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节
借助官府的人马固然是“三大恶”临时增强力量的可行之举,但老谋深算的竺真颜又怎么会想不到,想必也会有所防范。
舞阳城内的官军兵马,都归总兵府衙门正六品的千总大人调派,这是大明朝吏制的规定。因此,总兵府衙门,乃至舞阳县衙,此时肯定都逃不过竺真颜的严密监视,而千总大人和舞阳知县等重要官员的身边,大概也被布下了眼线,只要三大帮派一与官府接触,竺真颜就会立刻知晓,从而采取相应的行动。
竺真颜手下的黑道高手众多,要突袭击杀这些官员不难做到,调兵的命令就算发出,也根本就传不到兵营去。
这本是釜底抽薪的妙手。
而华不石所赌的,就是竺真颜远道而来,应该不了解舞阳城的情况,不知道在这城里还有一支不受总兵府衙门调遣的“私兵”,吴英豪的“保义营”。
对于吴英豪,华不石倒并不担心。不论从自身的荣华富贵考虑,还是求生的原因,这位“从七品”的小把总都没理由不听从他的安排,更何况还有西门瞳跟在身边。
唯一需要担心的,就是行动的隐密性。也正是因为如此,华不石才如此大费周章地请沈滢儿假扮成小凤仙,让吴英豪到“栖凤楼”逛窑子**之行在外人眼里看不出一点破绽,毕竟他不知道竺真颜是否也在派人监视着吴英豪。
把整件事情又从头到尾想了一遍,华不石自认为没有任何疏漏的地方,才轻舒了一口气。
“想不到这‘栖凤楼’竟也是这般清静优雅之所,”华不石伸了个懒腰,悠然说道:“等日后有了闲暇,我们倒是可以时常来此住上几晚。”
听到华不石此言,杨绛衣和沈滢儿全都脸色大变,便要合力将这纨绔少爷拖下轮椅,按到床上痛打一顿。
二月十四,也是一个睛天,春光明媚,鸟语花香。
清晨,朝阳在舞阳城边升起,看上去却是一片赤红之色,如同被鲜血染过了一般。莫非是预示着今天又是一个杀戳之日,舞阳城内又要血流成河?
太阳升到竹杆高时,三乘小轿从“冷月阁”出发,迎着阳光向东而行,随行的还有十来名帮众弟子。
他们的目标是城东“聚贤楼”。
三大掌门是去赴宴的,所以带的人并不多。就算那是一场鸿门宴,双方均各怀杀机,但此时还没有到翻脸动手的时候。“三大恶”掌控舞阳城多年,他们可以把人手埋伏在城里任何一条街上,而不必现在就摆出来充排场。
藏在暗处的刀才更危险!
“聚贤楼”离“冷月阁”不近,位于舞阳东面城墙之下,城市的边缘,至少要走一个时辰才会到。那里原本是“天鹰会”的地盘,孙家惨遭灭门之后,“三大恶”忙于战事,还没有来得及接收。
“聚贤楼”是一家鄂菜馆,大厨手下的几道鄂境名菜味道很不错,而且楼中还贩卖来自襄阳城的名酿,石花美酒。
三十年的“石花陈酒”,在酒徒们的眼中就算比不上绍兴女儿红出名,也差不太多。
竺真颜选择此处作为和谈的地点,可以说是再合适不过。“聚贤楼”虽然地处舞阳城内,却一向是“鄂境黑道盟”在本地的据点,竺真颜的黑道势力,在这里也算得上是半个地主。
天近午时,三乘小轿才不紧不慢地抵达了“聚贤楼”前。随行帮众挑起轿帘,三大掌门人均各走出小轿。
铁剑道人公羊泰仍是一幅不温不火,和颜悦色的模样,颇有几分道骨仙风的气质。
华天雄则面带阴霾,神态凶狠,目光所至,街边众人纷纷低头回避,无人敢和他对视片刻。
沈家老祖却倒背着双手,施然而立,面无表情,谁也猜不透他在想什么。
“聚贤楼”的本是关着门的,但只过了片刻,两扇红漆大门便向两侧打开,七八个人从门内鱼贯而出。为首的是一名身穿青色长衫,脸上蒙着轻纱的人,正是前日在那城墙上与三大掌门交过手的青衣怪客,竺真颜。
他抱拳拱手,道:“三位掌门大驾光临,竺某有失远迎,还望恕罪。”
公羊道人与沈家老祖均拱手还礼,只有华天雄鼻中冷哼了一声,却是一动不动。
第五十章 假冒
公羊道人与沈家老祖均拱手还礼,只有华天雄鼻中冷哼了一声,却是一动不动。
竺真颜又道:“你我双方人马已在这舞阳城中对峙多日,三位掌门还敢来赴竺某的宴会,胆识过人,令竺某佩服!”
