆大,不真给她点教训她就不知道听话!
  他凶巴巴的,阿榆怕得转身就往外跑,边跑边求饶:“施主我不是故意的,我真觉得你戴花好看才帮你的啊,既然你不喜欢,我以后不弄就是了,你原谅我这一次吧!”
  其实如果她乖乖等着,展怀春兴许打她几下手心就算了,她这一跑,展怀春就真的生气了,当然也有几分被她那慌张模样逗出来的玩心,因此故意大喊着追了上去:“乖乖站在那儿别动,再跑你看我怎么收拾你!”
  阿榆可不敢停下来,撒腿往前跑,想去找师祖替她求情,哪怕师祖罚她在香堂跪一晚都比被女施主打一顿强。然她的腿才多长?刚跑出十几步就被仗着腿长迅速逼近的展怀春扯了手。阿榆惊叫出声,好在平时也跟师姐们打闹过,并没有傻傻地束手就擒,而是照着展怀春一只大脚狠狠踩了下去,大概是觉得逃命最要紧吧,一心逃跑的她再也没有之前乖巧懂事的样子。展怀春没料到她会这般泼辣,震惊之下竟真的被阿榆逃脱了。
  看她连帽子歪了都没注意只拔腿快跑,展怀春心中只剩下好笑,再次追了上去:“还敢还手?今儿个我非打断你的腿,看你还能不能踩人!”
  他故意吓唬人,阿榆可彻彻底底当了真,这下更是拼命狂奔,眼睛只顾盯着前面树枝,一不留神被树根绊倒,踉跄两步朝前扑了出去,赶巧前面荒草掩映下是个斜坡,她惊慌失措没收住脚,身子一低朝前栽了下去。
  展怀春大吃一惊,急忙伸手去拽她,没想阿榆下跌势头太猛,他没把人拉上来,自己反被扯了下去。慌乱之中,他只来得及按住小尼姑后脑将人搂进怀里,下一刻便无法再做更多了,两人一起跌倒在地,不受控制地往下滚。
  阿榆脑袋里乱成一团糨糊,本能地盼望停下来,偏偏颠颠撞撞滚个不停,滚得她五脏六腑仿佛都挪了位置,滚得她只能紧紧搂住跟她一起滚的那人。那人一手紧紧勒着她腰,一手稳稳扣着她后脑勺。天旋地转中阿榆并不知道这是一种保护,只觉得有人跟她一起滚,没有那么可怕了。
  斜坡并不算长,两人很快就跌到了坡底长年累月堆积下来的落叶中。停下时,因为展怀春搂得紧,阿榆没被甩出去,而是稳稳趴在他身上。那一刻两人谁也无法思考,都闭着眼睛喘息,好一阵后才又同时睁开了眼。你看我我看你,阿榆眼里一片茫然,展怀春则爆出一声怒喝:“还不快下去!”他疼啊,特别是护着她的两条手臂,被石块儿砂砾硌得快没法要了。
  阿榆打个激灵,连忙手脚并用爬了下去,但也只能倒在他旁边没有力气挪更远了。劫后余生,她真的后怕,抬手轻拍胸口自己安抚自己,拍完放下去,不小心搭在了展怀春腰上。阿榆几乎才碰上就赶紧挪了下来,生怕被骂,结果展怀春龇牙咧嘴忍疼并没察觉,她却意外碰到一个东西,圆圆的扁扁的,有点软,完全不像是石头。
  阿榆望天眨眼,慢慢苦了脸,该不会是被压扁的牛粪吧?
  她慢慢抬起手,上面干干净净,什么都没有。
  阿榆松了口气,随即好奇地坐了起来,低头一看,竟然是个被压扁的大馒头!
  阿榆震惊地连身上的疼都忘了,捡起馒头仔细端详,虽然馒头中间有块儿奇怪的红点,但真的是馒头啊,底下还挺热乎呢!阿榆茫然环顾四周,怎么看都不像是有人来过,而她身边只有展怀春一人,便困惑问道:“施主,这馒头是你的吗?”
