乘鸾 第368节
那侍卫回道:“属下盯了几天,确实有动作,似乎是冲着后殿去的。”
信王笑笑:“他可真着急啊!我还以为,他能忍到法事结束,去问他的傅先生呢!”
侍卫跟着笑:“您的布局,哪能出错?太子性子胆小又性急,只要稍稍挑拨,就坐不住了。”
“没想到效果这么好,早知道早点把这消息捅给他了。啧啧,也是真想不到,我们这位庶母,居然是曾经的长嫂,难怪父皇瞒得那么紧,宁愿让人以为自己与外甥媳妇偷情,也不愿意泄露一丁半点。”
侍卫道:“侄媳与甥媳没什么差别,可永溪王妃与杨二夫人差别就大了。不止是皇室的丑闻,说不定还会被搅进当年那件事里。”
信王颔首:“可不是吗?娶了寡居的甥媳,无非让人传扬几句。若是沾了那事,可就……”
他顿了一下,面露疑惑,似乎在问自己:“当年那事,应该与父皇无干吧?”
信王这人,一向想得多。
皇帝那张归宗诏书一下来,他就疑心这事了。
孩子活下来了,那母亲呢?因为杨二爷的遗腹子没养活,就拿杨殊顶了名,那刚刚好在那个时间病逝的杨二夫人,会不会也是被人顶了名?
再看裴贵妃对杨殊的态度,以前觉得他们是亲母子,理所应当。现在不是亲母子了,姨甥之间也可以亲近成这样吗?
信王这疑心一起,费了番功夫,还真让他找到了一些线索。
譬如他找到明成长公主别庄上的一位老妇,证实那里曾经有一个女子带着婴孩住过。
所有人都小心翼翼地保护着,但又绝口不提她的身份。
信王前后一推,觉得八九不离十了。
死的是杨二夫人。
当年难产,母子皆亡。
于是,杨殊顶了杨三公子的名,永溪王妃顶了杨二夫人的名。
他又去找那些曾经见过永溪王妃的贵妇,个个都说,永溪王妃与杨二夫人极像,而裴贵妃初进宫的十年,几乎不见外人。
不疑心还好,一疑心简直处处都是漏洞。
信王按着这事,没想好怎么利用。
揭穿这件事,最没脸的人是他的父皇啊!
夺了侄媳就算了,别人会不会因为这件事,疑心他在思怀太子之死里插了手?
信王左右为难,觉得这是个大秘密,偏偏又投鼠忌器,发作不得。
后来他灵机一动,自己知道了这个秘密,如此寝食难安,何不把难题丢给他的好大哥,太子殿下?
他等了好久,才等到这个机会。
那天的宫女和婆子,都是他安排的。事后那婆子失踪,也是他做的手脚。
因是做法事,内外隔绝,太子没机会跟外头沟通,以他的性格,一定会自己吓自己。
信王倒没指望一气打倒太子,只想着让他去斗裴贵妃,转移一下注意力。
没想到,太子又给他惊喜了。
他居然连宴会结束都没等到,就要动手。
“走,我们去看看,我这好大哥到底想做什么!”
信王兴致勃勃,期待着太子给他一个惊喜。
太子离席时,杨殊还觉得没什么,等信王也离席,并且许久都没回来,他也起了疑心。
真是怪了,宴会中途,离席不就是更衣吗?怎么会这么久?
他好奇心重,对这两个人又戒备,便也找了借口离席。
他想法子给明微递了口信,借小白蛇探明行踪,才找到那两个人。
也是有趣,太子离席,信王尾随,而他又跟上去,整个螳螂捕蝉,黄雀在后,都快串成一串了。
明微看着小白蛇窜回自己的衣袖,刚想问一问情况,却听前头传来惊呼声。
她抬起头,看到裴贵妃沉着脸坐在那里,一名小宫女“扑通”跪地,连声求饶。
却是她不小心将整壶酒都洒在了贵妃身上。
贵妃拧着眉挥手:“罢了,退下吧!以后做事不可如此莽撞。”
而后起身去后头换衣裳。
明微想起自己入宫前,纪大夫人的交待的事里,就有多带几件衣裳……
不会吧?这种话本情节,居然还真有人在皇宫里用?