公羊泰道:“竺先生乃是‘天下盟’的总执事,江湖上的名家高人,既发出邀请,我等又岂敢不来?”
竺真颜道:“道长客气了。”
他指着身后的六个高矮胖瘦不一的汉子,介绍道:“他们是‘荆州长江水坞十三太保’中的几位兄弟,均是鄂境道上的成名人物,也算得是这‘聚贤楼’的东主,竺某今日特将他们带来,也好为三位掌门点菜倒酒。”
“荆州十三太保”虽然也算是鄂境黑道的高手,但竺真颜手下能人不少,别的不说,“沂濛三凶”和黔境的迟家老大就都比这十三太保要厉害得多。今日的“聚贤楼”之宴事关重大,这些高手想必也来了此地,只是不知道这竺真颜把他们藏在了何处。
听得竺真颜介绍,公羊泰和沈家老祖各自拱手,道:“久仰。”
只有华天雄却眼睛一瞪,喝问道:“前日偷袭我‘恶狗门’的便有你们这几个兔崽子,还杀了我门下不少弟子,可有此事?”
那六人还未及答话,竺真颜却抢先说道:“前日之事,容后再说,竺某必会给华兄一个交待。此处不是说话之地,三位掌门何不与竺某一同上楼,先品尝一下这‘聚贤楼’的酒菜?”
华天雄还要发作,公羊道人连忙伸手拦住,低声道:“华兄,此刻尚不到动手之时,我等先进楼去再说。”
华天雄又瞪了那几个太保数眼,却也不再说话。
于是,竺真颜在前引路,三大掌门一同走进了“聚贤楼”,一众手下也跟随而入。
“聚贤楼”高五丈,分为上下两层。下层是一进宽阔的大厅,到处摆放着桌椅,是寻常的贩夫走卒的用餐之所,今日此楼关张停业,自然无人前来,显得空空荡荡。
而楼上二层,则比楼下要豪华气派得多,是专门用来招待达官贵人的地方。虽然厅堂的面积比底层小,但亦有十丈方圆,四周雕梁画柱,装修极为考究。在整个大厅之中,只摆放了一张檀木圆桌,桌边也仅有四张座椅。
在檀木圆桌上,已经摆了十多盘热气腾腾的菜碟,还有一坛已经开封的石花美酒。一时之间,菜香酒香在厅内飘散,看起来倒真和寻常的宴客没什么不同。
竺真颜与公羊泰等四人在桌前分宾主落座,那六位太保及三大掌门带来的帮众均是远远站在一边,谁也不吭一声。
但见那竺真颜拿起酒杯,走到公羊泰身前,朗声说道:“公羊道长人称‘湘西武林第一人’,‘铁剑宗’又是舞阳城中第一大门派,竺某一向都对道长仰慕得很,今日有幸同席,特敬酒一杯,请道长赏光!”
公羊泰望着面前的竺真颜,面上略带沉吟之色。此人对舞阳城既有图谋之心,前日在城墙上时又出言十分狂傲,眄视指使,叫三大帮派立即退出舞阳城,可是今天却如此客气,态度截然不同,也不知道是何道理?
见公羊泰迟疑不定,竺真颜又道:“道长不肯举杯,是看不起竺某,还是害怕竺某在这酒中下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