  ☆、12怀疑
  展怀春正闭着眼睛默默骂爹呢,骤然听小尼姑提及馒头,他心中一惊,迅速侧身同时捂住胸口,果然一高一低,高的也是相对他平坦胸膛而言,扁扁的早没了之前的圆鼓。而且因为掉了一个馒头白纱松了,这个也随时都有可能掉下去。
  “我去那边小解,你在这儿等我!”展怀春噌地跳了起来,咧嘴吸气跑出百步远才躲到草丛后,眼睛盯着外面,手上熟练解开白纱摸出馒头,掰成两半儿再分别捏圆,随即重新勒上。低头看看,跟之前完全没法比,但好歹也是鼓出来的两团,勉强能应付一下吧。
  闭眼呆了会儿,展怀春走出草丛,远远瞧见小尼姑举着馒头四处张望呢。展怀春额头青筋直跳,若不是因为她,他怎么会滚下来还要面对如此尴尬?
  心中有气,展怀春大步冲了过去。
  阿榆听到动静,大声问道:“施主,这是你从家里带来的……”
  “不是!”展怀春一把抢过扁馒头扔得远远的,不想再看第二眼。
  阿榆愣住,紧接着急道:“你干什么要扔了啊?不是施主的,那肯定是有人刚刚经过这里掉下来的,咱们快去找人,这么大的馒头,换做是我能顶两顿饭吃,那人肯定着急找呢!”山下都是普通百姓,平常连白面都吃不起,阿榆很心疼,转身想去把馒头捡回来。
  她这到底是太善良还是太蠢,还是天生就来气他的?
  展怀春气得直咳嗽,想了想一手拽住她一手捂着胸口道:“找什么找!我受伤了,你快扶我回去!”
  “施主受伤了?伤了哪儿?”阿榆急忙扶住他,虽然心疼那个馒头,但她更关心展怀春的身体。
  见成功转移了她注意力,展怀春暗暗松口气,半靠在她肩上道:“放心,我死不了,你快扶我回去躺会儿就行了,咳咳……”
  展怀春因救她受伤,所以现在他说什么阿榆都会听,一边努力扶他往外走,一边含泪认错:“都是我不好,害施主受伤了,回去施主打我吧,我不跑了。”因为低着头,豆大泪珠直接掉入了草丛中。
  展怀春最受不了她摆出这副可怜样,看了一眼移开视线,冷声道:“知道错就好,回头我再收拾你!”
  阿榆心甘情愿受罚,咬唇不语,听展怀春的指示找路走。
  踉踉跄跄走到尼姑庵门口,展怀春不许阿榆张扬,两人做贼一般溜回客房。等阿榆打了水过来,展怀春便以身体不适想安静休息为由赶阿榆走。阿榆不放心,想留在他身边伺候,展怀春怕被她看出胸口变化,哪里会留她,连骂带威胁将人轰出了门。
  阿榆白着脸去了后院,还没进门就被静慈叫过去了。
  “什么?你说你捡到一个馒头,那馒头什么样?”静慈好奇问道。
  阿榆便认认真真把馒头的样子形容了一遍。
  静慈忍俊不禁,扑哧一声笑了出来。阿榆不知道那馒头是做什么用的,她稍稍一想就知道了,心中也大定。男扮女装或许看不出什么,但能做出往馒头上点红点的,肯定不是什么正派人。对方迟迟不下手,或许是太害羞了?唉,男人总会有些旁人无法理解的怪癖,她真是想多了。
  放了心,这天傍晚再有人来敲门时,静慈便大胆地把人请了进来。
  来人是清画的老相好,静慈想了想,把清画叫过来,让她领对方去展怀春隔壁那间客房安置,准备给他加点火。男人嘛,最经不起撩拨,本来没有那种心思,一旦听到点动静,估计也会窜出火来。上了火就想泻火,他想要阿榆肯定是不行的,找别人?就那得加钱喽。
  ~
  晌午展怀春没有吃饭,偏又不开门,阿榆担心也没办法,便去静慈那里讨了两件最大的尼姑缁衣,回房改去了。期间她去客房看了两眼,里面没有任何动静,她在窗纸上扎了个洞,发现展怀春躺在榻上睡觉呢,便又回了自己房间。
  她针线好,尼姑缁衣又简单,晚饭前就改好了,抱着衣服再去找展怀春。
  结果到了前院,发现树下坐了一位有些眼熟的中年男子,生的面白无须,体态圆胖。阿榆不由自主放慢了脚步,看着那人琢磨到底何时见过他。
  那边中年男子看到阿榆,眼睛一亮,笑眯眯走了过来:“明心越来越好看了,还记得我吗?我是上次来进香的王员外,今天碰巧天黑路过,就过来借宿一晚。明心是特意来看我的?”