第513章 笔迹
“明七小姐,要去哪里?”
明微一站起来,博陵侯夫人便问了。
明微躬身,带着几分不好意思,回道:“喝多了蜜水,想去更衣。方才贵妃娘娘在,没好意思,所以……”
博陵侯夫人笑着点点头:“小心些,不要走错了。”又叫自己的侍婢随她一起去。
博陵侯夫人不可谓不小心,然而明微打定主意开溜,又哪是一个侍婢看得住的。
待进了恭房,便给多福使了个眼色,悄悄从窗户爬出去了。
陪她们来的侍婢,以及在此伺候的宫人们,完全没察觉到异常,便迷糊了过去。
……
贴身侍奉的宫人陪着裴贵妃回来,一边服侍她更衣,一边抱怨:“这些小宫女怎么学的规矩,都到您跟前服侍了,居然还这么毛手毛脚的。也就娘娘脾气好,不然少不了一顿板子。”
裴贵妃拢好衣裳,轻描淡写:“一点小事,计较什么?正好,本宫乏了,略歇一会儿,你过会儿再来叫。”
“是。”宫人识趣地收住话头,依次退了出去。
人都走光了,裴贵妃抖开衣袖,露出来的手指间,捏着一团不起眼的纸团。
她将之慢慢展开,目光凝住了。
纸团上只写了四个字。
望月亭见。
裴贵妃手一抖,险些拿不住纸团。
望月亭是太元宫后园的一座小亭,周围皆是树木,十分偏僻幽静。
在那里约见,想也知道是避人耳目。
寻常情况,裴贵妃看到这样的东西,只会置之不理。
她深知自己宠冠六宫,在后宫诸妃眼里,就是明晃晃的靶子。裴家不闻不问,她唯一能把握的,只有皇帝的宠爱。
所以,任凭别人怎么挑拨,她只要不做多余的事,就不会失去皇帝的信任。
可是,这个纸团她没有办法忽略。
因为上面的字迹,她认得。
那是无数个夜里,在她的梦境出现,却又找不回的过去。
永溪王。
一个已经死了二十多年的人,他的字迹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还经由一个小宫女,传到她手里?
裴贵妃极力压抑自己急促的呼吸。
她深知此事疑点重重。
永溪王已经死了二十多年,分明有人故意用他的笔迹引自己出去。
分不清此人是恶意还是善意,最好按兵不动,当没发生过。
但她又克制不住去想,万一此人与永溪王密切相关呢?自己会不会错过重要的消息?
她甚至有一个荒谬的念头。
会不会他还没死?
理智告诉她,这不可能。因为那场屠杀是她亲身经历的,最后活着离开的只有四个人。杨二爷,傅今,她,还有刚生下来的杨殊。
可她忍不住又想,或许这其中有什么差错呢?毕竟她没有亲自去收尸,当时的惨状,或许有人将尸体认错了呢?
裴贵妃坐立不安。
一时站起,走了两步,又回去坐下。
不能冲动,她劝告自己。皇帝这两年变得更加阴沉,如果行差踏错,这二十年的隐忍都成了空。哪怕他真的活着,目前也不是相见的好时机。
可是……
她最终霍然站起。
不,既然知道了这个消息,她怎么可能再忍下去?哪怕这是陷阱,也要去看个究竟!
裴贵妃推开后窗,小心翼翼地踩着圆凳爬了上去。
当她的身影离开后殿,太子那边马上得到了消息。
“她果真去了?”
“是。”
太子露出畅快的笑,志得意满。
“果然不出孤的所料,看来此事千真万确!”
裴贵妃是个多稳当的人,如果她不是永溪王妃,看到那字条,只会迷惑不解,哪会轻易遵照行事?
“殿下果然神机妙算,想出了这么个好主意。永溪王的笔迹,旁人难寻,东宫却有旧物留存。只是叫人仿着写张字条,就让真相无所遁形。”
侍卫的吹捧,让太子越发得意,转身道:“走吧!既然贵妃娘娘已经中招,我们该进行下一步了。”
……
信王此时就跟在他们身后,见太子回转,一时摸不清他的用意。