  阿榆不记得他,老老实实地摇头,低头往前走。男人看她的眼神怪怪的,同以前撞见的许多男施主一样,她被看得浑身别扭。
  “不是来看我的,那明心要去哪儿啊?”王员外伸手挡住路,目光贪婪地落在小尼姑胸前,宽松缁衣下鼓出两团小果子,不够大,却因为青涩更诱人吃一口。过几日她们师姐妹开.苞,他也会来凑个热闹,可惜他没那么多闲钱,买不起两人的初夜,只能等过阵子便宜了再来疼她们。尼姑庵总共就这么几个人,好不容易多了两个小姑娘可以选择,他当然心痒啊。清诗清画都二十多岁了,虽然看起来依然年轻,到底被人入过的次数多了,没有新鲜感。
  王员外越想越热,挨阿榆也越来越近。
  阿榆被他看得身上好像有虫子在爬,忙退后几步道:“我要去给女施主送衣服,还请施主让开一下。”
  “好啊,我这就给你让。”知道静慈不想让两个小尼姑提前知道那种事,王员外不敢太过欺负人,真的侧身避开,然后悄悄抬起一只脚去绊阿榆。
  阿榆心急离开没有注意,给他绊了一下身体便朝前扑去。王员外正要伸手去抱她趁机吃点豆腐,前面突然传来一道重重拍门声。因为太过突然,王员外抬头看过去时分了神,错过了扶住阿榆的最好时机,好在阿榆只是踉跄了两下,很快就自己站稳了。
  “施主,你醒了啊!”瞧见前面客房门口的展怀春,阿榆开心地跑了过去,心想还是跟女施主在一起更自在。
  展怀春目光在两人身上逡巡,一言不发将阿榆推到门内,准备关门。
  王员外早就看呆了,眼看美人要关门,忙大声唤道:“小娘子也是来山中借宿的?我就住你隔壁,你何时下山?到时候咱们一起搭伴啊!”他可从来没见过这样的大美人,跟她相比,阿榆一个小丫头片子算什么。
  若不是男扮女装需要顾忌,展怀春一脚都能把他踹到台阶下面去。懒得看那副丑恶嘴脸,展怀春仿佛没听到他说话,“嘭”地一声关了门。王员外不甘心地贴在门上各种搭讪,展怀春强忍怒气把阿榆拽到内室,沉声问道:“那人是谁?”一看就不是好人。
  阿榆摇头:“我也不认识,他说以前来庵里上过香,但我不记得了。”
  “不认识你为何跟他说话?他不是好人,以后见到他躲远点。”展怀春本来在睡觉,之前就隐隐听隔壁有动静,当时没有太在意,刚刚迷迷糊糊又听到小尼姑的声音,似乎还有男人声音,便忍不住开门去看,正好撞见王员外想欺负阿榆。
  阿榆乖乖点头,她不知道王员外是不是好人,但她真的不想再被那双眼睛打量了。瞥到怀里的缁衣,阿榆顿时忘了那点不快,讨好地递给展怀春,笑道:“施主,你要的衣服我帮你改好了,你快试试看,哪里不合适我马上去改,保证明日你就能穿上。”庵里晚上不许点蜡,她得抓紧时间。
  她笑的单纯,展怀春看得舒心,接过衣裳走到一旁,背对她试,尽量避免让阿榆瞧见他缩了水的胸前。衣裳稍微大了点,反正都是随便凑合的,展怀春就没让阿榆再改,吩咐她去厨房端晚饭,准备趁这段空隙换衣裳,身上红裙滚了一身土,必须洗洗才能穿。
  施主没有嫌弃她的针线,阿榆很满足,高兴地往外走,出门时正好撞见清画师叔端着案板进了隔壁客房。阿榆有些疑惑,但也没有多想,快步走到厨房端了饭,临走前没忘了叮嘱明安以后早上记得做三个大圆馒头。明安恨恨瞪她,可惜阿榆说完就走了,没有瞧见。
  再次回到客房,阿榆意外发现展怀春面色有些不对,忙放下东西绕到他身前,担忧地问:“施主是不是又难受了?要不我去找师祖让她帮你请郎中吧?”
  展怀春沉默不语,自阿榆进门就一直盯着她,似是要看透她到底是什么样的人。
  方才隔壁传来的欢声笑语,总算让他明白这个尼姑庵到底是什么地方了,为何里面的小尼姑长得都不错。展怀春自认不是什么好人,这些尼姑是安心念经还是明道暗娼都与他无关,现在他唯一在意的,是身边这个小尼姑到底有没有做过那种事。如果做过,她不可能还这么单纯,那她这两日的呆笨就都是装出来的,她在骗他,骗地比她那个师姐还天衣无缝。如果没有做过……凭她的相貌,住在这样一个地方,怎么可能没有?
  展怀春越想越恨,一双铁拳咔咔作响,盯着阿榆的眼神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冰冷。
  ☆、13下山
  阿榆被展怀春瞪得彻底失了声,连问句原因都不敢,只能紧张害怕地站在那儿。站着站着,脑袋又能转了,阿榆想起了桃林里展怀春的警告,现在他这样生气,莫非是准备打她了?阿榆想逃跑,但她已经答应过会乖乖受罚的。
  阿榆垂下头,伸出左手,小声道:“施主,你打我吧。”
  “我为何要打你?”展怀春目光下移,落在她手上。那细白手心有层茧,完全比不得手背细腻。
  “因为我偷偷往施主头上插花,还连累施主受伤了。”阿榆脑袋耷拉地更低,声音细若蚊呐。
  展怀春嗤笑,从桌上拿过一根筷子抬起阿榆下巴,紧紧盯着她眼睛,看她到底能装到什么时候。
  阿榆怕极了他这样,不敢多看,认命地闭眼,任泪珠顺着脸庞流到被迫仰起的下巴,再缓缓下流,流经修长白皙的脖颈,隐入衣领。展怀春视线不由自主随着那泪珠移动,看不见眼泪了,他鬼使神差般继续往下看。
  小尼姑胸口,似乎只比他身上那半个馒头大一点。
  展怀春别开眼。
  黄昏时分,倦鸟归巢,隐在山腰的尼姑庵更安静了。就在阿榆脖子发酸快要坚持不住时,身前传来一声咕噜响动,那声音太熟悉,早上她挑水时常常会发出来。阿榆忐忑地睁开眼,看看脸上泛红的展怀春,再看看旁边桌子上热气已经淡了的粥碗,试着道:“施主,要不咱们先吃饭?吃完饭你再罚我?”
  展怀春确实饿了。
  阿榆见他面上有所松动,壮起胆子退后一步躲开那根筷子。展怀春看她一眼没说话,阿榆暗暗庆幸,赶紧走过去将案板里的碗筷端出来,讨好地摆在展怀春面前,“施主快吃吧,再不吃就凉了。”
  饭香飘入鼻中,展怀春肚子又不争气地一阵闹腾,之前冷厉气势早没了,只好先吃饭。阿榆咽咽口水,提着心慢慢坐了下去,见展怀春没有反对,她也埋头吃了起来,小口小口喝粥,不敢发出半点声音。
  展怀春抬眼看看对面小心动作的手,心想吃完饭再继续审她。
  没想两人刚吃到一半,隔壁房里突然传来一声女人惊呼,“王员外您别急啊,饭还没吃完呢!”
  “哈哈,清画还没吃饱?那正好,老爷我继续喂你!”男人声音沙哑粗噶,说完那边静了一下,但很快又响起了刻意压低的喘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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